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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堂主献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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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后,红桃把餐具收拾到灶房,笑得岔了气:“梅姐,你刚刚瞧见没,阿九那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的模样,笑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品堂出来的人。”
红莲教一品堂下的教众是出了名的贪吃好食,邱九思晨间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还真有些像是那头的人。
红梅不接她的茬,冷静地嘱咐道:“之后早些给阿九准备点吃的,免得又像今日这般无礼。”
“好。”红桃笑呵呵地应了,这倒是招来红梅多看两眼。
红桃有些莫名,奇怪道:“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红梅转过脸,答:“没事。”
下人里谁不知道,红桃是个牛脾气,不想做的事绝对不做,麻烦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这次红桃应得爽快,倒是在红梅的意料之外。这也让她意识到,邱九思在红桃心中,怕是不同的。
灶房的小插曲没有传到邱九思的耳朵里,他今日算是第一天在顾殷身边随侍,有些紧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怀揣着忐忑的心,邱九思紧张了半日,直到午时也没有大事发生。这半日,顾殷只在书斋里处理教务。昨日睡得太晚今日又起得太早,邱九思陪着陪着就打起了瞌睡,但又不敢睡过去。他有气无力地摇着手中的扇子,强撑着眼皮立在一旁。
这感觉简直太熬人。
他宁愿满山去找一株珍贵草药,热得狂流一身的汗,也不愿就这么干杵着。他开始频繁地给顾殷研磨,添茶,全然忘了这随侍的首要原则是不能影响到主子。
顾殷一开始还随他去,只是次数多了,他的心中也有些燥意,热得思绪有些发散。见邱九思又一次给他添茶,他欲将人遣出去干事:“阿九。”
岂料迷糊的邱九思却被这突然的一声轻唤给吓醒了神,手下一抖,刚斟的茶尽数洒在了顾殷的腿上。
这茶可是滚烫的热水沏成的,洒在身上保不准会被烫伤的。邱九思忙扑上前,伸手就要去解顾殷的裤腰带,满脑子想着的是不能让沾了热水的裤腿贴在顾殷的皮肤上。
顾殷大窘,任谁也没这样扯过他的裤子,甩开人的手上竟是加了内力。好在还记得上回把人打吐血了,这次再收了些力道。
可就这样,邱九思还是被推得踉跄几步才站直,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自在起来。不过,当他瞅见匆匆往主屋走的顾殷那烧红的耳根时,他心里顿时就乐了。
红莲教义是:为欲,为人。旨在尝世间六欲,过无悔人生。
邱九思原以为这红莲教主肯定是个只懂酒池肉林的享乐主义,却不知这人是个单纯到被人扒裤子也能臊红脸的家伙。他本也后悔自己的一时不察,但现在他倒是乐意看见这意外发生,让他头一天就瞧见了顾殷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留在书斋里把案桌上的水渍擦去,倒翻的茶杯也收拾了,邱九思不慌不忙地往灶房走。房梁上,一个黑影闪过。
“怎么样?”
“禀副教主,阿九失手打翻茶盏,在教主走后便动手收拾桌上水渍。期间没对桌上文件表现出任何兴趣。”跪在堂下的下属如实答道。
顾晖烦躁地倚在堂上沉思。
打从见到邱九思的第一眼,顾晖就没由来的不喜欢这人,是特别不喜欢的那种。他已经派人前往邱九思自称的家乡九江张家村去查探,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这边,他还特地在顾殷身边安排了几个暗卫,时刻注意邱九思的行动,顺便保护兄长顾殷的安全。
对于弟弟的举动,顾殷自然一清二楚,一直秉承着放任的态度。只要不算过分,他都不会干预。
至于邱九思这边,他自然感受到来自顾晖的恶意。不过他全然没当回事。他来到这红莲教本就是为寻兄长而来,与那些个黑白两道之间的破事没半毛钱关系。
自小,他就没怎么在乎过武林的事。
在他眼中,江湖上的大事有他的盟主父亲,行侠仗义的小事有他的武林君子兄长。他这个栖霞山庄二少爷只要不给家里添乱蒙羞就够了。这也使得他在江湖上被戏称为“空有武艺,啥事不管”的二少爷。
这会儿,这性格倒是在邱九思不知道的时候帮了他一把。当他一人在书斋时,但凡他动了一点窃取红莲教情报的心思,都会被顾晖当作不怀好意的人给暗自处理掉。
阴差阳错之下,邱九思竟是无知无觉地逃过这一次死劫。
可惜,顾晖显然没打算就此信任这个才入教一个月的男子。
事实上,在顾殷身边服侍的小厮,大多先是经过他的筛选才行。弟弟愿意操心,顾殷也懒得管,反正只是个下人。
这次,顾殷倒难得是自己定下的邱九思。之前也曾有过一次,他自己选的小厮。到头来,那人却是个正道派来的奸细。自那之后,顾晖再也不相信他哥的眼光了。
“继续监视,他一旦有任何异常举动,可先斩后奏。”
顾晖眼中泛着冷光,心里认定邱九思不是个好东西。
邱九思的后背汗毛直立,他被激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半天没明白咋回事。
午后,顾殷在偏殿见了三水堂主云黎。
这个云黎,邱九思前几日在药庐刚见过,人却是在一进红莲教就知晓的。不是因为她的妩媚眼眸,而是因为她的姓氏。
二十二年前,五姓侠士误灭苗疆云氏一族,而邱泽彦长子邱弘实则云氏遗孤的事,如今在江湖上已传得人尽皆知。
那日云黎去末厢探望,邱九思心中已有定论。
当初兄长昏迷不醒,八成就是这女人将他带回红莲教给古来生医治的。既然这个女人想邱弘活着,就不会在红莲教里害他。这才让邱九思放心将邱弘留在此处许久。
就见云黎扭着水蛇腰,用她那染成鲜红色指甲的手指从双峰间取出一个小锦盒。守在一旁的红梅接过锦盒,呈递到顾殷面前。
锦盒里面是一粒不大的药丸,乍一看倒是与普通药丸无甚不同。
“这就是你云族秘宝?”顾殷略显怀疑。
“回禀教主,正是。此药名为‘香火’,是奴家此次返回我族苗疆的遗址寻得。据族中记载,此药可逆转男子体征。特献此药,望能助教主神功早成。”云黎盈盈一拜,恭敬道。
顾殷收下锦盒,道:“你退下吧。”
“奴家告退。”
云黎退下后,顾殷一手支着头,一手指腹轻击锦盒的盒盖。一旁候着的红梅跟了顾殷多年,知道他这般动作,是动了用这药的心思。果然,顾殷开口了。
“红梅,距离老教主出关还有多久。”
“回教主,还余一月又十日。”红梅敛下眉,答道。
“此事无需告知古老。”
“是。”
见顾殷将锦盒收入袋中,红梅嘴唇微启,但终究未再吐一言。
一边的邱九思听的云里雾里,便想回头找红梅询问。现在,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刚刚听云黎提起苗疆,他才猛然忆起那日在药庐见到的矮个少年的身份。
他那日就觉得那矮个少年的穿着不似中原服侍,但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会儿,他想起来了。
那矮个少年是苗疆腾其族人,他凑巧曾在江苏见过那人一面。就是不知为何会被云黎押回红莲教。
邱九思不喜欢这种满脑子疑问,却没有答案的感觉。他想,也许得找一天回药庐探探,若是那人有难,他也能帮着一起出个主意。这种时候,邱九思好管闲事的性子便跑了出来。
天已黑透,红梅给主子宽衣后,便垂首退出主屋。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邱九思和顾殷二人。
顾殷睡觉时需人一旁相伴。
这是邱九思从蓝冬嘴里听来的。自然,昨日红桃也已经跟他提过守夜的事宜。可红桃和蓝冬都没说怎么个守法。
邱九思这辈子没见过有谁睡觉要人守着的,压根不知道怎么个守法。他听蓝冬说的,就以为顾殷是想找人一起睡觉。
于是乎,当顾殷准备睡觉时,邱九思也很自觉的脱了衣裳爬上床,将顾殷挤兑到了床的内侧。
“你干什么。”
一片漆黑中,邱九思就听见顾殷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轻微的夜盲让他无法看见顾殷的所在,更看不清他的神情,邱九思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着头理所当然道:“守夜。”
月色下,邱九思的眼神不掺杂念,顾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看邱九思面对他的视线依然坦然相对,便没将人撵下床去。他转过身,背对着邱九思阖了眼。这床也够大,就算躺着两个成年男子也不会彼此碰到。
邱九思听不到顾殷的声音了,猜测他已经睡了,他便也翻个身睡下了。不一会儿,他的呼吸便绵长起来。
内侧原先背对着睡的顾殷转过身,几乎是用惊奇的眼光瞅着已经入梦的邱九思。都说心思简单的人容易入睡,可到底要简单到什么地步,才能沾着枕头就睡着。
月光用银白的笔将邱九思的脸庞勾勒出来,顾殷用眼睛又描了一遍,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对这人如此宽容。
大概是那双眼睛在这红莲教里实在太过另类。
红莲教的教义换句话说就是认可欲望,追逐欲望,满足欲望。顾殷见过太多被欲望浸透的眼睛,一双清澈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已经快忘记了。其实也对,武林本就是个戾气与欲望充斥的地方,哪里还能找出一双那样的眼睛。
直到那日河边,他无意间撞进了那双澄澈如水的眼里。邱九思清透清透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透着光,武林中的血色浊气也没能蒙住他的光。顾殷那时就想,这双眼睛若是能让他永久珍藏就好了。
这想法到后来被邱九思知晓时,他还故作惊恐道:“原来你还动过挖我眼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