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夕》归去来夕

5、再见！

　　陈妈妈死于一场车祸，事故地点距家不足百米，据说现场很凄凉，陈妈妈刚买的菜散落了一地。陈爸爸一个人处理后事，其间，没有在陈泽面前流一滴眼泪。三年后的同一天，在上初中的陈泽回到家中，看到爸爸躺在沙发上，身旁放着一盒空着的药瓶以及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的。
　　“儿子，对不起，这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三年前，你还小，我没办法狠下心，三年来，我竭尽所能的去教你如何生活，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你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你聪明，懂事而且非常坚强。
　　这半年来，爸爸经常梦见妈妈，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她总是一个人，她太孤单了……阿泽，爸爸要去陪妈妈了，这是爸爸作为丈夫的选择。阿泽，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是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的延续，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结婚、生子，组建你新的家庭……”
　　幼小的陈泽颓然的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宽大的校服闲得陈泽格外的瘦弱，陈泽抓住了爸爸的手，泪水顺着冰冷的手臂延伸，这一刻，小陈泽望向天花板，目光仿佛能穿透冰冷的混凝土去看到神明，红红的眼睛目光炯炯，薄薄的嘴唇被咬破了皮，鲜血与泪水交织在了一起。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似乎终于哭累了，小陈泽就这样趴在爸爸身上睡着了，天渐渐黑了。墨色的天空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突然的一声惊雷照亮了整个屋子，小陈泽昏昏沉沉的抬起了头，一道接一道的闪电仿佛在撕裂照在天空的黑布，原本温馨的小屋寂静得领人害怕，此时的雷声却让陈泽感觉不那么孤单。孤单……对……孤单，妈妈去世的时候是那么的孤单，爸爸去世的时候也是那么的孤单……陈泽借着雷光望向四周，那干净整洁的厨房里，美丽的妈妈笨手笨脚的在切菜，电视机前坐着的父亲，紧张的看着正在播放的球赛，一切是那么的美好。陈泽笑了，自己不能就这么死掉，如果自己死了，这个家就消失了，陈泽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不再让他们孤单……
　　三天后，市北陵园。年近半百的孔校长看着身前的孩子，眼角又一次湿润了。也许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前一天的早上，自己看完门口的信封后，匆忙的跑到隔壁，敲开房门时看到的情景。屋里的陈爸爸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平躺在沙发上，身旁放着一盆干净的清水，缓缓的冒着热气，眼前开门的小陈泽，挽着袖子，手里握着毛巾，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孔校长登时明白了一切，冲上去抱住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孔叔叔，爸爸去找妈妈了……”小陈泽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阴阳先生的语调将孔校长拉回了现实，孔校长望向四周，不多的几位同事、朋友，让原本就十分简单的仪式显得更加的凄凉。来往的陌生人总是不自觉的看向那个唯一穿着孝装的孩子，眼里大多闪过一丝不忍，随后摇摇头便走开了。孔校长按在小陈泽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了些力，似乎这样可以让陈泽感受到一些依靠。
　　“孔叔叔，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存在吗？”平淡的语调仿佛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孔校长一愣，随后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认真的回答道：“我相信。”孔校长看着陈泽那干净的眼神愈发的坚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也许自己撒谎了，但至少在陈泽的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然而孔校长并没想到，这颗种子很快的发芽了，进而枝繁叶茂……
　　时间究竟走了多久？此时此刻，同样的地点，时间又是运转了怎样的一段旅程才将陈泽送回了这里？命运的齿轮，就这样一扣一扣地联动了起来……
　　“爸、妈，好久没能陪你们说说话了。”
　　“之前很忙，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一件事。”
　　“爸、妈，现在的你们还不知道吧？未来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虽然很短暂，但那种久违的家人的感觉曾让我无限留恋。”
　　“现在我回到了这里，我会拼尽全力去拯救她……”
　　“所以……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一声清语，声音如百灵鸟般悦耳。
　　陈泽一愣，转过头眼前的姑娘眉眼带笑，精致的面孔上带着独特的狡黠。
　　“小夕？”陈泽有些出神，竟下意识的呼出了声。
　　苏夕表情瞬间收敛了许多，眉宇间多了一丝惊讶。
　　陈泽目光汇聚，避开了苏夕的视线，看向了挂在山边的夕阳，说道：“我饿了，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苏夕一愣，惊呼道：“谁要让你这……”
　　“小夕。”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呼唤。“奶奶！”苏夕欢脱的向一位妇人跑去，“奶奶，他是个变态，昨天在浴室外偷看女生洗澡，刚刚居然想来家里吃饭。”“哦？”老人略含深意的看了陈泽一眼，随机温柔说道：“小夕，我看这孩子不是坏人，让他一起来吧。”说罢，冲陈泽招了招手，脸上的皱纹聚在了一起。陈泽也没客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冲苏夕眨了下眼，随即说道：“那谢谢奶奶了，我叫陈泽，叫我阿泽就好。”奶奶笑了笑，夕阳照在了她的脸上，一脸的慈祥。“走吧，咱们回家。”奶奶转过身去，佝偻的背影拉下了长长的影子。
　　苏夕冲陈泽骄哼一声，随即向奶奶跑去，陈泽望着眼前的景象，眼底突然涌出一丝晶莹，也许这温柔的仿佛老照片一样的场景，激起了陈泽心底的涟漪，苏夕挽着奶奶的手臂，有说有笑，陈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们，想将这一刻永远的刻在脑海里。
　　“笨蛋，你还走不走了。”苏夕站在远处，双手掐腰的喊道。
　　“来了。”迎着夕阳，陈泽向她们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