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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令邵 ...

  •   天边一抹彩霞闪耀着金黄,山头顶着似火般的落日,一日又将结束,夜晚即将降临。

      夜晚为一日中阴气最重之时,而树林中更是妖物的聚集地,寒宇知道即使来不及赶到下个村庄,也该尽快离开这片树林。

      五年前在他尚未遇到师父前,曾迷失在一片竹林中...

      原先天还亮着时,即便林叶茂密,仍可见些许金黄日光洒落,竹子在微风中发出令人舒服的沙沙声。

      但寒宇却听不到这些。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胸口传来的沉重心跳声,以及在他后面村民们对他搜索与追赶的嘈杂声。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追赶他的村民们早已散去,没了那些声音,林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刺耳,几乎要将他吞没在这片竹林之中。

      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他知道,事实上那些人将他赶进这片林中时,就没想过让他出来。

      随着他不知道第几次触摸到早先在树皮上做下的记号,寒宇绝望了。

      林叶间早就没了日光,甚至是月光上天也不愿给他,总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像注定好的一般,他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他的娘亲因为难产失血过多,生下他便去了。

      而村里的人呢打从他的娘亲怀着他支身回到村里,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就连她即将分娩,也没有一个产婆愿意来接生,最后还是隔壁大娘看不下去,硬是将寒宇救了下来。

      然而偏偏他的啼哭声却引来了群鸦聚集,黄昏时分,群鸦乱舞,不知惹哭了村里多少孩童,于是村里人闯入屋中,硬是将大娘手中的寒宇抢了过去,说是要放到河中使其自生自灭。

      那可是十二月大雪之日啊!河水即使未结冻,寒气也足以侵入骨髓,使人发病了,更何况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大娘拦不住因恐惧而残酷的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篮子里的婴儿被抛入河中。

      也许是命不该绝,一名道士碰巧路过,小施术法硬是将他救了上来。

      据村民描述,当时道士一席道袍飞身上前,手中的拂尘在剎那间伸长了几尺,硬是将即将入水的婴儿卷了上来。

      道士深深地看了婴儿几眼,口中叨念到"终是我对不起你,琼楼玉宇不胜寒,寒宇这名字倒是与你般配。" 从那以后,他便是寒宇了。

      然而道士给的名字却没能替他带来好运,这之后村里大旱,当初救下他的大娘在照顾他不久后也离奇失踪,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了这片林子里。

      而今年冬天,暴雪几乎掩盖了村子,本就因干旱而饥饿的村民,愤怒达到了最高点,硬是将他逐出了村子。

      以至于现在,寒宇不得不害怕的瑟缩在一片黑暗的竹林中。

      那时年幼的他不懂夜晚的树林中窥探着、向他袭来的是什么,那些最黑暗的角落伸出无数利爪,环视着他的双眼闪烁着邪媚的荧光,眼瞳中纯黑的墨色没有尽头。

      他听到了此生从未听到的,像是野兽般也像是人类的嘶吼,还有那人类无从想象的低吼,在他周围嘈杂一片,像是在争吵,也像是在庆祝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在他身后,冰冷却散发腐臭的物体直朝他逼近,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却像是不断回放又暂停般,永远没有尽头。

      "闭眼!"

      突然一个声音挤入寒宇的意识,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他迅速地紧闭双眼。

      只见寒宇周围猛地一阵强光,顿时嚎叫声不绝于耳。

      "跑!"

      完全无法辨别方向,只觉得暗中有人亲引着他前进,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寒宇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他才看见不远处,盛开的一株梅树。

      推开家门,家中的一切早已被村民搬空,母亲生前为他织的唯一条毯子被践踏在地,支离破碎,不值钱的杯盘破碎一地,除了这些,什么也不剩。

      像是不放过他一般,外面再次响起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寒宇戒备着,鼓足了勇气决定即使拚不过,也不会再人由村民们践踏。

      几乎是一鼓作气,寒宇拿起了勉强做为门栓的木棍,推开了残破的门冲入雪中,然而他没走几步便愣住了。

      院中盛开的那株梅树下,那人肤白胜雪,红衣似火,所谓天上谪仙人大概也不过如此,这便是初见,也是一切。

      回忆到此告一段落,寒宇抬头望了一望身旁的那人,许多至今未问出口的疑问全都被他堵在了喉间,收在了心底。

      "师父,我们还是走快些吧,天要黑了。 "
      "是啊,可得做好准备才行呢..."

      连一向无所畏惧的师父都沉了脸,寒宇只道是情况严峻,不禁也担心了起来。

      情况也的确值得担心,男子心中沉吟,他知道有东西在阻挠他们前进,不希望他们离开这片树林,虽然以他的能力自是可以护他俩周全,离开这里,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寒宇今年已经十岁了,过了这个冬天也该十一岁了,是时候该让他慢慢接触这一切了。

      若有可能,他宁愿寒宇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护他一辈子。

      然而,大限之期即将到来,他在等,等一个转机。

      "无妨,今夜就在此处将就。"
      "师父,但是..."
      "没事。 "

      看着师父潇洒的一笑,寒宇虽无奈,却也放松了下来,开始生火准备晚饭。

      而男子以临时火堆为中心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没掐任何诀也未使用任何符咒便设好了足以抵挡中低阶魔物的结界。

      而这也是为什么寒宇会怀疑他不会任何法术了,因为总在寒宇察觉到之前,他便已完成施术。

      "师父,晚饭做好了。"
      "喔今天乖徒儿为为师做了什么呢让为师来好好尝尝。"
      "没什么特别的,昨天吃剩的加热罢了。"
      "..."

      听到这儿,男子的脸都垮了一半

      "呜... 不能加肉吗?"
      "不行。" 装可怜无效。
      "哼!没肉我才不吃。 "
      "不吃拉倒。" 任性无效。
      "好吧..."

      男子终是妥协了,没办法,谁叫他不会做饭。

      看着师父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寒宇终是没忍住说道:

      "明天如果有打到兔子再给师父加菜。"

      其实师徒俩人已好几日不闻肉香了,一直游走在各城镇村庄间,若非有好心人家施舍,他们能下锅的也就只有山中采集到的野菜。

      这五年间,除了最初的那一年他们曾待在同一个城以外,他跟着师父东奔西跑,四处漂泊,他只知道师父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是在躲着什么人,师父却从未多对他透露些什么。

      只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师父喃喃说道:

      "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记得了。"

      "那师父为何要找她呢?"

      当他这样问时,师父总是对他笑了笑,又不正经的岔开了话题。

      诸如"徒弟你长胖了啊,看起来真可口"啊!" 今晚去补只野兔加菜!" 啊之类的话他都听到耳朵长茧了。

      所以久了他也懒得再问了,反正得到的也只会是些不正经的答案。

      夜晚的林中安静异常,只听到材火燃烧的劈啪声,灰烬随着林风飘进黑暗的深处。

      寒宇很早便以躺下,盖好了随身备着的毯子,但无论如何却也睡不着,他发现师父也并未阖眼,似在防备着什么。

      突然一阵不同于材火燃烧的劈啪声在不远处响起,下一刻一个黑影便出现在结界之外。

      "夏令狐怎么会是你?"

      听到着个称呼寒宇愣了愣,在这之前他从未听过师父说过自己的名字,他只让自己叫他师父就好。

      "令邵... 你来做什么?"

      "哼!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眼前!"

      说话的男子同样拥有绝美的容貌,但与夏令狐不同的是深锁的眉宇和总是下勾着的嘴角。

      而且他的声音也不像师父一般温和悦耳,寒宇不禁暗暗地比较到。

      "都过去了,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我们会马上离开。"

      夏令狐说着便转身走向寒宇,但名为令邵的男子却不肯放弃,伸手便探向了夏令狐的背,寒宇还来不及出声提醒,夏令狐便一个闪身避开了这一掌。

      令邵的杀招极其狠戾,招招直取夏令狐的心口,然而夏令狐却总能在他得手前轻松闪过。接连几招都落空后,令邵更加恼怒

      "夏令狐!你敢不敢出手!"

      "对付你,不必。 "

      夏令狐扬起微笑,又轻易地躲过一击

      "你!"

      令邵正待发作,却是一阵风带起片片飞叶,而飞叶中夹杂了一股不同的清香

      这个味道... 是他?

      令邵不敢置信的看相坐在火堆旁的寒宇,此时他们已距离火堆有百步之遥 ,若非刚才那阵风,令邵是绝不可能察觉这股气味。

      他这才意识到,夏令狐在闪避了他所有攻击的同时,一步步地将他带远。

      "你疯了!"

      "我知道。 "

      "你... 告诉他了?"

      "不..."

      "你... 这次,你又要为他付出什么!?"

      久久等不到响应,令邵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

      "也是,你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此谈话告一段落,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

      寒宇在火堆旁静静的看着,虽听不清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他却时时注意着师父,所以在见到夏令狐的脸上闪过痛苦时,他毫不犹豫的向两人跑去。

      "不准你伤害师父!"

      稚嫩的脸庞仰着头挡在两人之间,对令邵怒目而视,目光中闪现的狠戾就连令邵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哼!小娃儿,凭你拿什么保护他?"

      "我... 我可以用生命保护师父!"

      "哈哈哈哈哈...
      夏令狐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是吧?"

      令邵看了看夏令狐语带嘲讽地说着,接着又转向寒宇笑道

      "你根本不了解他,若你知道他心中所想,你便会离开他。"

      "不会!"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寒宇飞快地说道到。

      "会。"出口的话语又轻又浅,却不容置疑。

      不顾寒宇错愕的目光,夏令狐转向令邵

      "你走吧。"

      "哼!" 令邵冷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在他没入黑暗前,夏令狐干涩的问了一句

      "清泉她... 还好吗?"

      "没你,我们都很好。"說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又補了一句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下次就不只是这样而已了。 "

      留下冷冷的这句话,令邵彻底隐入黑夜中,久久他们师徒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躺在火堆旁,一夜无眠。

      早晨,寒宇尚在半梦半醒中,夏令狐直起了身子,看着小徒弟的面庞独自沉思着。

      他从未告诉寒宇有关自己的一切,甚至是师徒二人至今为何四处流浪的理由,寒宇不问,他便也不曾提起,但他知道,若昨天遇见的不是令邵,他今后怕是无法守在寒宇身旁了。

      五百年了,他寻他已经五百年,好不容易在那片默林寻着了他,这一次, 在他主动离开前,夏令狐是不打算放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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