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朝曳

1、笼中的人类

　　殷止戈躲在一个银色的圆柱形垃圾回收箱后面，看着那群搜索她的机器人，叹了口气。

　　她小心地观察着不远处那群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不动声色地向垃圾桶后面又躲了躲，两只手捏了捏跑痛的脚。

　　她跟他们玩了一天猫捉老鼠的游戏，跑了多远的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沿途的景象令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明显已经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了。可是她只是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当她穿过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的一条胡同时，走到尽头出来的时候，世界就变了。

　　天上飞着的交通工具，造型奇怪的建筑，路上各种各样的衣冠楚楚却又表情略微僵硬的人类。正当她怀疑人生到无法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机械声：“抓住她！”

　　她回头一看，是一排金属外壳的机器人，气势汹汹地向她跑来，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就开始跑了。这一跑就跑到了天黑。

　　可是黑夜也完全阻止不了这群机器人的行动，为首的那个机器人抬手摸了一下眼睛，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两只眼睛顿时犹如探照灯一样开始扫视。

　　这下，她彻底无所遁形了。

　　殷止戈咬了咬下唇，坐以待毙也不是她的性格，她猫着腰站起来，准备开始又一次的逃亡，可是身后的墙居然动了。

　　随着墙体的挪移，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姿颀长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她表情很无奈说：“阿殷，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着他亲昵的口吻，她暂时安了点心，“我……”她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是那群机器人的首领先说话了。

　　他的语速很快，“季教授，她看起来并不怎么听话，我认为，她并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宠物。”

　　宠物？合格？殷止戈听着他的话语皱了皱眉头。

　　“抱歉，这只是个意外，因为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可能突然出去见到这么多生人有些应激反应。”季教授温和地笑了笑说，“我来跟她说，你们稍等几分钟。”

　　“请便，不过我认为这个性子的她恐怕会惹怒帝司大人，到时候引火上身的话，你这个实验室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您以后培育的宠物最好能乖巧一点。”

　　季教授点了点头。

　　听着他们的谈话，殷止戈已经意识到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季教授。

　　“阿殷，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季教授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抱住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殷止戈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季教授看到她如以前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满意地说道：“阿殷，复兴人类的希望可都掌握在你手里了，去吧，带着胜利回来。”

　　人类复兴？什么玩意儿？殷止戈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被季教授推了一把交给了那群追捕她的机器人。

　　机器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笼子，片刻后就变成了一个大笼子，将她锁了进去。

　　她回头看了看季教授，他还是带着那副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殷止戈在心里“呸”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了。

　　季教授愣了一下，之前的阿殷可是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的，可能是他把她送人了，她生气了吧。罢了，等事成之后再好好哄哄她，毕竟她可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永远无法违背他。

　　想到这里，他那温和的表情好像被撕裂，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神色。

　　殷止戈被关进笼子，她被首领机器人很轻松地提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屈辱，这是她作为人类这么多年来从未受到过的待遇，于是她蜷起了身体，将脸埋在了膝盖间，然后歪了下头，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外面。

　　这些机器人公然拎着一个人类在大街上这样走着，完全没有引起注意，大家都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漠不关心。殷止戈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群，总感觉有一点违和。

　　等来到了大路上，拎着她的那个机器人脚下突然变换了形态，眨眼间成了一辆跑车的形状。

　　殷止戈连人带笼子被丢在副驾驶，疾驰而去。

　　大约行驶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在一栋极其高大的银灰色建筑前停了下来。殷止戈看着这栋类似于城堡模样的房子想着这一定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毕竟她一路上见过的再豪华的建筑都没有像这个一样。

　　她被像拎小鸡一样被拎了进去。

　　机器人统领将她带到大厅的时候，她发现已经有很多笼子了，每个里面都关了一个人，有男有女。

　　机器人统领将她跟那些笼子摆放在一起以后就离开了。殷止戈赶紧打量了一下这个建筑内部的环境，一根根垂直矗立的顶梁柱，上面有着精美的纹路，地面不知是什么材料的，摸起来如玉般触手生温，稍微用点力还会有纹路亮起来，随后就暗了下去。

　　旁边笼子里的人看起来都见怪不怪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过在她笼子前方有一对双胞胎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主要是两个女孩长的太精致了，而且一模一样。

　　“姐姐，听说帝司大人非常英俊帅气呢。”妹妹说道。

　　姐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我们是被送来当畜生的。”

　　妹妹笑嘻嘻地说：“万一帝司大人看上我们了呢，摇身一变成了女主人我们就不用回那个贫民窟了。”

　　姐姐听到她这话，明显不高兴了，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的嘴如果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别提女主人了，恐怕活不够三天！”

　　妹妹显然没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想了想又说：“也是，机器人哪里会有感情。”

　　姐姐脸色一变，疾言厉色道：“闭嘴！”

　　不止是姐姐，旁边的一个黑色寸头看起来精神干练的小伙子也扭过了头，眼睛里带着厌恶说：“喂，你不想活了不要连累我们。”

　　殷止戈听着一头雾水，不过说话间，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她发现所有人都开始紧张了起来，于是好奇地抬头想去看看是谁来了。

　　那个黑色寸头的小伙子小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别抬头！”

　　殷止戈从他不善的语气中觉察到了好意，于是跟着大家一起乖乖地低下了脑袋。

　　随着脚步声的走近，殷止戈首先看到了一双光裸的腿。这双腿肉质均匀，肌理分明，虽然肤色白皙却并不显得娘气，反而看起来很有力。他的脚上很随意地趿着一双浅灰色的拖鞋，脚踝处的胫骨鲜明，充满了美感。

　　他在这些笼子前走来走去，偶尔会驻足几十秒，似乎是在观察里面的人。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中意的，于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开口了。

　　“你们，把头抬起来！”

　　殷止戈跟随众人一起抬起了头，下一秒就被惊艳到了，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他的身上很随意地裹着一件纯黑色的丝绸质地的睡袍，隐隐约约的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而他的双目则是一种奇怪的烟灰色，看起来过于冷漠。大概是因为刚刚洗过澡，一头银发还带着些许水汽。

　　他站在前面漫不经心地大体扫视了一遍，看起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就这些了吗？”他开口问旁边的那个穿着类似于军装模样的人。

　　“是的，帝司大人。”他微微弯腰，“现在的人类已经愈来愈少了，近亲繁殖也会有很多缺陷，这些已经是品相最好的了。”

　　殷止戈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发觉得奇怪，联想到那对双胞胎姐妹的交谈，电光火石间想到，原来这个帝司大人就是她们口中的机器人。

　　机器人已经可以做到如此逼真了吗？而且，照这个情形来看，现在是机器人统治的社会？不不不，这太荒谬了。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的太过引人注目，被称之为“帝司大人”的男人看了过来。

　　他的眸子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旁边的男人看他好像起了兴趣说：“这是A区实验室那边送过来的新型人类宠物，增加了观赏性，不过性格还不是很稳定。”

　　“是半路逃跑的那个吗？”

　　“是的。”

　　殷止戈被他那双烟灰色的眸子盯的感觉浑身发冷，只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面前笼子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来不及惊讶，他薄唇轻启，“过来。”

　　殷止戈不想过去，因为她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明白他们口中的新型人类宠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敏锐地感受到了犹如实质般的危险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