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珏》叶长生

2、帝陵

　　顾渊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一件黑色体恤和牛仔裤下了楼，她眉宇本就清秀，一双眼深邃无比，收拾干净之后，多了几分清爽，更显英气。

　　顾渊看到顾六爷和几个人坐在一起谈笑着，于是走过去，坐在了顾六爷身边。

　　顾六爷看着清洗干净后的顾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对那伙人说：“人到齐了，张柳，你说吧。”

　　“是这样，六爷，你之前说的地址，我们派兄弟去看了，确实有墓，但具体位置，我们这几个人，有些摸不准。”

　　叫张柳的男人回着话，顾渊注意到他眼角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像刀伤，不像划伤，有些不规整，像是被什么野兽抓的。

　　顾六爷听了他的话，说：“不要紧，具体位置，我们能摸到。”说完，笑着看了顾渊一眼。

　　六爷的笑让顾渊有些发毛，她躲开六爷的目光，摸着自己的鼻子。

　　是了，南派摸金有四术“望，闻，问，切”。顾渊负责的，就是“闻”。

　　而说到这个能力，顾渊觉得很神奇，甚至有些玄乎。

　　在跟顾六爷下斗之前，顾渊从来没接触过古董这方面的东西，可谓一窍不通，对历史也知晓甚微，毕竟她没上过学。

　　17岁那年的某一天，顾六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盒子，坐在院子里打着电话，欲转手给他人。

　　顾渊见他打开，拿出一件玉器，呈弧形，两端兽首，中间雕有云纹。

　　见到那东西的一瞬间，顾渊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般，有个名字清楚地浮现出来。

　　顾渊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坐在顾六爷旁边，轻轻用鼻子嗅了嗅。

　　顾六爷不知道她要干嘛，也没搭理，对电话那头的人得意说道：“你给老子把价钱想想清楚，这玉可是极品，真真的极品，你知不知道这玉是谁的东西，是……”

　　“双面兽首……”顾渊愣愣地看着那玉，口中喃喃道：“秦开……”

　　顾六爷话被打断，听到顾渊嘴里蹦出这几个字，笑容一下就僵在脸上，他放下手机，诧异的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我怎么知道的……顾渊神色复杂，却答不上来，只能随口回答：“闻……闻出来的。”

　　顾六爷如同见鬼一般盯着顾渊。闻出来的？要说自己的团队里，会“闻”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已，这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能闻出这些？

　　顾六爷虽然怀疑，却也想不明白，那总不可能是书上看来的，这丫头又没读过什么书。

　　自己在接到消息后就立刻带领兄弟们下了斗，到了主室才知道那是秦开墓，而墓室完好，可见在他们之前不可能有人发现。

　　在那之后，顾六爷便开始让顾渊跟着下斗了。

　　不过后来顾六爷也发现，顾渊并不是所有的古物都能认得，她所认知的范围，只是商周到战国而已。

　　不过也很是难得了，那一段时期在中国历史上是最精彩神秘的，墓葬也多为凶险复杂。

　　顾渊不但能闻出古物的所属和出处，还能闻出土质，找到墓穴的位置。

　　对于顾渊突然“领悟”的能力，顾六爷自然是欣喜不已，这实在太难得，至于缘由就没什么重要了。

　　但顾渊自己却很困扰，她还有个秘密，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那些她能认出的东西，都会给她带来一些零星而模糊的画面，或者……记忆？

　　见顾渊在发呆，顾六爷弹了她一个叮壳。顾渊吃痛，回过神来，问道：“六叔，咱们现在在哪啊？”

　　“陕西，巴山脚下。”顾六爷端起一杯茶，“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不准也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咱们不能太耽搁。”

　　“我们在这守了几天，目前还没发现有人上山。”张柳说道。

　　顾六爷点点头：“那事不宜迟，今晚大家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带好家伙出发。”

　　顾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管有事没事，通常她都醒的早。所以顾六爷早上起来也没去叫她。顾渊收拾好下楼时，顾六爷正和大伙准备给祖师爷上香。

　　顾渊理了理蓬松的头发，走过去和大家一起跪拜祖师爷。这是行当里的规矩，下斗前烧两次香，一在家敬祖师爷，二在墓前拜鬼神。

　　待所有工作准备完毕，顾六爷一行人便出发上山。

　　这天天气也不错，让顾渊心情大好。上山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张柳向团队里负责看风水的刘三问道：“三哥，我看这地儿环山绕水，应该是个不错的葬地啊。”

　　刘三点点头，笑道：“是啊，这巴山绵延千里，依秦岭傍淮河，是条上品的龙脉，保不准咱们今天开的，就他妈是个帝陵。”

　　张柳听了，笑的也开心，他似乎是个健谈的人，说完这个，又聊到顾渊身上。

　　“这个，顾兄弟……”

　　“人家是姑娘。”刘三打断他。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这眼睛受过伤，眼神儿不好，勿怪勿怪。”张柳赔笑道，“不过啊，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六爷救过我的命，而你既然是顾家人，跟咱就是兄弟，那我叫你一声顾兄弟，也说得过去。”

　　“行，没事的。”顾渊回头看了看他，并不在意被怎么称呼，倒是对他眼上那条伤疤有些好奇。

　　张柳没注意那么多，见顾渊好说话，又继续说：“我听说你这鼻子可厉害，咱六爷带出去的宝贝，经你一闻，就知道是什么朝代什么国家的什么物件，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渊脸一红，感觉张柳有些夸张了，忙说：“没有的事，也就是略知一二而已。”

　　“顾兄弟还挺谦虚，那不错，年轻人谦虚点是好事，少吃亏。”张柳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一旁的顾六爷又接着开口：“她可不止鼻子厉害，这些年身手倒也练的不错，不枉跟我这么久。”说罢，还略带得意的看了顾渊一眼。

　　六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顾渊也很少听他夸自己，倒有些不大适应。

　　狭窄的山路走了一阵，眼前突然开阔了一些，走到一片空地，张柳便停了下来，喘着气对大伙说：“大致就在这块儿了，有咱做的记号。”

　　顾渊随便走到一处，蹲了下来，用手抠起一块土，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然后看向六爷，点了点头。

　　六爷会意，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装好探头的铁钎，就交给刘三让他去探。

　　刘三来到顾渊的位置，将铁钎插入土里，眼见铁钎快要全部没入，刘三却依旧没探到什么，于是他又将铁钎缓缓抽出。

　　顾渊凑上来，闻了闻探头上的土味，脸上顿时欣喜，确实是有。

　　“很可能是商周时期的墓，规模不小。”

　　刘三又取来一根更长的铁钎，再次深入，不多时，表情便有了变化，他笑着对大伙说：“有东西，怕不是穹顶。”

　　六爷点点头，自己环视四周，大约估算了下，来到第一次探测的地方，又退后七八米，蹲在地上看了看，最后示意大伙。

　　开挖。

　　六爷这些年倒斗，胆子也大了不少，顾渊刚开始和六爷下斗时，都是选在入夜，不易被人发现，而如今，大白天的，六爷也敢明目张胆的办事了。

　　顾渊在一旁坐下，看着力气贼大的龙可和龙木两兄弟在那挖土，而张柳则把两人挖出的土运去别处。

　　这挖土不是件轻松的事，大概忙活了一个小时，便能看到墓道口了。

　　张柳在一旁，不禁赞道：“六爷还是这么准啊。”

　　“别多说了，下去吧，尽快收工。”六爷挥了挥手，率先准备下墓。

　　墓道口塌方有些严重，只留下了一小半个缺口进人，六爷身材魁梧，有些勉强挤进去，顾渊倒是没什么压力。

　　最后四个人进墓，留下龙氏两兄弟在上面把守和接应。

　　等外面的龙可把背包等物都递进来后，六爷用火机打了个火，火光有微微颤动，但不影响燃烧，六爷熄了火，满意的点点头。

　　顾渊摸了摸墓墙，砖木的质地确是西周会用到的。

　　“刘三，老规矩。”

　　刘三点点头，取出三根香，插在墓口的土里点燃，四人跪下祭拜。

　　祭拜完毕后，却只觉得有阵阴风由墓道深处吹出，刘三看过香烧的速度和痕迹后，脸色明显一沉。

　　“六爷……”

　　“怎样？”

　　“不太好。”

　　一阵沉默，顾渊知道刘三说的“不好”是指什么。

　　盗墓有规矩，下斗前烧次香，一来祭拜鬼神与墓主，二来根据香烧的情况判断此去吉凶。

　　这“问香”，虽说心理作用也占了一部分，但对于南派来说，多是宁信其有。

　　此前顾渊和六爷下斗，“问香”的情况大都乐观，但听顾六爷说自己年轻时，下过不少凶险的墓，损失过不少兄弟。

　　顾渊虽不知这“险”有多险，但见刘三这样紧锁着眉头，她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众人等着六爷发话，而六爷看了那香一眼，面不改色，淡淡说道：“比这厉害的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倒是顾渊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大家多关照些，这一回咱们就随便拿点东西，速速离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