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扭转人生》月影乱镜蝶

5、第五章

　　云儿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
　　出于种种考虑，翠巧并没有给云儿安排一个特别好的房间，但临江阁的所谓“不是特别好的房间”...对于从小挣扎在贫困边缘的云儿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奢侈。
　　房间里太多的陈设物什，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床很舒服，被褥也很舒服，对于云儿来说，柔软得就像是云朵一样。换作是个稍微心大一些的，尤其是还是这个年龄的孩子，绝对能一觉熟睡到天亮。
　　可云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安稳。
　　严格来说房间不算大，但是毕竟是给她一个人——还是个没有身份没有来历的外人——住的，已经足够体贴和慷慨。云儿一点也不敢奢求更多，她能做的，只是悄悄地感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然后在足够柔软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忧心忡忡。
　　她又一次回忆起了今天白天的一切，无数道人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让她因为后怕而颤抖，又因为迷茫而瑟缩。
　　她心里也很明白，这根本就不是结束。
　　这个夜晚...也不过是用一层纯黑的布将所有的一切暂时遮掩住，让她即将变得复杂而充满波澜的人生回归短暂的平静宁和罢了。
　　她抿住了嘴唇。
　　宁静的夜晚，她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轻轻伸出手来，从袖口里摸出被自己藏起来的那根木簪。
　　...这是哥哥买给她的。
　　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能吃得饱穿得暖都已经足够幸运，哪里还敢奢求更多的东西呢？要是说想要些首饰来打扮自己，那无异于就是在说梦话。
　　这支簪子...对于眼界足够高的大小姐们来说，很普通，很简陋。可对于他们家来说，依旧是不必要的、可以被称作是“奢侈品”的东西。特别是父母去世之后，家里全靠哥哥一个人支撑，家用尚且不足，更不必说什么珠宝首饰了。
　　可是在她生辰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哥哥兴奋地拿了这支簪子回来，作为礼物送给她，她才知道哥哥之前是为了攒钱给她买这件礼物，才会每天那么忙那么累。
　　这根簪子一直被她珍之重之地戴在发间，每天都不会离开她。
　　今天那位被称作翠巧的姑娘带她去洗漱的时候，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肯定也是要被换一套的，说不定都会被直接处理掉。她不敢说什么多余的话，却趁着她们不注意，悄悄把簪子藏进了袖口，直到现在，才敢趁着夜色拿出来。
　　云儿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木簪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熟悉的、重要的东西，给了她难得的踏实与安稳的感觉，能让她冷静下来，想的更多，更远，更仔细。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今天那位明明无理硬是变成了有理的纨绔少爷，想到了天女下凡一般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临江阁副阁主，也想到了明明并没有卷入今天的事情，但是肯定不可能彻底脱离关系的...哥哥。
　　是的。
　　她不能单单想到自己，还要想到哥哥。
　　如果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女，那么反而没什么关系，是生是死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可是...她了解哥哥，按照哥哥的脾气秉性。如果今天她被带走了，哥哥不知道是谁做的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了，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死了也就罢了，可哥哥呢？
　　...如果这次忽略掉的话，这种事以后说不定也会无数次的发生，到时候，还会有第二个人来救她吗？
　　她没有那么乐观。
　　云儿缓缓地转动着那根簪子，最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她闭上了眼睛。

　　“最近没怎么看着你，你做起事来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嗯？”
　　起了个大早，还得为了这事儿专门跑去解释一趟，正在懒洋洋摆弄自己手中圆扇的少女怎么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林渊都有点要被气笑了。
　　“怎么会？我难道不是一直表现得很出色吗？”少女却仿佛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林渊的无可奈何，笑容颇有一种娇俏的美。
　　“出色，可真是出色的很。”林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做出压抑火气的样子，“那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临江阁什么时候缺了漂亮姑娘了，还要你从外面带一个回来？”
　　“漂亮姑娘...临江阁确实从来没有缺过，可是啊，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就缺了我可心可意的。”
　　顾青璇很少会把话落到实处，这一次说得这么坦率明白，倒是让林渊都有了些惊讶。
　　少女却没有再看他，托着自己的面颊，神色颇有几分郁郁，“翠巧的年纪确实差不多了，我也不能再因为私心留下她了。可我目前身边还真的没有特别相中的丫头，在路边看见一个合眼缘的养起来，难道也不行吗？”
　　林渊沉默了片刻。
　　“你当真狠得下心来，要把翠巧嫁人了？”
　　“她都二十啦，我总不能真的把她留一辈子吧，如果让她孤老一生，以后保不准真的会怨我呢。”端起杯子来狠狠灌了一口茶水，少女的眉头蹙了起来，“越留下去越舍不得，倒不如现在狠下决心来，不自在一阵也就没事了。”
　　“...也是，你也算是为她考虑周全了，翠巧有你这么个主子，是她的福气。”林渊轻轻呵出一口气来，露出了笑容，“你该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临江阁的探子已经够多了。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丫头，我还能强迫你把她赶出去不成？但不管怎么样，还是仔细观察些时日，小心调教着，最起码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放心吧，翠巧也不是明天就嫁人，我还要好好为翠巧安排一番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会让翠巧好好教教她。”
　　顿了顿，顾青璇挑起眉梢来看过去。
　　“嗯？”林渊回看过来。
　　“那小丫头可在外面等着呢，别让她一直站着了吧，你真的不要见一见？”少女的笑颜瞬间狡黠起来，显得异常明艳。
　　“好哇，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听见这话，林渊哪里还能不明白，顾青璇就是想要他见一见这个新丫头。
　　这种小小的心思不算过分，他也不会为这个生气，所以干脆笑了起来，“见，为什么不见？我正好想看看，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能让我们的副阁主一眼相中呢。”
　　“还没长起来的小丫头片子而已。”这句话少女说的漫不经心，却也是真心实意——家境贫寒，吃不饱三餐，就算是美人胚子也难免显得粗糙了些，面黄肌瘦了些。
　　美人是娇养出来的。

　　于是，云儿真的得到了机会，走进临江阁阁主的书房。
　　熏香的味道，很清淡，甚至遮掩不了书墨的气息，但是却让嗅到这股熏香的人感觉心平气和。云儿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瞬间意识到自己显得是多么的孤陋寡闻，连忙低下头，维持住乖巧温顺的姿态。
　　虽然这根本就骗不过年纪不大但阅人无数的两位阁主。
　　林渊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
　　...但愿是真的。
　　她已经没有兴趣再因为奴婢的原因跟他有意见的分歧了。
　　“很漂亮的姑娘家，怪不得让你一眼相中了呢。”既然这样，林渊毫不吝惜于用温和的态度跟云儿说话，“确实是个看起来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既然你喜欢，那就好好培养着吧，我也不用担心你身边少了个伴儿了。”
　　“这话让你说的，我好歹是副阁主，还能少伴儿不成？”
　　话说的懒洋洋的很不走心，青璇的眼神也一直流连在云儿的身上。对方一直低着头，却掩饰不了那一瞬间的羞涩和通红的耳根。
　　可以理解。
　　林渊这样的男子和她平时见过的比起来，绝对是云泥之别。任何没有见识没有阅历的小姑娘突然见到这么个天神一样的人物，模样好家世好能力好，对你说起话来还会这么温和有礼，都会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的。
　　那么在原先的情况里，在那么需要被拯救的情况下，林渊的出现自然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漂亮说不上，就是看着乖巧，应该不用我太费心罢了。”把思绪收回来，青璇依旧风淡云轻的姿态，“以后这小丫头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看在她资历尚浅，也看在名字还算有缘的份儿上，你就让云珠和云秀多多包涵吧。”
　　“那是自然。”

　　这句话说得有点刻意，不过既说给林渊听，也说给云儿听。
　　在云儿的记忆里，云秀性格还算开朗，对她的态度不算好，却也不算坏。重要的是，她为人正直爽利。对待林渊身边的这群丫头，她看不顺眼的直接就会说，不喜欢你大多也会摆在脸上，至少不会做那些背地里捅刀的事。而云珠...在没有她出现的时候，已经和林渊处于非常暧昧不清的状态了。
　　大家族的公子小姐大婚的时间很晚，男孩拖到二十二三绝不算太晚，女孩二十嫁人也非常正常。但是大婚归大婚，公子哥们在十六七的时候身边就会有通房侍妾，而且很多都是自己的贴身奴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丫头，保不准哪天哄得林渊足够欢喜，就会被收房了。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漂亮，乖巧，和云珠有三四分相似的云儿，当然会招惹来云珠深沉的敌意。
　　不仅仅是因为云珠的美貌与容貌的那两分相似，而是因为那种似曾相识的温顺的气质，那种相似的眼神，还有...她的年轻，她的青涩，她的天真。
　　云珠当然还很年轻，可毕竟跟在林渊身边这么久，已经经历了太多家族的阴暗面，早就不再是少女的纯真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多少女孩子会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隐形的“情敌”抱有好感的。
　　上一世临死之前，云儿也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自己，还是很多人参与，但是云珠确实是她重点怀疑的对象...之一。
　　混成这样，何必呢？
　　不过这一世确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的。
　　其实她完全没有拖拖延延欲说还休吊着别人的意思，早就找到机会和林渊敞开说明：她完全无心嫁人（对于这个扯了一大堆理由借口耗掉了无数脑细胞），等到临江阁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她想到处走走看看，赏天下美景，观四海风光。
　　林渊信了，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弃。毕竟，娶一个一直辅佐他的，而且容貌能力才华地位都足够的女子，当然是最好的情况。
　　——这就不怪她了吧，这就不怪她了吧？！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明面上大家依然觉得云珠和林渊的关系有些说不清的暧昧，也觉得“私事”一类求云珠可能要比求这位副阁主都说不定更有用。但有着云儿的记忆作对比，青璇还是能意识到，林渊对云珠目前是完全不够上心的。
　　当然，这她就管不着了。
　　林渊在公私事上还算英明，权力更是远远比感情重要。据她的了解来看，别说他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对云儿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多上心，就是真的一见钟情，轻易也不可能对副阁主身边的丫头出手。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临江阁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把权柄夺回手里，甚至让权力比起以前更加集中在本家一脉。
　　他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却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那这一次，就算不合眼缘，云珠也没什么太过针对云儿以至于想要她的性命的理由了。
　　“不过，既然你喜欢这个丫头，那这件事的善后我可就交给你了，我是不会帮忙的。”林渊笑着把话题扯了回来，“那家人毕竟也算是临江阁的附属，你好歹也要在明面上给人家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才行。”
　　...解释。
　　哼。
　　少女端起茶杯来又抿了一口，重新看向云儿。
　　她的身子轻轻地有些颤抖，却仍然咬牙坚持着站立在原地。
　　很好。
　　少女轻轻一挑眉，放下杯子，轻轻的“砰”的一声，唤回了云儿茫然的思绪。
　　“你跟着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