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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月14日,晴转多云 ...

  •   说干就干,拖延癌的我第一次把一件事做的这么迅速,在同母亲商量后,我退了房,搬到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地方,那个小区楼下甚至连公交车站都没有,出门要走上半个小时才能看见地铁站,虽然和以前相比每天去上班要早起两个小时,但是我很满意,因为我那套房的周围都没什么人住,晚上站在楼底下往上看,整栋楼也亮不过几盏灯,这样一来,哪怕鬼小姐闹一晚上,也不怕影响到其他人了。

      和鬼小姐安稳的过了一段日子后,我再次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是提醒我要去医院复诊了,可是我不愿意去,说实话,自从能见到鬼小姐,我愈发排斥去医院了,他们给我打的针,给我吃的药,都会叫我的脑袋变得混沌,那感觉就像盘古尚未醒来,天地尚未分开,这满脑的混沌里有许多飘忽不定的想法游走,却又迅速归于无形。

      而每次这种混沌带来的副作用,都会让我短暂的两眼摸黑,这种摸黑指的是看不到鬼小姐。

      每回发生这种事,我就会哭闹,甚至是去斥问那些医生,我深觉是他们的药有问题,所以导致我会不清醒,然后看不到鬼小姐。

      可那些医生很没良心,他们非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再次把我绑在病床上,每天的药量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我的双手手背被扎出大量针孔,淡青色静脉上长期覆盖碘酒的晕黄色,这使我的双手失却原有的修长流畅形态,变得松软、苍白、无力,是注射导致的水肿。

      “我不想去。”挂断电话后,我对鬼小姐这样说着。

      “去吧。”鬼小姐忙着刷剧,头也不回:“他们的手段也就那么回事,要不了多久药效不就过了,熬熬就好了。”

      “好吧。”

      我觉得鬼小姐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们医院有什么手段,我了如指掌,不就是一段时间看不到鬼小姐嘛,忍忍就过去了!省得我拒医后,会叫家里人担心。

      说去就去,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挤上地铁听着歌,手机上陡然刷出一则新闻,说有个人因为女友病死之后也活不下去,殉情自杀了。

      我不以为然,就想哪有人这么傻逼啊,又不是父母亲人去世,女朋友再找个呗。

      然后不知道怎么,突然犯神经病,脑补了一下如果我突然再也见不到鬼小姐了,我会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入戏,连手机也不玩了,蹲在地铁上就开始哭,越哭越难受,哭得稀里哗啦,天昏地暗,周围的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有人上来跟我搭话,却被我躲开,到了下一站,我飞快的跑出了地铁站,一边跑一边哭,哭着哭着觉得还是受不了,掏出手机想给医院打电话说我再也不去复诊了,可剩下的一点点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这么傻逼,然后就更难受了,又抱着树多哭了半个小时。

      满脑子都是鬼小姐要是不见了我该怎么活啊?世界都没意义了,除了鬼小姐外根本就没有人能理解我,只有鬼小姐才是明白我的,只有她才是知道我内心到底遍布了怎样的死寂绝望与痛楚荒凉。

      等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我再次接到了医院“关切”的询问电话,”怎么还没到呢?”“到哪了?”“没事吧?”“别迟到哦。”

      冷静!淡定!就像鬼小姐说的那样,只是会短暂的见不到她而已,忍忍就好了,只是短暂的而已!

      思索至此,我长舒一口气,再次踏进了地铁站。

      却没想到,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鬼小姐了......

      那是一种新型药剂,显著的后果是我的病确然是在好转的:按时服药打针,能说喜动,也不需要旁人再三劝说才去吃饭,我知道体内的黑洞尚在,但它的吸力已经不至于那样大了,不至于入不敷出,彻底掏空我,就连我的安眠药也可以渐渐减量,从一颗变为半颗。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可是为什么,这次我竟再也看不到鬼小姐了?!说好的药效很快就会过去,说好的只要忍忍,我就能再次见到鬼小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出现什么差池了?难道是药?和往日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我这次注射了新型药剂,该死的!大意了!

      犹豫很久,为了再次见到鬼小姐,我开始私自断药,可想而知,这个决定有多不明智。

      断药带来的疼痛是颠覆性的,全身筋骨都在一下一下抽动,以疼痛昭示自己的存在,一颗心快要蹦出来,连我的喉咙、口腔、面颊、都为它那丧心病狂的剧烈跳动所感染,跟着高频率颤抖起来,视力又涣散,呼吸也急促,我感到疼痛,非常疼痛,仿佛有一剂腐蚀性液体浇在心脏上,让我发自内心地溃烂起来。

      而没过多久,我再次被送医,起因是妈妈打来的十几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到,所以她匆忙拨打了120,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而每一次,她都猜的准准的,是我的身体又或者是精神出了问题。

      这次我住院的时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久,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镜子里的我苍白,浮肿,眼皮耷拉,神情痴呆,且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体重计上的数字已经迅猛前进了一大截,都不知道是长在身体的哪个角落了。

      住院期间,大部分时间我睡着,还有大部分时间虽醒着,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量的针剂,注射液,如绵绵絮语,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故事...灌输到我的身体内。

      “精神分裂症,家族遗传,病史已超过八年......”

      病房外似乎有人在议论交流,但彼时的我根本听不到脑子里去。

      “妈......”我的喉咙异常干燥,蓄力准备的字句在看到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眶刹那自动分崩离析了。

      “怎么了?”母亲问道,那张看似镇定实为担忧的脸上挂满疲倦。

      “我......我觉得困了。”说完,我不敢再看母亲。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念鬼小姐了,自从上次复诊后,我再也没见到过鬼小姐,我是不是真的再不会看到她了?可是这句话明明都涌上嘴边,又被我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就像医生他们说的,鬼小姐是我的幻视,或许母亲也是这么觉得,我此时若再提起这件事,只会叫母亲更难过。

      “刚吃完药,是会困的,你先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睡吧。”母亲说着,伸出手来覆盖住我的眼,我翻个身,能感受到被褥被人拉的前所未有的平整,平整得仿佛我是一个遗体,被装在即将接受吊唁而火化的棺椁里。

      遗体该有遗体的样子,我果然又睡去了。

      再次出院已是小半年后,期间我再没见到过鬼小姐,好些病人与家属前来祝福道别,满满站了一屋,为首的一个阿姨说:“小姑娘,你出了这个门,就一直往前走,再也不要回头看。”

      就像坐牢的人离开监狱,也有不能回头望的说法,我点点头,坐上母亲的车,我就真的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即使不回头,它也一直都在。

      就好像鬼小姐。

      “你好,鬼小姐。”我朝窗外的一个方向笑了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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