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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8 ...

  •   圣托里尼岛如同镶嵌在爱琴海的一颗璀璨明珠,抵达时刚好是下午四点,太阳低低地挂在西边的天空,远处的海面摇曳着一片流动的碎金。蓝白色调构成了小岛极致的纯净和安谧,从游船上下来的旅人初初踏上木质的码头,总是在短暂的惊叹之后默契地低声细语,似是不忍打扰小岛的静谧。
      这次旅行的私人订制管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卡斯特罗伊亚别墅酒店被认为是世界上观看落日最美的地方,恰逢旅游旺季,价格更是贵得离谱。但入住以后两人一致认为这钱花得值,刚安置好行李,恰好又迎来了落日,侍应生送来了当地的传统美食、水果和香槟酒。清凉舒适的海风霎时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两人在宽敞的露台上对坐而谈,这个房间的位置似乎刚好和火烧般的地平线齐平,遥远的海面似乎在跳动之中把那颗咸蛋黄般的落日吞了进去。
      孙灏在专注地欣赏落日时不小心把一颗对半切开的草莓弄到了衣服上,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棉质日式衬衫和藏蓝色休闲裤出门,傅嘉遇开玩笑说,这身打扮再加上一串佛珠就可以去化斋了。
      孙灏略带沮丧地看着那个淡红色的印子,这衣服不能水洗,而他总共也没带几件衣服出门,岂不是有一天不能换衣服了。
      “你等着,我给你拿衣服。”傅嘉遇忽然来了主意,他出门前多带了几件T恤,方便换洗,现在派上用场了。
      “过来。穿我的。”傅嘉遇指了指沙发上的那套衣服,黑色爪痕T恤和一条白底绿树叶的阔腿沙滩裤,不挑身材不挑人。
      孙灏犹豫的功夫已经被对方扒衣服强行套上了。他穿短裤的机会少之又少,就连家居服也是长裤,但其实他的小腿又细又直,因为常年不见光而白得发光,即使有腿毛也丝毫不影响视觉效果。
      这一身衬得他肤白胜雪,像一块嫩生生的水豆腐一样清淡美好。和傅嘉遇穿着的那种飞扬跋扈的嚣张气质很不一样。
      看见对方穿上了和自己的衣服心里其实会小小地雀跃一下,好像这个人彻底成了自己的私人所属品,他终于从里到外都被做了标记。
      “你的小腿挺好看的啊,怎么平时都不穿短裤?”傅嘉遇趁机揩油,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双全新的人字拖,仍在他面前,说:“今晚我们去黑沙滩走走。”
      ...
      管家说小岛的治安很好,不用担心晚归,但是夜晚涨潮,在沙滩行走一定要注意安全。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篝火晚会。
      即使是旅游旺季,夜晚走在小岛狭窄的小径上依然不觉得很吵闹,人声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在海风的呼呼声中都归于宁静。
      “你小时候玩过跳房子的游戏吗?”傅嘉遇低头看着脚下形状不规则的矩形砖块,忽然问他。
      “在很小的时候玩过。”
      “这些地砖的形状很像我画过的房子。歪歪扭扭,大大小小。”他说着就来了兴趣,把拖鞋脱下来拎在手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回头对孙灏说:“要不要比赛看看谁一步跨的距离比较远?”
      “你好幼稚啊。”孙灏说着也脱了鞋加入游戏。
      两个幼稚鬼就像两只中邪的青蛙一样比了一路。小径直通大海,跳着跳着就能到达海边。黑如墨的海水一层层扑打在岸上,波涛在岸边留下一串串欢快的浪花。有二三行人在海边漫步,天空是极致的黑,一轮弯月洒下清冷的光,星星如碎钻一样洒在天幕。
      “我们过去趟趟水吧,一定很凉。”孙灏率先提议。
      黑沙滩名不虚传,沙子都是黑色的,杂质很少,触感非常细腻。沙子先是温柔地包裹住整个脚掌,再慢慢地渗进脚趾缝里,有种莫名的舒适感。
      他玩得开心了,觉得拎着拖鞋有点麻烦,便打算上岸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好,傅嘉遇在他刚准备上岸的瞬间就接过了他手上的拖鞋,跟自己的拎在一起。
      “你真懒啊你。”傅嘉遇嫌弃他,他手上摸了一点黑色的泥沙,顺势刮了一点在孙灏的鼻子上。
      那带着咸腥味的泥沙挂在脸上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孙灏弯下腰用力刨了一手泥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傅嘉遇身上招呼。
      PIA一声,那坨黑乎乎的沙子精准击中了傅嘉遇的左肩,然后顺着衣服慢慢留下来,看着真是恶心极了。傅嘉遇也不甘示弱,他直接抓了一把黑沙,拉开孙灏的衣领就啪在他胸口,然后狂笑着抛出十几米远,免得他再报复。
      “哈哈哈哈哈哈!”傅嘉遇笑得太过猖狂,路过的几个外国人纷纷侧目,孙灏感觉这种黏糊糊的东西粘附在皮肤上实在是太难受了,非得出了这口恶气。
      他走了两步,忽然猛地停住,然后把右腿抬起来,一边还呲牙裂齿地叫嚷,装作踩到了硬物割伤了皮肤的样子。
      在傅嘉遇蹲下去要仔细查看的时候,孙灏捞起手边的一把黑沙呼地一下,精准打击到了他的脸上。
      原本宁静祥和的海边散步就这样泡汤了,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干脆在沙滩上扭打了几个回合,分不出高下,直到最后除了牙齿全身没有一处是白的,这才罢手。安静下来后,两人静静地躺在沙滩上看星星,一动不动地,任凭涨潮的海水浅浅地淹没身体,就好像两只搁浅的海蜇放弃了治疗,等待着曝尸荒野的结局。
      孙灏把双手枕在脑后垫高了些,目光所及皆是黑色的海面和岛屿的轮廓,零星可见远处轮船灯火如豆,在夜色中时隐时现,飘忽得捉不到痕迹。
      他没由来地悲伤起来,为这美得心醉的夜晚,为这空寂无人的沙滩,为这弥足珍贵的时光。他怔怔地看着那遥远的地平线,海水一下下扑打着光裸的皮肤,冰凉沁心,要是真的有人不慎跌进了大海里,如若不是浪潮相送,恐怕很难被人捞起来吧。
      仿佛生命之中所有灿烂盛大的时刻,最终都要用无边的寂寞去偿还。此刻的快乐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以前我想过有一天能找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孙灏忽然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明明可以安静地享受这一刻,“我一直觉得伟大的爱不是能为了谁死去,而是愿意为谁活着。”
      “以前,只有我的父母才能让我想继续活下去,现在多了一个人。”孙灏侧头看向他,傅嘉遇的眼睛清澈明亮,似乎盛满了夜空中细碎的光,他恰好也偏头看着自己。
      “可你的父母是你的压力来源,不是吗?”傅嘉遇轻轻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他一直认为孙灏被眼镜封印了颜值,他的眼睛形状秀气而温柔,眼尾微微下垂,双眼皮很薄,富有少年感。但戴上眼镜就掩盖住了一部分好看。
      “其实不完全是...只能算催化剂。我的问题,我自己也匪夷所思。”孙灏摇摇头,笑得有点悲伤,“你看,这就是医者不自医。”
      傅嘉遇伸长胳膊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说话的声音好像从胸腔低低地传出来,带着有力的心跳。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孙灏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不知道是海水扑打到了脸上还是泪水,他一直在克制地喜欢,尽管他告诉自己放肆一次没有关系,但是他总是不相信傅嘉遇能一直在身边,所以不敢太喜欢。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是徒劳了。恋爱不是谈的,是一种极速的下坠,在无知无觉中下坠。
      “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对吗?”孙灏抬起迷梦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没有眼镜,他的视线彻底模糊一片,不把对方的表情看得那么真切,或许就能忽视一些细节。
      “说什么呢。爱的时候就好好爱,不要想别的,不要辜负现在。”傅嘉遇摸着他的头发,目光深沉。
      孙灏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空了。
      ...
      又躺了一会,被海风吹得有些冷了,两人决定回酒店冲洗。没想到原定的海边漫步闹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傅嘉遇边走边拍打身上的沙子,摸了摸,竟然连头顶都不能幸免。想不到孙灏貌不惊人言不压众,打起架来竟然能堪堪成平手。
      “看不出你还挺能打啊。”
      “承让了,以前练过几年泰拳。”孙灏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子,很不优雅地呸一下吐掉了嘴里的沙。
      “彼此彼此,我学过几年散打,今晚可以在床上交流。”傅嘉遇恶狠狠地说。
      路上碰到了一对外国夫妇,两人也是刚从黑沙滩散步回来,见到身边走过去两个浑不似人的玩意儿,那个年轻女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Hey,you too are perfect match.”
      孙灏:......
      傅嘉遇:.......
      这真是各种意义上的match了。
      ...
      管家把旅行行程安排得宽松而闲散,两人有足够的时间在费拉小镇上闲逛、拍照、购物,甚至坐在街边的酒吧慢慢品尝一杯冷饮,感受宁静的午后时光。
      小镇上游人如织,却鲜有亚洲面孔,来拍婚纱照的人倒是挺多,隔三差五地就能看见有摄影团队各种取景。
      地中海风格的小镇,似乎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而温柔,想来,每一对新人都想把圣洁而美好的瞬间定格在此吧。
      两人在镇子上到处转了转,拍了一些照片,大部分时候都是孙灏在拍,傅嘉遇作为模特偶尔入镜。之后因为海岛的白天实在是太热了,折腾了两个小时就口干舌燥,浑身疲惫,便找了家小酒吧歇脚。
      这是一家陈旧而别致的酒吧。留声机放着颇有小资情调的爵士乐,调酒师是一个拥有湛蓝眼眸的希腊人,吧台后的墙上有一句古朴的花体英文:A drink from paradise available on earth.
      酒吧里的客人不紧不慢地喝酒、聊天,和在美剧里看到的场景别无二致。
      两人对着花花绿绿的菜单盲点了两杯饮料,打算在酒吧门口找个位置吹一会自然风,酒吧地势高,恰好又在风口,几乎能将大半个小岛尽收眼底。
      彼时太阳刚好升到高高的天顶,光线一束一束,静谧而强壮,照射在蓝白相间的建筑墙体上,质感犹如用色饱满的广告画。在一片暑热的微醺之中,傅嘉遇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既然在国外,那总归要最大限度地行使自己的自由,比如说戴着戒指牵着手,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走一走。这也是他所想的,傅嘉遇相信,是那本书中的笔记给了他指示。
      一个内心不太光明的人多少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的,更不会想要去达成愿望,但是书页中留下的某个单词说不定就透露了他的想法。他在一个白日梦里,梦到了在书桌前边读书边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孙灏,他写下了不为人知的梦想,并期待有一天能实现。
      “本来想在风景好一点的地方,但是...我现在就很想给你。”
      那是个款式简单得甚至有些简陋的戒指,静静地卧在丝绒质地的小匣子里,闪着温润的光芒。
      孙灏还叼着吸管,刚喝下一口泡得已经有些酸涩的柠檬汁,不知道是中暑了还是怎的,他的神经有些迟钝,就保持着那个咬吸管的姿势看着匣子中的戒指。
      这个人,既然不愿意许诺未来,又为什么要送戒指这样郑重的礼物呢?嘴上说着喜欢,可是却总是让人难过。
      孙灏觉得眼眶微微发胀,他这几天实在是太情绪化了点,明明是无比自由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难过的事情。他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而胆小鬼会被幸福所伤。
      “怎么,你嫌弃啊?”傅嘉遇看他神色不太对劲,说不出悲喜还是感动,其中杂糅了太多的情绪。见半天等不到他的反应,甚至有些尴尬了,他便厚着脸皮取出戒指,拉着他的左手戴上了,语气带了些不爽:“嫌弃也先戴着,我以后会给你买好的。”
      那戒指不大不小,刚刚合适孙灏的手寸,银色的饰品几乎不挑人,这样简单的款式戴在他白皙纤细的手上顿时提高了一个档次,越发地精致好看。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孙灏低头摸着那枚戒指,语气仍是淡淡的,比起表达感情,他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外露的情绪总是温和甚至平静的,在一贯礼貌待人的处事方式下更显得疏离。
      “我只是怕一开口又要说谢谢了,惹你不高兴。”孙灏轻笑一声,傅嘉遇得到了满意的反应,这才把自己的那一枚也戴上。
      两个人的手同时举起来,迎着光,背景是湛蓝如洗的天和远处的圆顶教堂,孙灏对好焦,摁下了快门。
      “那我们就算真的在一起了。”
      “今时今日,有图为证。”孙灏晃了晃手中的相机。
      在这人来人往的希腊小镇上,没有人注意这对坐在小酒馆门前的年轻人。没有隆重的布景,没有缱绻的情话,如同每天都在上演、都在谢幕的生命场景般稀松平常,只有目光相接时,依旧会怦然的心跳。
      ——阳光封存了夏天,人们永远怀揣着滚烫的爱,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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