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风·蝶舞双风》牙牙

6、蝶恋风影

　　我有一股无以言喻的心情在胸中盘旋。
　　我看见她的笑，是那么幸福。颜惜啊，你终于找到你的幸福了么。
　　我张翕着嘴唇，颜惜,颜惜,我多想和你说句话啊！可我忽然忆起来，我已不能发声，只能张翕嘴唇。
　　然而，丫鬟颜惜的眼里却并没有我。她从我身边径直穿过，走向老板娘。
　　姑娘啊，要为谁买呢。职业的微笑挂在她脸上，似乎方才从我的事情里受到了教训，开门见山地问布匹最后的归属。
　　我的丫鬟委婉一笑。她说，我夫君。
　　哦，我的颜惜，你已然有夫君了吗。看来，你最终还是得到了我无法得到的幸福啊。那么，我祝福你，我们也就此再见吧。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打扰你正在沉浸的那份喜悦。
　　我低头，怀抱锦缎，信步而出。

　　放到门口，一个影子便挡在我面前。
　　我抬头，却看见影子的主人早已离我而去。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奔向我的丫鬟。他在我丫鬟的身后，用富有魅力的男式中音唤，颜惜。
　　丫鬟闻声回眸，看见是尘风在呼唤，笑意更加明晰，灿烂。
　　于是她惊喜地唤。尘风。
　　尘风。尘风。
　　思绪瞬间凝固，我的脑海猝然被抽空一般。我怔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
　　尘风，是你么。
　　我顺着方才踩出的脚印不安的返回。
　　尘风，是你么。
　　我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尘风，是你么。
　　我倏忽止步。
　　——我看见那曾经夺去我呼吸的笑容。
　　依然是不变的，淡淡地勾勒，令人心醉。
　　然却，不是为了我，不是因为我。
　　我定住，仿佛中了蛊药一般再也移不出一步。

　　丫鬟颜惜发现了我。
　　见到我，她绽开欢喜的笑脸。她拍拍尘风的肩，尘风转过脸来，我的丫鬟对他说。
　　她是我曾经的小姐哦。
　　我知道，此刻的尘风已听不见颜惜的笑语了。他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看定我，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我视线不移地瞅着尘风，顷刻，弯出一抹惨淡的眼神。
　　尘风，你能告诉我吗，我究竟是怎么了，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会看见你像幻觉呢，难道我的病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吗。
　　尘风的薄唇轻轻颤着，终于，他说。
　　苏怜。
　　我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我再也无力支撑了。
　　泪水已止不住地涌出来。我掩住脸，丢下锦缎，夺路而逃。
　　我发疯地跑着，什么也不再想。
　　原来，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啊。
　　原来，这就是。

　　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听见了尘风的声音，他说，苏怜，你能听我把一切说清楚吗。
　　我猛然停住，回头哀怨地望着他。好啊，我倒想听听你会编出怎样的谎言来欺骗我，尘风。
　　尘风的眸子定然直视我，我看见他坚决的眼神。他说，苏怜。
　　挂在脸上的泪水已然被风干，我静静地望着尘风。你不是要给我答案么，你说呀，抑或是你．．．．．．
　　尘风见我神情冷淡疏离，他眼中闪烁着痛苦。
　　苏怜，对不起，我无法爱你。
　　我无法爱你。简单的五个字．．．．．．心头犹如万把小刀细细地凌迟。我哪能不知道，我知道的。尘风，你无法爱我？终于，他向我点了点头。
　　倘若，我无法得到你的爱，就让我离开你吧。希望你莫负我一番好意，你一定要让颜惜幸福。

　　我转身，踏出一步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听见尘风如猛兽般的狂吼。
　　苏怜，我爱你。从我看见你第一眼起就发疯地爱你。你不要这般。只是和我在一起你是不会幸福的。
　　我冷笑。说这番话不就明了了吗。你爱我？你爱我，只是无法爱我？哈，多么可笑，多么矛盾的话啊。尘风，原来你连这么幼稚的谎话也编得出来吗。
　　我回过身子，倔强而满脸疑问地盯着他。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就请你证明。
　　你不相信我吗。见我默默地与他对视，尘风的表情忽然间黯淡如幽夜。
　　好吧，我会向你证明。
　　我是多么地爱你。
　　冷风萧瑟，我伫在风中与他对视，慢慢，我身体僵冷如冰。
　　我有些恍惚。恍惚间，萌生了一缕不好的预感。

　　尘风向我走来，步履坚定，目如火炬，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拉起我冰冷的手，反扣在他手心。温暖的感觉迅速在我手臂蔓延，蔓延到我的全身。我任由他握着，动也不动分毫。
　　苏怜，我会证明的，因为我已下定决心。
　　决心？爱一个人有那么困难么。我在心里暗自摇头。
　　尘风牵起我的手，猛然揽我入怀。
　　头顶在他温暖的心口，而我的心竟在不停的抽搐。
　　苏怜，我是那么爱你。但是，抱歉，我很抱歉啊。

　　我睹见他微微泛红的薄唇靠近我，我不由自主地合上眼。
　　尘风。尘风。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是我爱你，爱你的一切。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受。只因为，从见你的哪天开始，我已知道。
　　你，便是我今生，注定的劫。
　　当嘴唇触碰在一起的刹那，一丝温润的风自脸划过，我倏然睁开了眼。

　　尘风的身体在我眼前渐渐透明，散出万丈光芒，恍若天地间最美的神子。
　　苏怜，对不起。如果爱你，我便再无法留在这个世间。
　　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是一只红烟蝶精。
　　当付出真爱时，便会灰飞烟灭，现出原形。
　　你看我，看着我啊。我证明了对你的爱。

　　两只艳美的翅膀破尘风的身体而出，他俊美的脸颊此刻也透明如蝉翼般。
　　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令我屏息的微笑。
　　尘风的笑。
　　浅浅的弯过唇，淡然地勾勒。
　　然，此时此刻的我，望见那笑，却是一阵阵绵绵入骨的痛。
　　尘风。尘风。若我早知道，也不会也如此结果。尘风，我为什么会这般自私呢？
　　尘风笑着说，苏怜，对不起。
　　然后，便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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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着尘风的衣服，泫然泪下。
　　尘风，你回来啊，让我来代替你的消失，让我去死，只要你能再出现在我面前。
　　尘风，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爱，就如同你对我一般深。我又怎忍心让你独自离去呢？

　　夕阳似血，红霞漫天。
　　伤心之处，我吃惊地发现，我的身体亦在毫无知觉中愈发透亮。
　　而后，我看见，我的背膀后那对正在慢慢幻化的翼。
　　渐渐地，我再无法觉出冰冷对我的感觉。
　　怀中尘风的衣衫也开始缓缓地坠落，缓缓地坠落。而我，却慢慢地飞了起来。

　　我释怀地笑起来。
　　原来。
　　原来是这样啊。
　　尘风，何止是我。
　　原来你我，都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劫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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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蝴蝶，尘风把它们唤作红烟。嫣红的双翼，妖艳的身姿。
　　尘风喜欢它们。喜欢看它们翩纤起舞的样子。
　　尘风告诉我，这种蝶，徒有一双美艳的翅膀。其实，它们的生命是最卑微可怜的。当它们燃尽属于它们最后一丝美丽的时候，便会连同这个世间的美好一同灰飞烟灭。
　　两只蝴蝶往往会相互牵引，靠近彼此。然，它们只能向世人一边展现自己美好的时候，一边却郁郁孤独。它们最后，是不会有幸福的。
　　因为这是，这是它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