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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缠 ...

  •   虞桃娇生惯养地长大,身边围着的人向来都是好话说尽,哪里受得了这种呛。一张脸登时要沁出血一样的红,被虞夏戳破了心事恼羞成怒,这就要伸手去拉她衣袖,虞夏不愿被她碰到袖子,轻巧转了个身,谁料她脚下慌慌张张的,一头竟扎进了池塘里。

      虞桃猛地扑腾着呼救,池水水花四溅,虞夏和望愈都愣住了一刻,下一秒,她回身果断对着望愈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主院叫人!”

      望愈明显被吓傻了,愣愣地点了头,回身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转首嘱咐道,“小姐!你不会水,身子又弱,万万不可下水救人!等我叫了人立刻回来!”

      虞夏匆忙点头,一边往池子边上靠了靠,试图拉住虞桃挣扎的手,朝她喊道,“你别挣扎,过来拉住我!”

      虞桃在水里呛得睁不开眼,幸亏是夏天,身上倒并不觉得多冷,只是耳边朦朦胧胧听得虞夏在大喊些什么,她想张嘴,却又猛地灌进了几口水,吓得又是剧烈扑腾了几下。

      她不扑腾还好,一扑腾又离岸边远了几分,眼看虞桃的脑袋都要没到水下去,虞夏心里着急,又往前走了几步,踏进水里要去拉她,自个儿的衣摆都沾了水,足下踩着水边的软泥,摇摇晃晃站不稳。

      她往前弓着身子,好不容易在慌乱中拉住了虞桃的手,却被她用力一拽,差点跟她一起坠进了水里。

      她一狠心,手拽着池塘边上的泥土,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已经大半截腿没进了水里,若是此时虞桃再一用力,她也没有把握究竟会不会被她拉下去。

      这时候虞夏听到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有一个人将她抱紧在怀里,去扯她拉着虞桃的手,在她头顶怒道,“你不要命了?池水这么凉也敢下来,还不快站到后面去!”

      她听见这声音,抬头看过去,谢清池一张俊脸上竟是隐隐怒意,他瞪着她,竟是颇为心急的模样,她瞧了瞧他拉住虞桃的手,便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谢清池没有犹豫,将她往后轻轻推了一把,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握住虞桃的手费力将她抱住,拉扯着往岸上游。

      虞夏在六月的日头下骇出了一身的汗,瞧着虞桃人事不省,浑身都湿透了的模样,想想刚才若是谢清池没来,这会儿被拉下去的就是她自己。

      虞桃若把她拉了下去,两个人都不会水,这会儿功夫望愈也绝不可能赶回来,两个人只有稀里糊涂一起死的份儿。

      后怕归后怕,谢清池是外男,救了人便避嫌地转过了身,她还是赶忙上前了一步,跪在地上去压虞桃的胸口,大声唤她的名字,“虞桃——醒醒!虞桃……!”

      虞桃一下吐出来几口水,却依旧昏迷了过去,虞夏没有放弃,一边继续压着她的胸口,一边费力唤她,毒辣的日头下,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颗心悬着放不下来。

      谢清池背着身咳嗽了一声,浑身都在滴水,还有力气出言安慰她,“你探她鼻息,若是还有便应该无碍,等主院人来了立即去请大夫诊治,不会有事儿的。”

      虞夏闻言照做,虞桃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是真切有着。

      她略镇定了几分,抬眼看谢清池那身素白的衣裳都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眼看着不忍,开口对他道,“我房里有祈安的干净衣裳,五哥可以先进去换上,不然这一冷一热地站在日头下容易生病。”

      谢清池想了想,一会儿若是其他人都赶了过来,看见他这幅样子和虞夏呆在一起也是不妥,便点了点头,又对她嘱咐一句,“别怕,马上正院就来人了,有事儿你便唤我。”

      虞夏应了声,他便走进了风荷院,不多时,望愈终于带着正院的人回来,一见虞桃这模样,正院的小厮丫鬟都慌了神,直接哭天抢地手忙脚乱地将人抬走了。

      虞夏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力气都使完了,累得说不出话来。

      望愈上前询问,她苍白着一张脸摆了摆手,低声嘱咐道,“你站好风荷院的门,五哥在咱们院子里换衣裳。”

      望愈一惊,抬眼就去看她,虞夏却也没有力气解释那么多,直接又朝她点了点头,走进了院里。

      ***

      他已经换了一身祈安的新衣服,颜色选的还是浅淡的蓝色,负手站在屋里打量她挂起来的书画。

      虞夏一看他这镇定自若的模样,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闻声转身,自个儿看了眼自个儿,对她问道,“我穿这衣服很奇怪?”

      “不奇怪。”

      她走上前,将他拉到镜前,拿干净的棉布擦着他一头长发,真心实意道,“五哥这样的人物,穿什么都是好看到极致的。”

      “哪怕是这一身小厮的衣服?”

      她对着镜子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他,“嗯,哪怕是这一身。”

      顿了顿,又笑道,“哪怕带子还系错了。”

      他疑惑地看了眼镜子,拉着腰间长长的带子,不解地蹙眉,“我穿错了?”

      虞夏知道谢清池好歹也是高门贵户出身的,这种下人朴素的衣裳不会穿也是有的。

      她没作声,拉过他,垂着头,手指在他衣服的腰带上翻飞,细细的胳膊绕过他的腰身几圈,将带子仔细缠绕好。

      她跟他之间的距离,随着她的动作忽近忽远,他垂下头,看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一时竟忘了去呼吸。

      一屋子静谧无声,只有她手指和衣料摩擦的沙沙声,窗外蝉鸣声都听不真切,虞夏垂着头的模样专注温柔,认真得似乎只有眼前为他系衣服这一件事值得上心。

      他一时竟无法将她和那日桥上冰雪一样的美人联系到一起。

      谢清池散着长发,看她缓缓扇动的睫毛,忽然轻声道,“方才表妹差点想要跳下去救人,似乎也不像这府里传的那般冷情。”

      她手指顿了一瞬,随即又动起来,眉眼里满是不甚在意地回敬他一句,“五哥进了虞府,此后跟着虞家在朝中受储君庇佑,自然不惧怕郁王。算盘打得清楚明白,似乎也不似‘王孙掷箸’那般无谓仕途。”

      他听她伶牙俐齿的这话,忽地便低低笑出声来,两个人贴得近,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我听闻,叔父在朝中事也常与表妹商议,想必几年前虞家投入储君门下,助储君上位之事,也有表妹的手笔。”

      虞夏看了他一眼,登时便明白过来,凉凉一笑揶揄道,“看来虞桃今日果然是追着五哥来的。五哥翩翩君子,如何不知听人墙角为人不齿,竟还敢这样光明正大地与我说起?”

      他却未回应她的话,缓了声音,看着她的眼神是真心欣赏的模样,颇有几分惺惺相惜道,“只可惜表妹不是个男子,身子又弱……否则朝堂之上也必有你施展的天地。”

      一时之间,她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活到这么大,自从生母故去以后,在这府里艰难度日——站住脚跟靠自己向父亲出谋献策,赚钱营生靠自己变卖字画。

      许久没有人像他刚才那般,拉过她的手,气急败坏地朝她发火,让她站在他身后。

      那一瞬间若说她心中毫无触动,实在是假话。

      这样谪仙似的儿郎,高大沉稳,肩膀温暖宽厚,俊逸的脸上是一派疼惜,缱绻说着叹惋她这一生的话。

      她心中不知为何,蓦地想到爱重这个词。

      这久违的关切——若姑且容她将之称为关切的话,她确实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贪恋。

      愈发不受控制的心跳声是她的秘密,虞夏面上仍是一派镇定自若,垂着头与他的衣裳交付全部的心思,只淡淡道,“夏夏一介女流,又像五哥说的,生一副不争气的身子骨,哪有什么力气去忧国忧民。与父亲献策,也不过是我生母早亡,须得在这府里站住一席之地的不得已罢了。人若能活好自己,再费心思去管什么天下事罢。”

      他听她提及伤心事,面上滑过一丝痛楚,迫着她抬首四目相对,“休得胡说!你……”

      可半句话出口,他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倒是虞夏看着他兀自笑了出来,“我什么?五哥想要安慰我?那怕是不必了,世间事,未有长盛,未有长衰。我想得清楚明白,并未真正看重过什么,也算自在。”

      他看她这样明艳笑着说出最冷清的话语,蓦地又想起那日桥上初遇,她缓缓投来的那一眼。

      虞夏向来是这样,她从没有变过,即便如今她就在他眼前,却还是让他心慌——她如她所说,似乎永远不将任何人事放在心上。

      所以,若非这具躯壳拖累,她早该离开这污浊人间,羽化升仙才是。

      谢清池不知为何,一时竟觉得怕。

      他微微弯下腰,垂眸来找她的眼睛,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切切实实的她。虞夏在他越来越近的气息中慌了神,忘了自个儿还拉着他的腰带,往后一躲,却差点仰过身去。

      谢清池眼疾手快,垂首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搂回了自己怀里。

      鼻尖相抵,这样暧昧的动作中,她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甘心,不甘心还是这样,什么事都在尽他股掌之中似的,一咬牙,狠心抬起头,直直与他四目相对。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在前,她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再难遮掩。

      他深深看着她,眸中攒起一个笑,却教她分明看着笑出了几分痛意。

      “有朝一日,若是表妹将什么人、什么事放在了心上,可会为了他……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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