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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狗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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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有眼疾的小瞎子竟然也敢含沙射影嘲讽他?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原本就不太赞同他的同桌大汉伸手将他欲要拔刀的手按下去,一双铜铃大眼紧迫盯人,隐隐有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那小个子在他气势压迫下败下阵来,悻悻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一句方言,之后又隐晦的朝小瞎子方向看一眼,吊起的三角眼中还有些不忿。
吃完饭少年牵着大狗回到自己的客房,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合过眼,一路东奔西跑,可把他给累坏了。
躺上床,他舒服的叹慰出声,而后又将自己下半身往靠墙里侧挪了挪,脚丫子跺跺床板,唤大狗上来。
大狼狗跳上床后小瞎子将一只脚翘在大狗身上,另一只白白净净的脚丫子逗弄似的在他身上到处踩蹭,在脚丫子要踩上狗脑袋时,大狼狗脖子后仰,大嘴快如闪电一下就将那只作妖的脚腕咬住。
“呲,疼疼疼疼。”小瞎子叫嚷。
大狗将他脚腕吐出来,撇一眼小瞎子,懒懒趴回原来位置。
“……怂怂你都不关心我了。”少年委屈巴巴的大眼睛无神望向床幔:“为父喊疼你竟然装作没听到!”
那一口顶多算含着,都没使劲的刑秦支起脑袋欣赏了片刻小瞎子故作伤心的模样,才笑着从床尾趴上他身边,舔舔他的手。
小瞎子立马眉开眼笑,将狗头抱进怀里肆意揉搓一番,笑眯眯夸赞:“我儿真乖。”
后半夜,客房门外响起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稀疏动静。
刑秦脑袋上的两只耳朵不自觉动了动,接着就闻到一丝奇异的味道。他从小瞎子手臂边警醒昂起头,只见客房门口的一格窗纸被人捅破,一只竹管从外面伸进来,吹进缕缕白烟。
他回头打算咬醒小瞎子,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小瞎子闭着眼睛伸手安抚着摸摸大狗,而后将狗脑袋按下去,保持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从没醒过。
外面的人也谨慎,迷烟吹进去后还在门外守了一会儿才从门缝用刀挑开横栓,随后一高一矮两道蒙面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道较高的身影走到床边探过小瞎子和大狼狗的鼻息,回头对矮子点头。
矮子开始翻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一打开,那把显眼无比,在黑暗中似乎都能泛光的宝剑猛然跳进这两个贼人的眼帘。两人眼珠子瞬间就看直了,高个子憋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娘耶,真被你说中了。”这小瞎子身上竟真藏着宝贝。
子较矮的蒙面人赫然就是今天傍晚在大堂内与小瞎子起冲突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人小个子小眼睛连心眼都比不上针尖大,晚饭回屋后越想越搓火,一头扎进牛角尖,觉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他心眼不大却心思繁杂,再回想时就发现那瞎子身上有古怪,处处透露出一股违和感,虽穿粗布麻衣,但细皮嫩肤。出手阔绰的将大肉全喂了狗,这哪里像是清贫人家会干出来的事?
到后半夜他就将与自己亲近的同乡人推醒,不出他所料,这小瞎子还真是个乔装出行的有钱人。他摩挲着手里镶满宝石的宝剑,眼里射出贪婪的精光。
后面的大高个儿挤过来,伸手又在小瞎子的包裹里翻了翻。除了一把剑,包袱里还有一袋散碎银两,与两套手感不凡的里衣,其他就是些杂七杂八不值钱的缎带和粗布麻衣了。
高个子摸出缎带疑惑嘟囔:“这瞎子备着这么多缎带做什么?”
“遛狗用的呀。”一道声音飘忽道。
“嗤,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只狗都伺候得这么精细。”高个子还在嘟囔,站在他身边的小个子却已经反应飞快将腰间的大刀抽了出来,惊骇后退一大步,刀尖正对突然出现的声音。
高个子被同伴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跟着反应过来,连忙也退后两步,两人一前一后将瞎子围在中间。
黑暗中小瞎子轻笑出声,原本趴在床上的那只大狼狗此时也醒了过来,这会儿正支棱着耳朵脑袋搁在两条交叠的前爪上,竟也不吠,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很。
两个蒙面进来的贼人对视一眼,决定不说废话,提刀就双双向瞎子砍来。
小瞎子红唇一勾,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脚尖一旋,不知怎的就轻飘飘躲过了两人的刀锋,一击没有得手的小个子心中微凛,这瞎子轻功不俗!
他不敢再轻视,皱着眉开始认真对付,越交手越心惊,瞎子对付他们哥俩从始至终游刃有余,气息不见半分凌乱,反而是他们两个慢慢乱了阵脚,毫无招架之力。
小个子心思微动,渐渐生出脱身的念头,他看一眼举刀冲在前面的大高个儿,黑暗中两只向上吊起的三角闪过一瞬间狠决,身形开始向门口靠近。
但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主动权哪里还能在他手上,是他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能离开的时候吗?趴在床沿的刑秦站起身却没快过小瞎子飘忽的脚步,听见其中有人渐渐远离战场的少年脚尖轻跺,飞身挡住小个子,恰好就站在了门中央,堵住两个贼人的退路。
小瞎子摸摸周围,认出这是门板,笑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不问问爷爷我答不答应。”
高个子惊疑的目光投向另外一人。
小个子气急败坏,却是抵死不能承认的,他连忙道:“我们兄弟连心,你这瞎子少挑拨离间!”
“我道是谁,原来是今晚在大堂的那位醋兄。”
瞎子耳朵灵早有耳闻,从一开始就有意不出声的小个子在慌乱中就这么暴露了自己,他恼羞成怒:“既然认出我的身份,那你就别想活过今晚了!”
小瞎子小拇指挖挖自己的耳朵,在嘴前吹一口,突然不想再玩了。
片刻之后客房中亮起烛光,两个毛贼掩面用的黑布不翼而飞,双双被困成罗猪状,鼻青脸肿的跪在小瞎子面前。
烛光下少年一手支在桌上,斜撑着脑袋懒懒道:“屁大本事口气还不小。”
两个贼人羞愤的低垂着脑袋没有回嘴,被打成这幅熊样也横不起来,什么戾气都被磨没了。
认怂认得这么快让人连逗弄的兴趣都没有……掩嘴打了个哈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少年睡意开始上涌。
想了想,他又从自己包裹里翻出两条缎带一贼一条,将他俩的眼睛全给蒙上。
“诶,疼疼疼。”眼珠子都快被勒爆的高个子忍不住出声。
“嗯?”
“不疼不疼不疼。”
从一开始就没睁过眼的少年轻笑,睫毛在烛光下像两柄忽扇忽扇的小扇子,拍狗似的拍拍他的脑袋还是给人蒙松了点。
再将两人嘴给堵上,他叉腰道:“我要睡了,要敢弄出一点声响打扰我,我就恁死你俩,听见了就呜呜两声。”
两人屈辱答应。
少年满意的拍拍手,上床睡觉。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客房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三下。
少年将自己整个人蒙进被子里,继续赖床。外面那人等了一会儿,见房内迟迟没有动静,又敲三下,还是一样的节奏一样的力度。
连续几个来回,被捆了一夜的两个毛贼都快忍不住出声了,赖床的小瞎子终于从床上坐起,皱着眉,顶着一头乱发。
“怂怂,替为父开门。”
刑秦没有动作,直到小瞎子缓过神开始从床上下来穿衣服,他才慢悠悠的跳下床,去门边顶开门栓。
昨天和三角眼小矮子坐在一桌的大汉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瞪若铜铃,皮肤糙黄,生得就是一副大哥模样。看他这魁梧的身板,再联想刚刚彬彬有礼的敲门声,怎么想怎么违和,只不过小瞎子看不见,自然也感受不到。
这人进来后径直走到被捆成粽子的两个贼人面前,抬起大脚当胸就给他俩一人一个窝心脚,半点没有含糊,被踹倒在地的两人痛得闷哼不止。
彪形大汉回身对小瞎子抱拳一揖:“对不住,给小兄弟添麻烦了。”
少年不在意的摆摆手:“是他俩鸡鸣狗盗,干你抵事。”
“说出来丢人,这两人本是我同乡,想着有买卖做便拉上他们一起凑数,却不想他们心术不正干出这种混账事。”
“不知小兄弟打算如何处置?总归是我带出来的人,该是我负责。”
这名大汉是少年刚进客栈大堂时听出功夫不是花拳绣腿的那几位其中之一。
客栈里住着不少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有点风吹草动怎能逃得过他们的耳朵?更何况昨晚少年与他们交手时也并没有刻意放轻动静。大汉昨晚就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才过来找人,估计心里也打定主意要给这两人一个教训,但既然又能找过来赔罪,那说明还是希望小瞎子不要报复太过的。
少年想也不想大方道:“既然是你的人,那就领回去吧,该教训的我昨晚也已经教训过了。”
一高一矮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道身影闻言,看看各自肿成猪头的脸,心底默默泪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