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沈鹤生

1、序

　　徐蓦是踏着厚厚的积雪来的。
　　朔风扬起的衣摆上缀满陈旧的卷云纹路，它在猎猎作响，和着剑刃上熠熠的寒芒。
　　猩红的血液沿着长剑锋利的边缘滴在雪地上，他一直走着，身后留下点点红色描出的蜿蜒的细线。
　　“……是你。”女人的声音颤抖着，没有惊讶，却充斥着翻涌的绝望。
　　徐蓦没有回答。他在她面前停下了，低头看着。
　　她是个非常美艳的女人。
　　乌黑的长发被风散开在她白皙的后背上，圆润而小巧的肩膀紧缩着，薄薄的春纱飞舞着，带着鲜嫩的翠色，包裹她玲珑的身躯。
　　殷红的丰唇、入鬓的柳眉，一颗朱砂痣不偏不倚地落在挺起的鼻尖，如她本人一般风情万种。
　　若不是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眼，不知她该是如何的妩媚动人。
　　“你杀了小妹？”她问。
　　“正是。”
　　“若是别人，或者……”她喃喃自语着，目光涣散，又聚在徐蓦手中长剑之上。她看着那一道血红。
　　“小小精怪，”徐蓦斜睨着她，“若非本仙，你们也只有一死罢了。”
　　“我与小妹修行百年，只想成仙，为何……”
　　“成仙？”他嗤笑，只轻轻一挥手，利刃便刺穿了她的心。
　　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掉，细瘦的手指紧紧抓着染红的衣襟。再然后，它们一点点松开了，她摊平在地上，化成一滩血水，慢慢渗入雪里。
　　漫天的白色，最终淹没了这一片小小的红，也盖住了徐蓦去时的路。
　　了无痕迹。

　　天地万物有灵，这份灵气给了它们不同的路数。
　　有的潜心修行，百年或许成了妖怪，千年或许成了小神，若天垂怜，得些神力可以庇佑一方。
　　有的难持本心，成了魔，就要有人去管。
　　徐蓦是个道士，自然是个降妖除魔的。
　　他总穿着一身旧道袍，胸口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腰挂一把极锋利的宝剑，剑鞘上刻满符文，传说这把剑能刺穿一切邪物；后背背着半人高的葫芦，黑漆漆的，看起来朴实无华。
　　人人知他名讳，却不敢从嘴里说出来——连妖魔都畏惧的人，自己在他面前岂不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于是求他时，称他仙人，背后，却叫妖道。
　　万事万物，如今就从这妖道徐蓦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