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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8-墟 ...

  •   正当众仙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君头疼地扫了眼大殿,见燃魂灯的主人却神色泰然,站在那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听着旁人议论。

      沉稳大气,处事淡然。

      天君坐直了一些,霎时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沧澜女君愈发敬佩起来。

      其实弗离只是听他们三言两语嘈杂得很,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所以站在那里神游天外而已。

      须臾,却听天君用力清了清嗓子,乱成一锅粥的大殿上终于渐渐归于平静,女君闲闲抬了抬眼,见天君凝重道,“燃魂灯毕竟是女君铸成的,具体要如何使用,还得听听女君的意见才是。”

      弗离忽然听见话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先是怔了一瞬,随即不假思索地转首看向在另一侧站着的寒奚道,“臣并无什么特别的高见,不若听听寒奚神君怎么说罢。”

      天君诧异地看了眼寒奚,一时之间众仙又隐隐骚动起来,似乎都在窃窃议论女君未免太过信任寒奚神君了。

      寒奚也僵了片刻,抬眸对上弗离的眼神,无奈地朝她摇了摇头,弗离却一派坦荡荡,继续道,“寒奚神君聪慧渊博,且为人刚正不阿,定然能给出燃魂灯如何献祭魂魄的答案。”

      天君头一回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二儿子,忽然也觉得他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却说不上来。一时不好拂了女君的面子,天君便点头应允道,“寒奚,来说说你的看法罢。”

      他被推到众人目光中心,只得思索一瞬,一拱手回道,“禀天君,臣以为,如今燃魂灯既是要凡人献祭魂魄方能助神仙增长修为,天界以仁德统管六界,这凡人的魂魄就必得是自愿献祭给燃魂灯的。否则难免落六界口实,于天君不利……”

      天君看着他若有所思,寒奚垂眸,顿了顿又道,“臣记得,仁慈神母当年是因为窥见人心不足是以心生厌恶,方归隐沧澜的。既如此,女君携燃魂灯应神母旨意降世,必然也有神母的考验之意。”

      提及这一层,天君看他的眼神才彻底带了点刮目相看的意味,弗离见天君表情这样,一时心里也替寒奚高兴又骄傲,随他在殿上附和道,“臣以为,寒奚神君言之有理。”

      既然女君也这样说了,天君便点点头,看着寒奚颇为不自在地赞赏了一句,“不错,寒奚你思虑周全……可凡人如何能自愿献祭魂魄给燃魂灯,还有待商榷。”

      天君手在袖中握紧,尽量让自己表情看上去不那么遗憾惋惜,一派公正地沉声道,“况且,将燃魂灯用来增益本君一人修为,本君心中也觉得受之有愧。此事……便暂且搁置下来,往后再议罢。”

      燃魂灯就这么被交回了女君手里,散朝的时候,女君提着这盏光华流转的燃魂灯缓缓走向寒奚,面上仍旧是端庄自持的模样,脚步却不自觉越来越快。

      她雀跃地站在他面前看他,眨了眨眼,“你书读得太多啦,连仁慈神母那一段儿都读到了!”

      他看她一眼,轻轻叹出一口气,朝她也笑起来,“毕竟是沧澜的创始者……”

      后面的话不必说出来,沧澜的女君便红了耳尖,垂下眼去不再敢看他,“天君很高兴,估计很快就会让你继续正式接管天庭事宜的协理了罢?”

      他抿了抿唇,笑意在眼底散开,嘴上却不把话说满,“真人那里的课还有一段时日能上完,估计会等到那时候。”

      弗离怔了怔,这才想起他们同门念书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她面上有些恹恹,顿时便兴致全无,寒奚看着她,完全懂得她的心思,只是依旧笑得温柔,“不打紧的,等回头我也可以多去沧澜看你,哪怕不在一起上课,我们也是一样的。”

      他说他们也是一样的,却没把话说得明白,可弗离听在心里,自然以为他说,他对她的心意同她的一样。

      彼时她一万个信任他,自然也信任他给她的承诺,他说会多来看她,她就早在心里设想好如何带他游玩沧澜的种种。

      可后来千百年间,寒奚踏足沧澜的次数,不过寥寥可数。

      她当时预料不到以后,只是闻言又雀跃起来,她抬起头看他,眼角眉梢一寸寸绽放开来,那颗朱砂痣万般动人,寒奚心中一动,伸手别了缕她的碎发。

      那双眼温存缱绻,弗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如雷霆似的,一时握着燃魂灯的手指都在发颤。

      自那一日殿上天君夸赞过寒奚后,便经常宣他商讨大小事宜,众仙眼见太子宸之昏睡不醒,寒奚神君又开始颇得天君信任,自然便开始见风使舵,拉党结派了起来。

      宸之从前治理天庭事向来铁血手腕,这让那些本来就是走后门飞升成仙者十分不适应。

      在他们的心里,凡事人情为大,断然不可能钉是钉铆是铆的,虽说法不容情,但是总也该有通融一些的时候才是。

      可宸之却统统不管,对这群惯会偷奸耍滑的神仙诸多打压,早就惹了他们一肚子的牢骚怨气。

      如今换上寒奚理事,他出身卑微,根基不稳,本就是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两厢一碰便对上了念头,是以近来寒奚神君在天宫里也有了一众簇拥者,日日共商政事,愈发忙得不可开交。

      无权无势的私生子,藏在九重天遮遮掩掩了这么多年,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一朝登堂入室,享受了从前嫡长子才拥有的众星捧月,手握了无上的权利,如何能不让他热血沸腾,并为之疯狂着迷?

      他忙了起来,除了在真人处上课还是会按时来以外,弗离再不能有别的时间同他碰面了。

      上课的时候,寒奚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弗离看着他不停记录的手,淡淡呼了口气。

      她想,也不需要着急不安,毕竟她是个清闲女君,却不能要求他也无所事事。

      她体谅他所有的难处,等寒奚忙完这一段儿,总会有机会跟她回到沧澜透透气的。

      可是没等寒奚彻底将权利紧紧攥在手里,太子宸之,醒了。

      这位尊贵的天君嫡长子,甫一醒来,便有心腹扑在他床头痛哭着诉说了寒奚的事。

      太子不愧是正统继承人,倒也十分沉得住气,没有任何动作,只点了点头,便十分疲累似的,阂眸靠在床头,一身素白中衣显得单薄虚弱。

      天君来的时候,便一眼见到这个捧在手心的嫡子这幅模样,一时眼眶一热,心中所有对天后的愧疚都涌了上来,上前一步关切道,“宸之,你醒了,感觉如何?”

      太子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缓缓睁开,看向一副慈爱状的天君,哑着嗓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儿臣在梦里,梦见母后与我说,儿臣名讳‘宸’冲撞父君。为人臣子,理应谨守本分,否则消耗儿臣的福分。”

      天君听他提起天后,一时悲上心头,再看向孱弱的儿子,此刻听太子主动道,“儿臣想更名为‘臣’,还请父君准许。”

      天君眼眶一时便红了,与天后少年夫妻的恩爱,太子多年协理天庭事的勤勉,统统涌上心头,想到寒奚愈发觉得愧对臣之,听他这话哪有不应的,连忙点了点头道,“父君准了,都依你所言。你只需好好修养,赶快恢复元气,我还等着太子重新帮我掌管天庭。”

      臣之这才没什么力气地提了提苍白的唇角,在天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太子臣之甫一苏醒,便不费吹灰之力,兵不血刃地让寒奚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苦心经营都作了废。

      随着臣之迅速地恢复了元气,寒奚手中的所有权力都被天君再度收回。

      只因臣之是身份尊贵的天君嫡长子。

      ***

      寒奚无法克制地消沉了下去,她再没见他真心笑过。

      而万象真人的课,也已经结业了。

      弗离在沧澜想了想,虽然怕打扰到他,但还是又上了一次天庭,预备拽着寒奚出去散散心,缓和一下心情。

      一路上天庭,沿途的仙子都同她热情见礼,弗离因着是第一次去寒奚住处找他十分紧张,堂堂女君一路回礼回得几乎有些诚惶诚恐。

      臣之的住处离天君寝宫不远,可要到寒奚的住处,须得穿过层层宫宇,在天宫的西面角落处。

      她一路走过去,停在寒奚门前的时候,眼见他门口的那丛花都有些颓态。

      大门紧闭,向来门庭若市与门可罗雀也不过一日。

      她叹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响应,她便略一沉思,下决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窗之隔,她在一片深绿的青藤下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弗离本无意窥探,奈何来不及退出去,那声音便传进了她耳中。

      “只要将噬魂珠放在墟底,定然能万无一失……噬魂珠吞噬魂魄,奈何他再厉害,也逃不过这一劫!”

      她屏息,没想到居然在此处听到了上古凶器噬魂珠的名字。

      屋里寒奚沉默了片刻,方压低了声音犹豫道,“我再……想想。”

      那人有些着急,“殿下!”

      寒奚似是苦笑了一声,“殿下?太子殿下是殿下,我算哪门子的殿下。”

      那人痛心疾首地劝道,“正因如此,殿下才要早日名正言顺地让所有人对您俯首称臣啊!这些日子,殿下掌管天宫事,无不稳妥公允,可这般兢兢业业换来的又是什么?”

      寒奚似是心有顾忌,低呵了一声,“莫要再说了。”

      那人重重叹气,片刻只好道,“既如此,那我等殿下的信儿。”

      说完便再没了动静,弗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见那人要出来,咬牙隐了身形,飞身落到了檐上。

      她看清从屋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正是寒奚拉拢的心腹,司法器掌管的神官师仓。

      师仓前脚刚走,弗离便在檐上眼睁睁看着寒奚步出内殿,站在院中沉默着抬头看天。

      不过一些日子不见,他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昔日那浅笑温润的气质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他看的是九重天的方向。

      从天宫看去,九重天祥云依旧,只有他最清楚,那里的一切是多么沉闷和乏味。

      弗离看着他,一时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寒奚执念太深,却也是人之常情。

      一步之遥的滔天权势,若他从来只是那个殿上瑟瑟发抖的羸弱少年也便罢了,偏生那一切已经触手可及,却又在刚刚让他尝到甜头,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执掌天下的时候乍然抽离。

      一夕将他打回谷底,逼着他认清自己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庶子,认清自己到底有多低贱。

      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明明寒奚执政,也未比臣之相差甚远。

      弗离看着寒奚伸出手,掌心一颗黑雾缭绕的珠子毕现。

      那是噬魂珠。

      ***

      三日后,归墟下万魔城封印松动,此处原本就是百年前由太子臣之亲自封印的,臣之自当请愿再度封印万魔城。

      天君担忧他刚刚经了天劫元气大伤,本不欲教他亲去,可臣之甫收回权利,自然没有不再加固的道理,于是强撑着揽下了这份差事。

      一望不到底的归墟旁,面色苍白的俊美太子拼力催动伏诛剑,正是神力都集中到宝剑伏诛上的关键时候,归墟深海底却传来一股难以抗衡的吸力。

      当他意识到那是噬魂珠的力量,一双眼血红地睁开,三魂七魄却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神识也变得涣散起来。

      恍然间,他透过深邃海底见到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一双阴冷的眼睛如同暗处蛰伏的猛兽,正错也不错地盯着他。

      臣之咬牙撤回最后一丝神力,杀伐果断地将一魂一魄缠在伏诛剑上,将宝剑伏诛高高抛了出去。

      寒奚眼见他动作,倏地见他二魂六魄都进了噬魂珠,飞身从归墟底追了出去。

      太子终于力竭,闭上眼,身形一晃,跌入了这深不可测吞噬一切的归墟之中。

      臣之的肉身与寒奚在茫茫一片墨蓝色中擦身而过,他看都没看他一眼,挺身而上握住了逃窜的伏诛剑。

      寒奚发狠催动神力,想要强迫着将那一魂一魄从伏诛剑上逼出来。

      奈何宝剑伏诛跟随臣之多年,且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宝器,以寒奚如今的神力根本做不到破开臣之的封印。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昏暗归墟,眼底是风起云涌的筹谋算计,不再犹豫,飞身往沧澜的方向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腿腿的留言笑死我了哈哈哈,我回来了回来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知道,下章弗离也知道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流小包子 11瓶、我是人间瑰宝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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