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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题师 ...


  •   意识飘离在鸿蒙之间。
      一台类似老式收音机的声音忽近忽远地绕在谭凛耳边,循环播放着他的名字。

      直到谭凛回了一句,“谁?”

      那台收音机才算停止循环,发出卡带般的雌雄混音,一字一顿地机械回答,“我是命题师。”

      谭凛:“命题师?”

      命题师:“我出题,你答题。答对者生。答错者死。”

      谭凛笑笑:“你开玩笑的吧,大哥,我刚高考完,做完题没多久就死了。死了还要做题。我怎么这么惨。那我这种死人,不就可以无限答错了?”

      命题师:“对于死人,答对一次,可以复活。”

      “复活?”谭凛打起精神,“复活还行,那对活人呢”

      命题师:“对活人,答对一次,可以复活别人。”

      谭凛心忧,这生意太划算了,他总觉得这家伙像是在搞传销,他又问:“那答错呢”

      命题师:“直到答对为止,否则会一直答题,只要答对一道就能复活。这生意你做吗”

      “做。”谭凛果断。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免费的午餐,但与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飘,不如去赌一赌。

      命题师机械地笑了两声,又说:“但是,我出的题会被直接装到黑夹子里,所以你要答题先找到黑夹子。”

      谭凛:“黑夹子在哪。”

      命题师:“黑夹子在外边……”

      “外边”谭凛念了一句,随即声音慢慢飘远,虚化。
      有一种被水淹没的无力感瞬间包裹住了他,他好像被变成了一块泥,被人揉吧揉吧,装到了一个酒瓶子里,塞上塞子。

      拥挤——

      窒息——

      谭凛在一阵急促的呼吸中,大喘着醒过来。

      通过手边的镜子,他得知自己的意识和灵魂被套进了另一个身体。

      这副身体骨架纤细,个头很低,皮肤很白,眉目清秀,如果不是底下很明显地挂着一根儿,谭凛差点以为自己重生成了姑娘。
      谭凛不太适应重生后的新身体,他无比怀念自己之前每天保持举杠铃举出来的肱二头肌。
      可是这些,都不能由着他的喜好选择,就像他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一样。
      人有天命,命由天定。

      命题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身体已经被火化,先把灵魂给你放到这个身体里暂住。”

      谭凛听到他被火化的消息,有点难过,心疼他好容易练出来的肱二头肌,这下全成碳灰了。

      命题师继续道:“这副身体原主人的名字叫苏川。是泷河一高的高三毕业生,单亲家庭,他的妈妈叫梁梅,他的妹妹叫苏玉。”

      谭凛:“没别的信息了?”

      命题师:“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谭凛皱眉:“……什么叫不需要”

      命题师:“不需要就是没必要。”

      谭凛:“……也太傲娇了。”

      此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深褐色的门板后边冒出来一个用彩色皮筋绑成的朝天揪。
      “朝天揪”把脸往里挪了挪,露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命题师提示:“这就是苏川的妹妹苏玉了。”

      谭凛笑着朝苏玉招招手。

      小妹妹却哇一声哭了,跟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蹦地跑到院子里,抱住正在拾掇地火炉的梁梅。
      “妈!妈!妈!哥哥醒啦,哥哥醒啦!”

      梁梅登时两眼泛泪,手里的烧火棍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以为她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

      半个月前。
      梁梅的儿子苏川在泷河石漫滩上游溺水了,一路冲到下游,脑袋撞到了一颗大鹅卵石上,被人救起的时候就已经重度昏迷了。
      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苏川还是不幸地成为了植物人。
      梁梅接到医生通知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儿子还没成年呢。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真正为苏川伤心的只有梁梅母女。

      其他人,甚至包括医生在内,大家更关注的是苏川怀里抱着的小黑夹子。

      黑夹子的样子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参差的刀痕密集交错,活像一张强盗头子的脸。
      可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竟是国宝。

      这黑木夹的材质是金丝楠木,是十三年前考古学家在一处墓穴里发现的。

      他被称为国宝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采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把这个夹子从外部给打开。

      既然弄不开,大家自然就会好奇里边的东西是怎么装进去的。

      在当时,有个外国人给这盒子起了一个名字叫潘多拉的魔盒,说里边装得有不能见世的东西,打开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厄运。
      这个评论在当时的网络上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舆论风波。
      国内外的科学家,学者们都对这个外国人进行口诛笔伐,但也有一小波支持者们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眨眼十三年过去,时光荏苒,冲淡了当年风波正盛的舆论。

      黑夹子已经被置放在国家博物馆多年,人们已经对这东西失去了好奇心。

      直到今年三月份,国家博物馆失窃,黑夹子被盗。

      这玩意儿事隔十三年后再次登上了舆论中心。

      如今,这些关注都落在了苏川身上。
      可惜,这孩子却成了植物人,就算是清醒过来也会长期处在间歇性失忆状态,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很低。

      黑夹子也在那天,被相关工作人员带走了。

      ……

      谭凛接收着命题师给他的信息,盯着自己的这符躯壳,有点同情,同为高考结束的考友,他可太知道考完就死的感觉了,“答对两道,是不是就能把苏川复活了。”

      命题师肯定了谭凛后,又回复后道,“最近黑夹子又消失了,动向不定……”

      梁梅看着儿子发愣,很是害怕,忙在他脸前摆手,“儿子,你在愣什么?”

      “哦,我还想再睡会儿。”谭凛回过神。

      梁梅端来一碗鸽子汤,“来,先把汤喝了。”

      谭凛接过,安慰了梁梅两句,开始喝汤。

      命题师期间在他大脑皮层里放了一个黑夹子的投影。

      看着照片,谭凛登时耳朵里轰隆巨响。他看到了一个烟雾浩淼的幻象,那朦胧的尽头是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谭凛想看再清楚点儿,这时,梁梅又拍起谭凛的后背,把鸽子汤又往上端了端,“快喝吧,再不喝就凉了。”

      说话间,幻象一瞬消失。

      谭凛端着汤迅速喝完,梁梅才端着碗带着苏玉离开。

      谭凛趁着空档,忙问命题师:“那就是你的黑夹子?还有刚才出现那人是谁?”

      命题师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是。”

      区区幻象,谭凛也没多想,他继续说,“要想打开黑夹子,就得先找到黑夹子。没有线索怎么找?这不是大海捞针?”

      命题师:“明天,你的葬礼,南海山公墓。”

      谭凛心头被扎了一下:“葬礼!我的!你是说线索在那儿吗”

      命题师:“是。”

      谭凛一是为了线索,二是好奇自己的葬礼。
      第二天一早,谭凛就赶紧出发了。

      他裤子兜里装了五块钱,出村前,他拐到一个小型理发店。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他想,没法改变外形,总得改改形象吧。他不太习惯男生留长发,又不是古代。

      一大早来理发的人不多。

      理发大叔一看是苏川进来了,很是惊奇,马上开始跟谭凛拉扯起话来,“川儿,都说你失忆了,你还记得叔吧。”

      谭凛看了大叔几眼,真诚道:“不记得。”其实他应该说不认识。

      “唉,过度用脑惹得祸啊。”
      理发大叔嘴上好像绑了一个哔哔机,一边忙活,一边不停歇拉扯别的,眼下又开始扯起了高考。
      “你们这一代人压力可真大,今年高考题有那么难吗?光你们学校都两个人自杀。”

      “两个人?”谭凛警敏。

      “幸是你活过来了,半月前那个是跳楼的,直接摔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在学校跳。”
      理发大叔叹了一口气,一边给他围围布,一边说,“学生也不容易啊。都说你俩是因为高考题太难,崩溃死了,这上边都发警示了,说马上出成绩了,让家长看好孩子。”

      大叔说得随意,谭凛却心中一惊。

      在学校跳!
      时间地点这么吻合。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

      半个月前,在学校跳楼的,那应该就是他了,但他绝不是像传闻里的那样自杀。

      像他这种选择题看运气,大题写个解的,早都习惯了成绩下游,心态要比那些优等生好多了。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是被人推下去的。推他的人在他脑海里至今都是一团黑影,想不起来样貌。

      苏川溺水没准就跟他一样,看似不清不楚地没了,其实都是事出有因。

      “听说那孩子今天下葬,怪可怜见的,是个孤儿,他的墓地还是志愿者凑钱买的。”
      理发大叔又说,他注意力都放到嘴上了,给谭凛整小平头的时候,由于手太抖,后脑勺上豁出了一个口子,露着白色的头皮,跟狗啃了一口一块儿似的。

      谭凛也没在意,只是催促,“剪好了没,随便剪剪就行。”
      他想马上去参加自己的葬礼,激动得已经坐不住了。

      大叔在谭凛的催促下,手一抖,头上又是一个豁子。
      理发大叔把人发型理坏了了,不好意思,死活没要谭凛的钱。

      谭凛只好又揣着这五块钱出去了。
      这五块钱现在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是他从苏川所有衣服口袋搜来的

      仲夏的清晨热地很快,没一会儿就晒得人两眼发晕,谭凛跑到拐角用五毛钱买了一根老冰棍儿解暑。

      苏川家住的这地片儿叫猫饵胡同,是泷河市唯一的,并且是最大的待拆迁城中村。
      这里不只一条胡同,而是很多杂乱无章的羊肠胡同穿扭在一块,乱得像迷宫。

      谭凛以前也只是听说过猫饵胡同很乱,像他这种路痴是绝对走不出的。但眼下有命题师给他指路,他脑子里像是装了GPS似的。

      他叼着冰棍儿往前跑,路子极其顺畅。

      再拐一个就到猫饵胡同的出口了,外边是泷河市最长的公路泷河路,坐上四十八路列车就能一路抵达市中心。

      谭凛加快了步子。
      就在最后一个拐弯处,路中间突然杀出来一个拦路虎。
      谭凛一刹不住闸一头栽进那个人怀里。舔了一圈的老冰棍儿从手里甩出来,在那人的白衬衫上抹了一圈。

      谭凛看看地上的老冰棍,又看看白衬衫上的糖水印儿,他虽心疼自己的老冰棍儿,但手头有要紧事,他也不想惹其他麻烦,梗着头说了一串对不起。

      那白衬衫估摸着也是有急事在身,扫了谭凛一眼,匆匆抛下一句“没事儿,”那语气听起来又急又不耐。

      谭凛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白衬衫的模样。

      那人生得好看,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像是带了点混血,右眼眼角还带了一颗小小的倒三角黑痣,辨识度特别高。

      也就是因为辨识度高,谭凛才能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谁。

      命题师疑问:“怎么不跑了”

      谭凛:“我看到我情敌了。”

      命题师:“情敌关系好吗”

      谭凛反问:“处了三年多情敌,你说好不好?”

      命题师没说话,只是默默读取了谭凛脑子里的信息。

      谭凛的情敌名叫施衍。
      谭凛在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不少漂亮女孩子,也是撞大霉运了,他追成功的女孩们的白月光次次都是施衍。

      次次……次次……说出来都是泪。

      也有绯闻说施衍有一个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偏偏那女孩喜欢谭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真是这样,俩人勉强算打了个平手。

      但不管怎样,这情敌关系算是坐实了。

      眼下,两个人不想为街口碰撞这件事节外生枝。

      情敌没认出来谭凛,谭凛也装作不认识他,两人匆匆瞥了对方一眼,擦肩而过。

      感受着谭凛头也不回的决心,命题师忽然道,“你们不说话?”
      那种冰冷的机械音忽然关心人,还有点搞笑。

      谭凛笑笑:“他又不认识我,再说了,说什么说、问我前女友在他那儿过的好不好?”

      命题师:“……”

      猫饵胡同只通一辆48路公交,正向直达市中心,反向直达南海山公墓。
      片刻后,公交车抵达站台,谭凛坐上了反向的四十八路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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