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快穿]》舟自横

46、诸侯（四十六）

　　　　　解无忧一头雾水。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女子的想法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理解？
　　为追求武道至高，搏命本就家常便饭，身为一个武者，亦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没有这份觉悟，又怎么称得上是习武之人。
　　连生死都不在意的人，是不会缺少勇气的。

　　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语言，他才开口说：“在下不知王上的勇气从何而来，至于我自己么……”
　　但真正开口想向他人诉说自己的心路历程时，解无忧却又顿住了。
　　各种说法和理论他能说一堆，但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爱刀，一生都在坚定不移的寻找着攀登刀道高峰的道路，这是毫不动摇的信念，也是无从质疑的事实。
　　越高的山其实是越难爬的，渐渐地，他发现，唯有生死逼命一线的那一刻，爬起高峰来的速度才会最快。
　　于是渐渐地，他成了狂刀，从不吝惜自己性命的狂刀。
　　即使后来他的武功越来越高，已经不会再经常遇到那种需要拼命的时刻，但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却一直都未曾改掉，甚至带到这个世界来。
　　至于最初踏上武道求索之路的理由……

　　穆疏集期待着这个与赫连宗衍无比相似的少年人的答案，却不料解无忧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解无忧笑了一下，眼似星空般辽阔璀璨，说：“可能是因为对于我来说，掌控自身命运的自由要比性命本身更重要吧，所以我从来不缺勇气。”
　　“是这样的吗？”穆疏集得到这个答案后有些半信半疑，心中疑惑依旧解不开。

　　在她看来，聪明人对待问题时，本就该多做几手准备，确保所有的事情都万无一失才对。只有蠢人才会将什么责任都推给命运，自己则只会在事情发生之后，临时再去做些完全没有预见性的选择。
　　生命只有一次，乃天下每一个人都拥有的无价之宝，若是没了，其他的东西再多再好，也都成了空谈。
　　所以，珍爱性命，哪里有错？

　　穆疏集有些焦躁。
　　她回忆起了冲击宗师之境失败后的那个晚上，珏哥对她说的那番话：“疏妹，你自小修习巫教阴阳灵枢诀，最重视生命，亦最吝啬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而你缺的，也许就是那份漠视生命的勇气。”
　　所以她不明白，‘漠视生命的勇气’到底是什么鬼！

　　穆疏集还在沉吟苦思，却听见解无忧苦笑一声，道：“不知，可否劳烦殿下帮忙护一下法？”
　　她微微吃了一惊，还未开口回答，便见解无忧已经端坐于座位上，双目闭起，周身气流无风自动，隐隐有气劲向外溢散之态。
　　就这眨了几眼的短短功夫，解无忧便进了入定状态。
　　不，不对，不是入定，而是顿悟！

　　穆疏集哭笑不得。
　　所以，这次故意为之的谈话，她的疑惑尚未解开，眼前之人却不知从刚才的交谈之中得到了什么，居然直接破开了心中关碍，在她面前顿悟起来！
　　一时之间，穆疏集不知是该为这少年人感到高兴，还是去稍微嫉妒一下此人的天赋之高。

　　抬起头，她以目光示意侍从们到水阁外候着，并让沧海月明所有人都尽量保持安静，不要弄出什么异响来。毕竟，水阁并非静室这样专业的修炼场所，不隔音，很容易就会被外界的声音惊扰。
　　而穆疏集自己则继续安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默默关注着坐在对面的解无忧。

　　穆疏集本是南国国主兼巫族族长穆凰的独生女，亦是南国国教巫教的圣女，所以自小便修习阴阳灵枢诀。
　　巫教在南国一家独大，其底蕴自不是一般的武林门派所能比拟的。而它在别国其他门派眼中，亦是威名赫赫。
　　不过多是恶名。
　　因为巫教本身以蛊术起家，常年与南国密林中的各种毒物打交道。后虽已发展出了较为全面的武功体系，但蛊毒留给天下人的恐怖印象却并未就此消散，反而成为了巫教的代名词。
　　阴阳灵枢诀作为巫教的至高武典，实际上却并不涉及蛊毒之术。恰恰相反，它是一门针对自身修炼的武学典籍，讲究的是阴阳平衡，更有克制蛊毒之术的特性，乃至其修炼出来的内力，都要比别种内功更适合对他人进行疗伤，妙用无穷。
　　正是因为灵枢诀拥有克制蛊毒之术的特性，所以巫教历代教主修炼的，均是这部功法。

　　只是阴阳平衡之道，是一种很特殊的武道，所以阴阳灵枢诀对于修炼者体质的要求极其严苛。
　　男子除非以外部强制手段断孤阳以求平衡，否则根本无法修炼。而女子若不是特殊体质，虽可练，却会有巨大后患，甚至有可能大幅度折损寿命。
　　南国穆家，却经常会诞生出可完整修习阴阳灵枢诀特殊体质的女子。这样的穆家女，则多会担任巫教的圣女。
　　穆疏集便是如此。

　　不过，阴阳平衡终究是违背了常规而求与天理共鸣的非常之道，因此即使是穆家女子可正常完整修习阴阳灵枢诀，亦在自身上留下了一点点谈不上后患的痕迹。
　　那便是修习者会多出些不合时宜的吸引力。
　　在武林中，会出现这种现象的武功心法，大多数属于那些走邪门歪道的魅功，是最为武林人士不耻的功法。因此穆氏女子修炼阴阳灵枢诀出现的异常吸引力，自然而然被世人所曲解，便有了一些不好的流言在江湖中流传着，在巫教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上，又添了一笔带颜色的不光彩。

　　难道南国巫族的女子，就真的如传言的那样，心狠手辣，不知廉耻？
　　实际上，修炼阴阳灵枢诀的穆疏集，对待生命要比现今江湖中大多数的人更尊重。
　　比起不怎么喜欢的蛊毒之术，穆疏集本性更喜欢治病救人，也更擅长医术一些。再加上阴阳灵枢诀修炼出来的内力很特殊，在治疗方面功能强大，与她的医术相辅相成，天下罕有穆疏集治不好的伤势。
　　她不是纯粹的医者，但亦有一颗医者仁心。所以，才会将生命看得那么重。

　　就在穆疏集神游之际，解无忧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逐天功进阶了。
　　大荒逐天书本是天下第一奇书，其中所记录的逐天功共有九层。第一次修炼这本功法时，他早已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所以即使再努力，甚至最后已经刀术问鼎，他的逐天功依旧卡在了第七层。
　　尽管并未修炼至最高，逐天功的威力依旧傲视群雄，他能完整尽情的施展自创刀术，逐天功功不可没。几年前他能败赫连瑜，除了占了丰富经验以及高明刀术的便宜外，逐天功亦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到了这个世界，他重修逐天功时年龄尚未及冠，根骨并未定型，正处于习武的最佳年龄，再加上逐天功本就是曾经练熟了的，因此进度很快。只花了四年时间，便已经达到了曾经的境界，跨入了逐天功第七层心法的大门，唯一欠缺的，只剩下需要花时间去积累的内力厚度而已。
　　谁知，今日与王后穆疏集一谈，讨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居然有了一次顿悟的机会，逐天功竟直升至以前未曾达到的第八层。
　　可见，即使已踏入了登仙之境，也不代表他心无迷障。此世重修倒不全是坏事，亦可让他在重修的过程之中，不断去修补心之缝隙，直至达到真正的完美无缺。

　　逐天功的第八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解无忧睁开眼，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视力居然有了进一步的加强。以前他的双目视物就很厉害，细微之处皆可明辨，而动态之物亦能全数看清。现在，则是微末之处更见幽微，速度再快也难逃他的眼睛，总之，是更胜从前了。
　　他猛然间有些适应不来，忍不住晃了晃头。

　　穆疏集见状，道：“醒了？”
　　“多谢殿下为我护法。”解无忧道谢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不怪我无缘无故将你宣来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就好。”
　　解无忧挑眉：“我观殿下武道修为应当已至半步宗师了吧。”
　　“观察力不错。”穆疏集并没有否认。
　　虽然已经观察推测出来，但得到穆疏集的亲口承认，解无忧还是狠狠惊讶了一番。
　　春国国主第一宗师之名，全天下的人估计都知道，但春国王后在外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名声传出，许多人基本上和解无忧今日进去沧海月明之前一样，只知道春国王后出身南国。

　　“若是没猜错，殿下向我提出的那些问题，其实是自己在武道上的疑惑吧。武道修行，修的是武功心法，但亦是武格和心境，虽然目标的终点是相同的，但每个人走的路、遇到的障碍却各不相同。既如此，又怎能说殿下心中的疑惑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呢。”解无忧半是感慨半是安慰的说道。
　　“可惜，这样的疑虑和那些具体的功法问题并不相同，旁人的解释和答案对于问题主人来说，并没什么用处。”穆疏集叹了口气，随即挥挥手，不再想那些愁人的事儿：“你我二人的闲聊就至此先告一段落吧，今日的正事儿还未做的。”
　　说完她拍了拍手，并喊道：“扶芳，将东西送进来吧。”

　　随着话音落，那叫做扶芳的女官便领着一队手捧托盘的侍从陆续走进了水阁。
　　“殿下？”
　　穆疏集道：“我和王上皆已知晓灵冰果之事，辛苦你了，无忧。”
　　“这是我和小修之间的事儿，他其实已经谢过我了，不必再劳烦殿下如此大动干戈。”解无忧猜测，托盘红布下的所谓谢礼，不是金银就是珠宝，他不缺亦不感兴趣。
　　他觉得，还是赫连修承诺的美酒佳酿更适合成为他收到的谢礼。

　　“这是一定要谢的！”穆疏集说道：“无忧，你知道么，我穆氏女子体质特殊，生女无恙，但若是诞下男孩，这男孩儿却身体必然会出些问题。修儿武脉不通，便是被我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我自诩医术高超，却对自己孩子的病束手无策……而你救了他，我们怎么谢你，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