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酒暖入长安 苍歌》墨微砚

3、第二章

　　见惯了各色风物的太学士子们围着一个斑驳的酒坛瞪直了眼，这坛酒被荀知晓放在桌上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去打开它。
　　荀知晓抱着手臂，将每个围在酒坛前的士子都打量了一遍，眼底水汽氤氲，教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都不想喝吗？”荀知晓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笑容，问士子们。
　　“这……也太不上台面了，”有士子嫌恶地摇头，“难怪圣人不愿喝。”
　　其他士子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荀知晓懒洋洋地站起身，抱起那坛酒就要往栏杆边靠。前几日荀知晓弹掉了华渊梵手中上好的酒水诸位士子都亲眼目睹，他们猜着了荀知晓的意思，忙不迭地追上去拦住了他：“哎……荀兄冷静，别扔，千万别扔！”
　　荀知晓睨着他们：“你们当真敢喝？”
　　有士子来了怒意，喊道：“郭将军和颜御史都能喝，我们就喝不得了？”
　　荀知晓嘴边笑意比他眼中的雾气还要朦胧：“不是能不能喝，而是敢不敢喝。”
　　“知晓，你到底是何意思？”华渊梵是荀知晓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他听出了荀知晓话中有他意，问道。
　　荀知晓将酒坛按在手心下，说道：“我可提醒你们，这酒杨相喝了一口吐了，李相只喝了一口再未碰过。”
　　太学士子们也不是呆傻之辈，自然明白了荀知晓在说什么，他们顿觉寒意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酒，真不一定敢喝。
　　荀知晓见无人再拦他，又重新抱起酒坛就要往栏杆外丢，华渊梵却伸手夺下了荀知晓的酒坛。
　　酒坛很重，华渊梵一介书生，险些没抱稳，好在荀知晓替他托了一把，华渊梵松了一口气，对荀知晓笑道：“你还是舍不得扔啊。”
　　“你当真要喝？”
　　“一坛酒而已，你也太谨慎了吧。”华渊梵一边说，一边和荀知晓一起将酒坛放回了桌上。
　　其他围在一旁的太学生们不像刚才那般兴致盎然，他们更多的是紧张地与酒坛保持着距离，看着荀知晓将两个白瓷大碗放在自己和华渊梵的面前。
　　封泥拍开，冲人的酒气四溢，有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有人又往后退了几步，离酒坛更远了些。唯有荀知晓与华渊梵还坐在原处，荀知晓给两个白瓷大碗里倒了青绿色的酒水，白瓷衬托青绿，倒像是一副润染了江南春雨的山岚图卷。
　　酒水显浊，一看就知是寻常百姓酿的酒。
　　华渊梵啜了一口，撇嘴道：“涩了点。”
　　荀知晓也喝了一口，淡淡笑道：“也难怪李相会吐出来了，这何止是涩了点，连糟酒都算不上啊。”
　　华渊梵直点头，他刚没好意思说太难听，却如荀知晓所言，连普通的米槽酒都比不上。
　　“小二，再拿个碗来，还有一个小火炉。”荀知晓勾头大声地对正在楼下忙活的小二喊道。
　　华渊梵疑惑地看着荀知晓，不解他何意，诸学子也与华渊梵一样。
　　未几，小二将荀知晓要的东西全拿了来，荀知晓将装了酒水的碗放在了小火炉上，另一个空碗盖在了酒碗上，小火慢蒸，半柱香后，酒碗上顺着水汽溢出了一道道碧色如蚁般的颗粒，而散出的酒香，比之刚才要甘冽怡人。
　　华渊梵惊讶地看着火炉上的酒碗，问荀知晓：“这是怎么了？”
　　荀知晓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似快要睡着了：“这酒其实是上好的米酿制的，只是少了道蒸煮的功夫，若是将此酒慢慢蒸煮大半个时辰，这酒就清了，而且入口清爽甘甜，是哪里都喝不到的。”
　　大半个时辰后，酒香愈发浓郁，引得围在周遭的士子们不住地靠近，荀知晓揭开碗，果然那酒水变得极其剔透，他将碗递给了华渊梵，华渊梵迫不及待地就口而饮，一口下去又喝一口，直至将那碗里的酒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如何？”荀知晓问道。
　　华渊梵意犹未尽地说道：“好酒，入口醇而不腻，清爽宜人，说不出来的滋味，解了我一身的懒散劲，感觉整个人都有劲了。”说着，华渊梵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
　　荀知晓拊掌大笑：“哪有那么神奇，不过是你二十多年来都没喝过这样的酒水而已。”
　　华渊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各位，还想喝吗？”荀知晓点着面前的酒坛，问那些凑到跟前的太学生们。
　　“想。”太学生们终于受不得诱惑，点了点头。
　　荀知晓哈哈大笑，抬手高呼：“小二，再拿二十个空碗来！”

　　燕湛风拜别了郭子仪，沿着路往前走，直听到那一串刺耳的喧嚣声传来，燕湛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入了东市。
　　不远处东市最大的酒楼上，一袭青衫白衣歪斜在酒楼二层的栏杆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一只手悬在外面，雨水将他大半个衣袖打湿，他毫不在意，唯有另一只手上端着的酒碗，才是他的视线所在。
　　“好酒！今朝有酒步云巅，明朝散发弄扁舟！”荀知晓仰头将酒全部倒入口中，头一侧，就见楼下烟雨中，一抹玄色岿然而立。
　　“喂，小将军，要不要上来喝一杯？”荀知晓下巴压在栏杆上，用沾了雨水的手对着楼下的燕湛风挥了挥。
　　燕湛风冷冷地瞪了一眼荀知晓，转过头，佯装没听见一样走过了酒楼。
　　荀知晓仍旧不甘心地对燕湛风嚷嚷：“板着个脸真没意思，自己带来的酒都不肯喝啊。”
　　燕湛风顿下了脚步，转回头看向荀知晓：“你喝的是……”
　　荀知晓点头：“贡酒，圣人不喝的贡酒。”
　　华渊梵听着直皱眉，心道荀知晓嘴巴就不能饶下人。
　　燕湛风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气，快步走入了东市最大的酒楼里。
　　在楼上看着的人莫名打了个寒颤，嘟囔道：“好冷。”
　　华渊梵险些扶额，荀知晓这脾气，好似像是在跟天下人都过不去一样，也不知他心底到底在跟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