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浴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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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撞上的那一刻，邱九思觉得自己的胸骨都要被撞裂了，但钳制云野人的手却不敢松开。
野人挣扎许久没能逃脱，竟然张口就咬。
“嘶！”
处于惊慌中的人总是下了百二十分的力，邱九思的右肩一下就被野人咬得血肉模糊。好在古来生及时给他上药，才止住血，不算特别严重。
邱九思勉强动了动被咬的肩膀，问：“师父，云大叔怎么会突然发狂？”
古来生道出缘由，竟只因为一条竹藤。
邱九思看着桌上的藤条，一脸的莫名其妙。“应该曾经有人用类似的东西虐待过他，藤条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古来生冷哼一声，“跟畜生一样。”
收拾好前厅被打翻的瓦罐，古来生将庭院里被混在一起的药材挑拣区分，气得碎碎念：“真是忙的时候总能出乱子。”
他这边急着要把药膏研制出来，野人还给他这样捣乱，这下药材上沾染了灰尘，还弄混了，真是扔了可惜，留着又不能用。古来生越想越恼火，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
邱九思穿上衣服，正想上前帮忙。可刚刚还一个不停念叨的古来生突然消了音。
“师父，怎么……”
“老夫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两个药可以一起用！”古来生跳了起来，捧着混杂成堆的药材对邱九思道，“你身上的毒，就快能解了。”兴奋地跑向前厅。
“真的吗，太好了！”一听有机会恢复内力，邱九思也雀跃起来，撸起袖子，“师父，说吧，我能帮什么。”
夕阳西下，日光逐渐撤去，月光渐渐撒向大地，药庐里的烛火却亮到天明。
黎明在一片宁静中悄悄来临，枝头的鸟儿还眯着尚未苏醒。然而，一个兴奋的声音霎时打破宁静，惊飞了安睡的鸟儿。
“完成了，哈哈！”古来生举着手里的药盒，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赶紧把解药给我，赶紧给我。”
接过药盒，邱九思当即打开，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当他看清里面的药时，神色有些僵硬：“师父，这解药怎么是膏状的？”
古来生道：“谁说这是解药，快给顾殷送去。”
“我还以为……”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邱九思哭丧着脸，颓颓地喊了声是。
时辰尚早，顾殷一如往常地在竹林中练习，听见脚步声便转过头来：“什么事。”
邱九思满脸憔悴，眼下乌青一片，明显是彻夜未眠。他将一个盒子递给顾殷，有气无力道：“药膏，制成了。”
原以为三天才能做成的药膏，仅两日便出现在自己面前。顾殷却并没有为古来生的高效而感到高兴。
‘在我出关前准备好。’
老教主的声音犹在耳边，距离他出关只剩两周，是时候该下决定了。
邱九思不知顾殷心中的挣扎，他太累了。忙活一晚，原以为能恢复内力，摆脱劣势地位，却只得一身疲惫。他现在急切地需要补个眠。
这一觉，从凌晨睡到了未时，还是被尿意憋醒的。迷迷糊糊的起床，邱九思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个人在主屋里睡着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房间的床当作自己的了。
出屋不见人，邱九思摸着干憋的肚子，自己摸向灶房。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灶房中，红桃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欲言又止。邱九思是饿得很了，没多想，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当他察觉到不对时，红桃已把周围人都遣退。这下，他有些紧张了。
“额，红桃，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是个好姑娘，真的。”面对越凑越近的红桃，邱九思想忽略都难。对于这个姑娘，他是心有愧意的，是以多迁就些。可是，他还是不希望红桃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谁料红桃语出惊人：“阿九，你……是不是喜欢上主子了？”
幸好这次他只是啃了口馒头，没惊到噎着。
“你从哪里听来的？”邱九思打哈哈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别瞎说。”
有些事情，越否认，就越可疑。而邱九思一连否认了三遍。
可惜，红桃不知道其中道理，当真以为自己想错了，皱眉思索起来。
“不可能啊，还能有谁？”
没道理，自听邱九思描绘他心中所属后，她想了一遍又一遍。为此还特意观察了一番，都没找到除了主子之外符合条件的对象。
为避免红桃继续探究这个问题，邱九思忙岔开话题：“对了，怎么这个点你还在灶房？”
红桃不仅照料顾殷的饮食，她还需浣纱，清点储物等等。以往这个时候，红桃早该离开灶房，邱九思本也是抱着侥幸来找她，倒是没想到她真的在。
被打了岔，红桃自然将心中疑惑撇在一边：“红梅去点储物了，衣物要等主子沐浴之后我再拿去洗。现在有时间，我就打算先把晚膳需交代的先交代了。”
“主子沐浴没人伺候吗？”邱九思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主子特地吩咐没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浴池园。”红桃接过邱九思的空碗，边洗边答。
这倒是怪事。
前往药庐的路上，邱九思在想，难道顾殷今日刚拿到药膏就想种蛊，也未免太迅速了点。说实在，他到现在没想透，为何顾殷执着于香火蛊。
确实，顾殷在拿到药膏后便对红梅吩咐了午后沐浴的事。他知道种蛊将会是个痛苦的过程，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软弱，索性不让人靠近，就连顾晖派来的暗卫也被他遣了回去。
浴池园是个正正方方的屋子，中间是个硕大的池子，正冒着徐徐热气。朦胧间，顾殷阖眼立在池中，粒粒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落，汇入池水。也不知泡了多久，顾殷睁开眼靠近池边。
池边摆着两个小盒，一个存放着香火蛊，一个便是晨间刚被邱九思送到顾殷手中的药膏。
他跪伏在池边的躺椅上，取出那粒普通的药丸。
手上的药实在太过普通，以至于顾殷几度怀疑云黎献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族秘宝。他最后看了一眼小盒中配着的说明。
‘自下置入’。
到了这份上，也容不得他犹豫。顾殷把心一横，指尖微微用力，没做任何停顿。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只有体内藏有异物别扭感。异物感没有困扰顾殷太久，当彻底感觉不到时，顾殷拾起药膏，便想把它收起来。也许是书上夸大了，毕竟根据古来生所说，没有一个成年人当真种过这香火蛊。
顾殷万万没料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药效总是在药被身体吸收后才会发挥效用。
第一波剧痛来临时，顾殷正在擦拭身上的水珠，还想着稍后去找顾晖讨论对付岐虎门的办法。近日来，有信回报，岐虎门又对他们出手了。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药膏盒跌落，滚到屏风处才停下。来势汹汹的痛苦令他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痛，他只能感觉到痛。
除了痛觉之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闻不到了。他很努力地想要直起身子，一手按在了湿滑的地上。原以为是他从浴池带到地面上的池水，却见手上已染满鲜红。
是血，他自己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处一直在出血，而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涣散。想要去够跌落在不远处的药膏，却是连站立都做不到。他只能爬，而第二波疼痛更是猛烈，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那盒小小药膏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却一直没能够到。
疼痛感好像减轻了，没有那么疼了。
顾殷心道不好，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痛麻了。手上的血糊了一整个药盒，他几次尝试都没能打开药盒。
明明是盛夏时分的浴池，一个只能让人感觉到憋气和闷热的地方。顾殷却觉得格外的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他止不住地发抖，连手中的药盒都拿不住。
这一次，圆圆的小药盒滚得更远，直碰到紧闭的房门处才停下。
够不到，够不到了。
顾殷望着快看不清的药盒，眼眶中蓄起泪水。自第一波疼痛到现在，他第一次开口。
“疼。”声音很轻，是绝望的求助。
隐约间，他听见门外的狼叫声，脚步声。
眼前出现了幻想。
他回到幼时生活的那个贫民窟。外面风雪连天，狂啸的北风像是致力于将本就透风的墙推倒，发出声声怒吼。他身着单衣，任凭他如何严紧衣襟，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
刚学会走路的小狼迈着蹒跚步子爬到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身侧，给他取暖。后背一只手将他半个人搂住，将他的双手捂在胸口，想用他温热的胸腔温热他那双满是冻疮的手。那人身子瘦弱，穿得同样单薄，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的眼睛澄澈如青空，问：“感觉怎么样？”
眼眶中的泪水决了堤。他说：“好疼，好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浴池（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