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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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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冷空气南下侵袭,冻的街上行人疾步快行。
傍晚,正值学校放学,学生一哄而散,萧索的街面忽然热闹,皇甫正只穿了单衣,他拉高校服衣领,缩了缩脖子,低头跟着人流向前走。
“阿正。”
身后的喊声由远及近,武阳躲躲闪闪穿过人群,皇甫正来不及转头,被冲过来的男孩挽住脖子,他停下脚步,掀起眼皮瞧着,金边框架的眼镜,下面一双黑眸,静如深潭。
武阳被看的打一激灵,从皇甫正身上慢慢移开手,他仍旧面无表情的,薄唇因缺水起了干皮,翕动着。
“什么事?”
“想问你去打球吗?”
“不了,我爷爷今天领妹妹回家,让我早点回去。”
武阳愣了愣,见皇甫正垂下头,脱口问到。
“妹妹?你哪来的妹妹?”
皇甫正意外烦躁,眉头和嘴角同时抽动。
“不知道,先走了。”
他扔下句话,抄手隐没在人群里,武阳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纳闷了会,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马上转过去打着招呼。
皇甫正此刻心情说不上好坏,黑曜的眼睛,盯着前方别墅,嘬了口抽到一半的烟,靠上背后树干。
华丽高级的装潢,墙壁通体是金色,直通二楼的落地窗,挂着紫金色窗幔,室内灯火通明,金色的壁灯,金色的顶灯,感觉一切都是金色,她懵懵懂懂,恍惚的以为步入了宫殿,身边和蔼可亲的爷爷,冲她笑着。
“这是你爸爸,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老人脸上皱纹交错,眼中却是情真意切,她仰起黑白分明的大眼,露出甜甜笑容,手随即被一双沧桑大掌牢牢握住。
“走,囡囡,爷爷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老人浑厚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她对上老人慈祥的笑脸,眼里满满爱意,如春风温暖。
正要踏上二楼台阶,门忽然被打开,老人笑着朝门边看去。
“你哥哥回来了。”
又低头冲手中精雕细刻的女娃说到。
“咱们先去见哥哥。”
她很乖,被领到门边,看到门口换鞋的少年,少年换好鞋直起腰,目光直直朝她看来,金边眼镜反光,看不清眼底情绪,女孩被这个高高在上的哥哥看着,笑容险要挂不住。
“阿正,这就是你的妹妹。”
“嗯。”
爷爷不温不火的开口,少年别开眼神,没多看一眼,她垂头低呼一口气,看到校服裤下一双白色棉布拖鞋,从身边经过,女孩提起的心,悄然归位。
侧身的爷爷忽然松开她手,转身朝着少年的方向追去。
“阿正,囡囡还没有名字,你是长兄,长兄为父,就随她的生母姓乔,替她起个新名吧。”
皇甫正索然,眼睛瞟过正对的壁画,停下步转过身,偏头瞧着女孩背影,女孩细白笔直的腿杆,及膝的黑灰长裙,洗到发黄的白上衣,干燥头发扎成两根辫子。
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皇甫正勾了勾唇。
“叫乔一吧。”
“好!乔一!好!一一,快来跟哥哥打招呼。”
听到爷爷热情的召唤,乔一换上甜笑,转身挽住爷爷皇甫胜胳膊,冲不远处的皇甫正喊到。
“哥哥好。”
皇甫正轻笑,回到。“你好。”
*
“妹妹?!确定不是给我找的媳妇?”
皇甫正舔了舔白牙,笑声发尖发亮,嘲意无穷。
“你别没个正经,让你爷爷听见又该生气。”
皇埔正失笑,低头玩着手机,吸一口烟,垂手支在飘窗台面。
“就你哥哥皇甫少华的模样,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姑娘?”
皇甫正抬头看向皇甫婉君,见她眼里闪过迟疑,又笑出声,皇甫婉君横了眼他,一时无言,皇甫正斜倚在墙上摇了摇头。
“你们这一家...”
被小辈奚落,皇甫婉君自觉失了面子,疾言厉色道。
“你呢,你还不是我哥生的?”
窗外照入充足光线,皇甫正生的白,配上栗色头发。在阳光下静坐着,如同高贵王子,王子轻笑了声,垂眼沉吟。
“那是我妈长的美,他算什么?”
皇甫婉君皱了皱眉,瞧他手里还夹着烟。
“这是在家呢,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抽烟,真没把我这个姑姑放眼里。”
皇甫正衔住烟,眯眸看向皇甫婉君。
“你不过比我早生几年,叫你声姑姑也算便宜,跟我还端起长辈架子。”
“混账东西。”
皇甫婉君抱臂斥道,黑色皮裙下一双细直白腿,脸上却不咸不淡,略微上挑的眼形,里面含着透亮眸子。
皇甫婉君与皇甫正算的上一起长大,皇甫胜五十得女,取名皇甫婉君,长子皇甫少华正值十八,五年后,娶妻生子,有了皇甫正。
皇甫胜十四从军,是打过仗的兵,真正的戎马一生,儿子皇甫少华在红利时代选择下海经商,有了眼前家产,四十出头却突遭意外,皇甫胜临近暮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历丧子之痛。
可怜孙子皇甫正,年幼丧母,成人之前又没了父亲,皇甫婉君当时还未毕业,无奈被推上企业董事之位,重担全落在这个软弱退让的姑姑身上。
皇甫正吐了口烟,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你看过我爸的遗书?确定那是他的孩子?”
皇甫婉君斜眸。
“难不成老爷子疯了领回家。”
“没准是给我找的媳妇呢?”
“媳妇,媳妇,你又不是找不到媳妇,让你爷爷听到,撕了你嘴。”
皇甫正闻言,无所谓的笑出声,传到门边乔一的耳朵,却是另一番景象,她贴在墙面诚惶诚恐,像受惊的小鹿,扭头匆匆钻进自己房间。
乔一在屋里踱了几步,打量过这一室奢华,白色床幔下铺着的丝绸缎面上开出粉色大花,同色的床尾凳连凳脚雕花都描着金边。
浮雕的墙面有金黄壁灯,还搭配粉红壁纸,米黄地毯上有一朵一朵的玫瑰碎花,窗边放着铁艺吊椅,风吹进来,飘起乔一昨夜挽上去的绒黄丝带。
乔一做梦都想不到,只是一个朝夕,这些就出现在眼前,可拥有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突如其来的身份,身份被质疑,她顿时坐立难安,就连此时的她本人,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被孤儿院的林院长找到的,早年因为养母疑似不孕,乔一四岁时被周氏夫妇从孤儿院收养,周氏夫妇对乔一格外好,真心疼爱,吃穿用度竭尽所能。
乔一觉着一切都很美好,可在周家生活的第二年初春,养母突然检查出怀孕,年末顺利生下一名男孩。
乔一的存在瞬间多余,周家条件并不宽裕,负担不起两个孩子,乔一几次偷听到养父对养母提出,要送走她,与孤儿院的环境相比,这里无疑优渥。
乔一担惊受怕起,越加乖巧听话,学会巧言令色。
她懂事努力,小小年纪帮着养母打理家务,八岁开始凳灶台,在校排名一直名列前茅,街坊四邻的夸奖从来不断,周氏夫妇享受着女儿带来的殊荣,却也吝啬对乔一的培养,在周家过完十二岁生日的乔一,已是亭亭玉立。
瘦条身形,白净瓜子脸,弯眉下一双水灵灵眼睛,乌黑闪亮,浑身散发着灵气。
林院长那一日的造访,改变了乔一命运,那个慈祥的老人在见到她一刻,突然落泪,提出带她回去认祖归宗。
老人递出一张灰白照片,上面是和乔一如出一辙的漂亮女人,她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笑靥如花。
男人在旁紧拥着母女二人,一家三口的影像就此定格。
乔一从项间取出段银链,指甲抠开坠子缝隙,里面藏了张同一女人的照片,周家夫妇对着茶几上的照片,与乔一的项链看了看,目光转向乔一,惊愕同时眼里也多层深意。
‘她是喂不熟的’。
乔一站在那垂头抿唇不语,也觉得一切始料未及,养父周黄平眉眼间还露难色,乔一忽然替自己捏一把汗。
可老人说出口中数字时,她看到周氏夫妇满意的神色,乔一松口气,与周氏夫妇道别,乔一跟着慈祥的爷爷坐上飞机,落地青市。
“囡囡,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流着皇甫家的血,爷爷怎能让自家血脉外流?”
乔一双眼凝向皇甫胜,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亲情的炙热,虽与未曾谋面的父亲已是天人两隔,但听到还有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时。
“你哥哥正在上高二,平时忙的很,男孩子粗枝大叶的,不是很体贴。”
乔一略微皱了下眉,还是对皇甫胜扬起笑脸,换上甜甜音调。
“哥哥学习一定很辛苦,我不会打扰到哥哥的。”
皇甫胜听后乐不可支,拍着乔一手背夸赞。
“真是懂事的好女娃。”
乔一面上仍旧甜甜笑着,心底又是一回事,老人用力包装的这个哥哥兴许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