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案卷集·续》耳雅

12、12 无常

　　展昭和白玉堂跟踪沈天雨，兜兜转转穿街过巷，越走越觉得路熟。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这条路好像是去……”
　　没等展昭说完，沈天雨停下脚步，扭脸看身旁的台阶，似乎是挺为难，搔搔头。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哭笑不得，沈天雨站在谁家门口了？
　　开封府！

　　五爷忽然明白了，“难怪这么低调，是来开封府领人的吧？”
　　展昭也点头，“估计是，他天雨轩的弟子目睹的变盐经过么，肯定被带去开封府问话了，没准真是他儿子。”
　　沈天雨在开封府门前来回走了几步，就有衙役出来问他，“大叔，你何事在门外徘徊啊？要报案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沈天雨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竟然被认成了普通大叔。

　　“呃……”沈天雨也很尴尬，左右看了看，心说这场面要是让江湖朋友瞧见了，那以后还混不混了？
　　白玉堂拍了拍展昭，示意——去偶遇！
　　展昭见沈天雨犹豫半天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哪儿能让他跑了啊，赶紧就跟自家耗子一起去偶遇。

　　沈天雨低头转身，想着要不还是等等吧，刚往回走了两步，就听有个声音传来，“诶？这不是沈掌门么？”
　　沈天雨一愣，抬头一看，越发尴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展昭笑眯眯对沈天雨拱拱手，“沈掌门有何贵干啊？”
　　“咳咳……展大人，许久不见了。”沈天雨脸上勉强地挤出几分笑容来，边对白玉堂也点了点头，“白少侠也在啊。”
　　白玉堂也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沈天雨——虽说这位跟展昭有些不睦，但来开封府领个目击案发过程的门下而已，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爹？”
　　一声呼唤，打断了开封府门前略显尴尬的对视。

　　三人都转过脸，就见台阶上，一个少年跑下来，到了沈天雨身旁。
　　展昭和白玉堂都打量那少年，外貌和沈天雨十分相像，看起来功夫不错。

　　沈天雨似乎是松了口气，给展昭和白玉堂介绍了一下，“犬子，沈茂。”
　　展昭和白玉堂都了然——真的是儿子啊。
　　沈茂睁大了眼睛看展昭和白玉堂，边戳了戳沈天雨，“爹，展昭明明很帅啊……呜。”
　　话没说完，沈天雨把他嘴给捂上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挑了挑眉，看来沈天雨没在背后少说展昭坏话。

　　“沈公子怎么会在开封府？”展昭装糊涂问话。
　　“呃……”沈天雨正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沈茂可来劲了，“展大人你没听说么？刚才武试考场一个考生突然变成盐巴了！我亲眼看到的！就在跟我比武的时候，都邪了门了，我就眼看着他哗一下散了一地……”
　　沈天雨无语地看着儿子。
　　展昭摸了摸下巴，心说，哟呵，原来是个傻儿子。
　　白玉堂倒是对沈茂印象不错，又直又愣，有点像天山派那群傻徒弟。

　　展昭问，“所以沈公子目睹了整个过程是么？”
　　沈茂点头，“对啊！我刚才把看到的都告诉包大人了！包大人可和气了，一点儿不凶。”
　　说着，沈茂还挺激动地拽沈天雨，“爹！我瞧见赵普了！帅死了！”
　　沈天雨无奈地按住激动的儿子，看了看展昭，那意思——就这么回事。

　　展昭看了一眼沈天雨，问，“沈掌门，对于此案有什么看法么？”
　　沈天雨微微摇了摇头，跟展昭和白玉堂告了声再回，就要拉着儿子走。

　　展昭突然说，“相请不如偶遇，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沈天雨狐疑地看着展昭，那意思——吃饭？
　　刚想拒绝，白玉堂来了一句，“正好约了我师父在太白居……”
　　沈天雨没来得及开口，沈茂眼睛都亮了，“天……天尊？！”
　　展昭点头，“嗯，还有我外公也在……”
　　“殷候也在？！”沈茂哪儿还记得他爹是谁啊，赶忙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去吃饭吧，让我爹请客！”
　　沈天雨扶额叹了口气。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点头——这肯定是亲儿子啊！

　　展昭招呼父子俩去太白居，沈茂欢天喜地就跟着展昭边走边聊。
　　白玉堂看着心事重重跟着走的沈天雨，也有些疑惑，天雨轩也算家大业大，沈天雨平日很张扬的一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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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府的仵作房内，公孙看着桌上摆的破箱子和旁边的两大筐盐巴，也有些莫名，“这是打死了多少卖盐的？”
　　龙乔广给公孙指着两筐盐，说，“这一筐是展昭半路捡回来那个箱子里的，这一筐是擂台上变成盐的那个考生的。”
　　九王爷仔细研究了一下两筐盐巴，“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
　　公孙看了看桌上的木箱，最后又回过头去看那具用棉布绑成粽子状的尸体。

　　“那只乌龟呢？”赵普问赭影。
　　“被包延他们养马厩旁边的大缸里了，缸里都是沙子。”

　　赵普边点头，边瞟一眼围着“粽子”转圈的公孙。
　　龙乔广瞅着那具尸体又开始唠叨了，“尸体为什么要用布条裹起来为什么那么瘦啊确定是尸体么看着像小孩儿啊谁这么缺德啊话说开封府怎么比黑风城还不太平……”
　　公孙抬头瞪了赵普一眼，赵普一拽右将军的脖领子，将他丢了出去，让他没事就回将军府陪媳妇儿生孩子吧，别到处浪了。

　　打发走了龙乔广，公孙拿了把剪子，准备剪开那些布条。
　　公孙还是比较小心，先从脚部开始，两剪刀下去，原本以为可以看到皮肤，可剪开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黑色的布卷。
　　公孙眨了眨眼，“咦？”
　　“黑布……衣服么？”赵普纳闷，“里面好像有东西。”
　　公孙歪着头想了想，“莫不是个假人？”
　　剪开一点黑布，就听到“啪嗒”一声，一枚铜钱掉了出来。

　　“一文钱唉！”公孙抖了抖那条腿，从窟窿里，哗啦啦掉出来了一大把铜板。
　　“这就是我朝用的钱吧？”赵普拿着两枚铜板看了一会儿。
　　公孙点头，“是啊！还挺新的。”
　　公孙再剪开点布条，从里面抽出来了几根长长的黑色布卷。这种布卷两头都打了结，当中一卷铜钱。
　　“难怪不会哗哗响了，都一卷一卷分好了。”九王爷见公孙又抽出来几卷铜钱，觉得有趣，“这是谁藏的私房钱么？藏成尸体的样子？有点厉害！”
　　“用不用这么费劲啊？”公孙从尸体一条腿里拽出来了十几根布卷，“这统共加起来才多少钱，换成银子或者银票也没多少。”
　　公孙还要去拆，赵普突然伸手拦住他，“唉，等等。”
　　公孙瞧他。
　　赵普拿着一个布卷给公孙看，“你看上边有字。”
　　公孙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见布卷上，有一行红色的小字——魂气归天，形魄归地；死有分，范无救。

　　公孙就愣住了，嘴里念叨了两遍，“死有分范无救……范无救……”
　　“哎呀！”公孙将布卷丢了回去，“黑无常！”
　　九王爷直撇嘴，虽说他不太热衷这些个神神鬼鬼，但黑白无常还是知道的，白无常是“活无常谢必安”，黑无常是“死有分范无救”，两位爷都是道家常说的勾魂使者。
　　“这青天白日的也太晦气了。”九王爷无奈，本来还想说折腾了半天不是尸体啊，展昭也没那么倒霉，可现在一想，这倒霉劲儿都超出凡人几个档次了，这大马路上捡到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公孙也放下剪刀，将刚才那些铜钱塞回布卷里，又把布卷都塞了回去，“不然一会儿找个道士看看再说吧。”
　　说完，公孙就往外走。
　　九王爷跟出去，问，“去哪儿啊？”
　　公孙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先找包大人擦擦手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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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城东最大的盐铺里，邹良找来了掌柜的。
　　霖夜火背着手参观盐铺，见掌柜的跟邹良好像很熟的样子，就凑过去听他们讲话。

　　左将军拿出纸包，给掌柜的过目。
　　掌柜的闻了闻，看了看，又要去尝一口。
　　不过被邹良拦住了，左将军倒是没告诉他这是人变的，只说不干净，地上捡起来的。

　　掌柜的也没多问，研究了一会儿，说，“这是好盐，看着像是雨轩盐。”
　　“这个怎么区分的？雨轩盐就是天雨轩卖出来的么？”霖夜火询问。
　　掌柜的摆摆手，“雨轩盐只是一种笼统的叫法，简单点说，这种盐是盐湖出产的，不是海盐也不是地上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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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盐铺，霖夜火拽着邹良小声说，“要是天雨轩跟这案子有关那就热闹了，我听说展昭拆过沈天雨的房子，屋顶都踹塌了。”
　　邹良感叹，“展昭真是个人才啊，这要是让他去西夏或者大辽皇宫待个一年半载的……”
　　“或者这么说。”霖夜火一拍手，“开封皇城还没乱，完全是因为包大人能镇住那只猫妖！”
　　邹良点头——有道理！
　　两人正聊，前方不远处突然一阵喧哗，有受惊的路人惊呼——江湖人打架啦！
　　邹良和霖夜火赶紧上前去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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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刚走上太白居二楼，展昭就仰天一个喷嚏。
　　走在他身后的白玉堂下意识左右看一看，有没有尸体或者凶案。

　　展昭揉揉鼻子，腹诽了一句，哪个在讲猫爷坏话，就听到一声好听的呼唤，“猫猫！”

　　展昭抬头，窗边他们常坐的位置，小四子正对着他们招手啊招手，跟小四子一桌坐着的，还有小良子、天尊和殷候。
　　白玉堂走了上来，也吃惊——原本就糊弄一下沈家父子俩，没想到他师父和殷候真的在这儿。
　　天尊和殷候见两人傻站在楼梯口，就同时伸手招了招。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自家大人招手，自然乖乖就跑过去了，身后跟上来的沈茂和沈天雨可傻了。
　　这回不止沈茂，连沈天雨都两眼冒星星——活神仙！

　　天尊和殷候正喝酒呢，小四子和小良子在写功课，桌上有文房四宝还有几本书。

　　展昭挨着小四子坐下，好奇看他在写什么，边问，“你们不是去太学听妖王讲课了么？”
　　“讲完了呀。”小四子戳戳书，“妖妖留了功课呢。”
　　“那妖王人呢？”白玉堂问天尊。
　　天尊“哼”了一声。
　　“太学之前有个考试，他留那儿跟林萧他们一起看卷子。”殷候边说，边抬头看了看站在桌边毕恭毕敬的沈家父子。

　　展昭让沈家父子坐，边告诉二老，沈茂就是刚才跟变成盐那个过招的考生。
　　一句话，把在坐两大两小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天尊和殷候本来就对人变盐那个案子有点好奇，一起问沈茂，“变成盐的是什么人？哪个门派的？”
　　沈茂赶忙坐正了回答，“那考生叫冯胜，茅山派的。”
　　沈茂话出口，这边听的人倒是有点茫然了。
　　沈天雨自言自语了一句，“茅山……”

　　“茅山派不是出道士的么？”展昭疑惑，边问白玉堂，“道士也考科举的啊？”
　　五爷也不清楚和尚道士能不能考功名，不过的确是有点怪异。

　　“说起来……”展昭问白玉堂，“现在茅山派掌门人是谁啊？”
　　白玉堂想了想，问天尊，“是陶明真人么？还是天师梁靖？”
　　“陶明没死的话那就是陶明，要是死了，三宫之首梁靖吧。”天尊说完，瞧了瞧展昭和白玉堂，“茅山派规模庞大，可不太好惹。”
　　“江湖上没怎么见他们走动。”展昭问，“武功很高么？”
　　“茅山派除了仙洞府之外，门下分三宫五观，道士众多，仙阳观就是五观之一，明西你们都认识吧？”
　　展昭和白玉堂干笑了两声——那个凶凶的明西师太啊，想起来就后脖颈子冒凉气。
　　“明西就算是高手了，但在茅山估计也只能排进前十，前五都进不去。”殷候幽幽地说，“茅山派在江湖上没名气是因为他们主要不跟活人打交道。五观的还好点，三宫的基本白天不出来。”

　　小良子认真问，“真的么？真的抓鬼么？”
　　“谁知道呢，三宫比较神秘，仙洞府更是没外人去过。”天尊倒了杯酒喝，边说，“但茅山派的弟子应该不会来考功名才对啊，入仕从商这些都是要跟活人打交道的事情，不像他们一贯的风格。”
　　殷候问沈茂，“确定是茅山派？”
　　沈茂点头，“嗯！打擂之前要自报家门的，他就说他是茅山派仙洞府的弟子。”
　　天尊和殷候都皱眉。
　　展昭也惊讶，“竟然还是仙洞府的？”

　　正聊着，楼梯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展昭眯眼朝着楼梯口望，“这个脚步声略耳熟……”
　　不负众望的，王朝马汉冲上了楼，嘴里喊出了他们最常说的哪句话，“展大人！出事啦！”
　　展昭望天，将小四子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叹了口气准备接受打击——这回又是什么事？死人还是房塌？

　　“城东有两帮江湖人打起来了，一方还都是道士。”王朝说，“另一派说是天雨轩……”
　　“糟了。”沈天雨站了起来，对天尊和殷候一礼，然后赶紧带着沈茂下楼。
　　展昭让王朝马汉带点衙役过去，马汉说刚才欧阳少征已经带皇城军赶过去了。
　　白玉堂小声跟展昭说，“沈天雨的确有点不对劲，好像被什么吓着了。”
　　展昭点头，“我也觉得，刚才提到茅山派的时候，他就有点不自在。”
　　两人别过天尊殷候，下楼追着沈家父子赶往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