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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盲行夜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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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令顾殷想起许多久远的回忆,美好的,痛苦的。可惜那些始终已是过去。他想起身下床,却一用力,小腹就疼得他直抽气,也因此惊醒了睡在床边的人。
“你醒了?”邱九思自然而然地将手贴在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你等等,我去叫师父。”
古来生检查了他的伤口,这让顾殷羞红了后耳跟。
“血止住了,不过这两天服用流质食物比较好,以免伤口裂开。药膏每天要上,没了就让阿九回来拿。连续涂一周,应该就差不多了。”
顾殷刚想接过古来生递来的药膏,就被邱九思抢了先:“行了师父,给我就好,我是他贴身侍从嘛。”
明明是笑着说出的话,顾殷却没从他的眼里瞧见笑意。还想深究,那人已经发觉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将要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顾殷扭开头,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视线,然后他表达了自己要立刻回主屋的意愿。
“主子,何不今夜在这里休息,明早再回去。”邱九思当即说道,言语间加了几分强势。
一炷香之后,邱弘躺在床上,接过古来生递来的药,笑道:“我难得见九思这样,可惜魔教教主也是个倔脾气。”
古来生冷哼一声:“一看就知道往后谁治谁。”
夜幕下,知了吟唱着恋歌,展现歌喉以博欢颜。一盏昏黄的引路灯,为黑夜中行走的二人点亮前路。
邱九思沉着脸埋头提灯,一瘸一拐地走在前方,而顾殷就在他身后缓缓走着。他知道,顾殷执意回主屋是怕有心之人发现魔教教主如今有伤在身,怕人趁虚而入,借此打击红莲教。道理他懂。
自问若是他在顾殷这个位置,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但这事发生在顾殷身上,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刚刚止住血,连高烧都还未完全褪去,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经得起折腾。他难得强硬,却被顾殷瞥了一眼就泄了气,连自己都觉得窝囊。
自打走出药庐,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句话也没说过。若是以往,邱九思大概会嬉笑两句,打破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气氛。只是这会儿,他真的笑不出来。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愣愣地回头。那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在。这下邱九思慌了神,忙返回来时的路四处寻找。
黑夜下,邱九思的视线并不清晰,只是留神着地面,而没有注意到顾殷是何时起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意识到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时,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已经独自走了多远。
大概是浴池中顾殷给他的冲击太大,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顾殷的衣衫被血浸湿,一个人倒在不知名的角落。
长廊一侧,顾殷靠着廊柱勉强站立着。他现在小腹以下疼得麻木,双腿就连站立都有些发抖。他能够感觉到,刚刚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他抿着唇,等待这一波剧痛过去。
当邱九思提灯渐渐远去时,他考虑过要叫住那人。转念一想,何必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管他心中对邱九思想法如何,他们始终不是同路人,那人也终有一天会离开红莲教。现在太过依赖,以后怕是一份负担。
他靠着廊柱许久,疼痛才渐渐缓和下来。刚想动身,却注意到不远处微亮的引路灯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过来,照亮了邱九思焦急的脸庞。他正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明明往这边看过来,却好似没见到顾殷似的又转头看向别处。
他的脚步一瘸一拐的杂乱慌张,有几次顾殷都担心他能绊倒他自己。
“阿九。”顾殷终是看不过去,出声道。
他看见邱九思很快看了过来,眼神却还是没跟他对上,心中疑惑。
循声走去,邱九思很快见到倚在廊柱边的顾殷,松了口气他把手中的提灯递给对方。见对方不接,只是疑惑地看着他,邱九思便直接把引路灯塞到了他的手中,随后便弯腰凑近。
“你干什么。”顾殷皱皱眉,避开邱九思抱他的手。
“抱你回去。”
邱九思说得自然,却让顾殷羞红了脸。好在有夜色的掩护,没让邱九思瞧见。
其实,浴池里邱九思到来后发生的事,他还有一点印象。他记得那个温暖的拥抱,也记得被异物侵入时的怪异感,还有那件套在他头上,将他溺于其中的中衣。他知道自己被当作珍宝抱着搂着,也贪恋那种感觉。
但要在他清醒时被邱九思像柔弱女子一般的对待,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再说了,顾殷瞥了眼邱九思的脚踝,他固执道:“我自己走。”
“顾教主,在这种时候与我争辩,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日理万机的人,可不是我。”邱九思抱胸提醒道。
邱九思心里急,他知道顾殷定是疼得狠了才会停下脚步,这会儿看不清这人脸色,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他倒是后悔没有立刻吞了那解药,若是内力还在,他何苦浪费唇舌,直接动手就是了。
好在这话说到顾殷心里去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疏忽教务。他缓缓转身,道:“本教命你背我回去。”
邱九思瞪大了眼,方知原来顾殷是怕羞,不禁莞尔。他大方一蹲,对顾殷说:“上来。”
一双冰冷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时,邱九思着实心疼了一把。他想起那滑落手背的泪珠。那种心疼的感觉又会涌上来,胀胀的。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不会轻到哪里去,邱九思一瘸一拐的,也算走得稳当,至少没把人摔下去。
顾殷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船里,摇摇晃晃的,特别催眠。腹中的蛊虫似乎停止啃咬了,疼痛不再难以忍受。为了保持清醒,顾殷迫使自己转动脑子,想起方才邱九思的古怪,便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营养不良,坏了眼睛。现在到了夜里,还是看不清,跟个睁眼瞎似的。”邱九思自我取笑道,全然不在意。
“没让古老看过?”
“看过。”其实邱九思的眼睛一直是古来生在治,所以这话也不算说谎,“不过师父也没辙,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
“到了。”
虽说是一瘸一拐,也好过顾殷疼得半天挪不出一步。邱九思背着顾殷笑道:“看,我快吧。我俩还挺有默契,往后你若是还疼得走不动路,你提灯,我代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殷趴在邱九思的背上,就算看不见,也知道这人笑得开心,像是得了宝贝似的。这人一点没有为自己的伤痛感到悲哀,也不怨天尤人,还能拿这事开玩笑。这样的豁达让顾殷羡慕,也让他心中难掩酸涩。
他示意邱九思放他下来,站直了身子走进主屋。这一段路,会遇上守门弟子,得他自己走。邱九思接过顾殷递来的引路灯,也跟着进屋。
两人之间看似与以往没有不同,可也只有他们心中明白,有些情感已经出现质的变化。
往后的日子还是这么过,只是有个谣言在红莲教慢慢流传开。
都说,教主好龙阳,新下人陪吃还陪睡,夜里天天似洞房。
邱九思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嘴角一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顾殷好不好龙阳,他说不准,但他的确每天陪吃陪睡。至于洞房嘛,这点毫无疑问是红桃传出去的。
从药庐回来那日,邱九思说什么也要检查顾殷的伤口,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他才如愿。果然如他所料,伤口又开始出血,裤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特别扎眼。
顾殷窘迫地烧红了脸,这比给古来生检查时更为难堪。突然一阵冰凉刺激地他一跳,忙问:“你干什么?”
声音早已失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些许慌乱。
“出血了,得上药。”邱九思义正言辞道,像极了给人治病看诊的大夫。
顾殷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撇开头不去看。
邱九思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笑翻了天。他从药盒里剜出药膏,正要往伤口抹,门外响起敲门声。
“主子,您回来了,用过膳没,红桃给您备着些糕点,需要上么。”门外,红桃轻灵的声音传来,却把床上的顾殷吓得够呛。
“不用了,本教要就寝了。”
“是,主子。”
听着脚步声远去,床上两人均是满脸通红,顾殷是羞的,邱九思是憋笑憋的。次日凌晨,红桃像往常一样取衣服去溪边洗,却在教主的裤子上发现了血迹。到底是个黄花大姑娘,她一点没有想歪。
正巧,溪边有几名媚态女子在嬉戏,瞧见红桃便上前打招呼。
“红桃姐又来洗衣服啊。”一身形妖娆的女子问道。
红桃知道她们都是云黎手下专勾男人的狐媚女子,不愿过多接触,干干答道:“是啊。”
突然有个眼尖的女子瞧见血迹,惊叫道:“哎呀,怎么会有血迹?”
“不对啊,这染血的地方……”另一人也上前看了眼,随即咯咯地笑了,“哎哟,原来如此。”
见红桃一脸疑惑,女子笑着凑近道:“就是男女间那点事嘛,第一次都会这样。”
这下,红桃的脸噌地一下红透了。
这,可是教主的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