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前缘之莫相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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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并不是那么漫长，却足够让那儿时的玩伴，成长为风神俊逸的青年。记忆的留恋的，忘却了离弃了，往日的熟悉变成现实的陌生，只在凝望间平添许多的萧索茫然。
申离本是离了皇城去往江南烟花地游玩，在路上突遭变故。他与他皇兄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偏又要在面子上维系个兄弟相亲。一切尽在指掌间，只有一点在他预料之外，便是这半路出手相救的故人。
一人在亭中独坐，桌上一只鸟笼，一壶茶。申离一边端着茶碗，一边伸出手指去逗弄那笼里的鸟儿，一派闲适从容。
瘦猴儿的脚步无声无息，晃到身旁跪下，“主子，查出来了，现在要怎么办。”
申离却不言语，只一径的伸出手指，逗着那只傻鸟，兴致盎然的模样。过了半晌才悠悠开口，“我是该把它放了呢，还是就这样留在身边？”
流云不晓得他家主子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静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既然喜欢，就留在身边好了。”
申离微笑着，愈发的开心，“我也想，既然喜欢，为何不留在身边？”嘴里说着，却打开了笼子，纤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鸟儿的羽毛，又用指甲刮了刮它的肚子，而后手腕一抖。那鸟儿鸣叫一声，扑棱棱飞出老远，没一会儿便飞得不见踪迹。
流云哑然，他家主子总是这么言行难测。
申离却站起身，悠悠的望着远处，“这鸟笼子里，不是什么好的所在。世事难料，今儿艳阳高照，明儿就是风雨飘摇，若将它苦苦困在这里，躲不得避不得，朝不保夕，生死难料，又有什么意思。莫不如天高地远，江遥海阔，随它去闯，自然快意逍遥。”
流云敛眉，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索性打着哈哈装糊涂，“不过是一只鸟儿，主子喜欢，我这就去捉它个三五只回来……”申离却笑着摇摇手，“告诉我吧，我大哥的线人，到底是谁？”
世人都道，当今皇家子，最浪荡无形的，便是最小的那个。这申离江南一行，一路上放浪形骸，吃喝游玩，只近几日是受了些惊扰，可没过几天，便又精神抖擞，待一入了金陵城，更是撒了欢儿的折腾。
一行人轻车宝马，鹅黄衫子的殿下眉间眼底尽是风情，敲着扇子打量着金字招牌“别苑笙歌”，便挑了眉嘻嘻笑道，“好雅致的名儿。久闻江南多才女，今儿可要好好会上一会。”
说着挑了帘子进了正厅，便有老鸨迎上来，这老鸨也与寻常娼馆里不同，乍一看便是个和蔼可亲的妇人，只一双眼睛将来人打量一番，便温和一笑，“几位公子远道而来，想是累了，快些随老奴进来，”回头唤个丫头，“快去将二层雅间收拾整齐，带几位公子歇息少顷。”
申离哈哈一笑，“妈妈不用如此客套，”左右看了看，大厅里四处设有席位，几个姑娘抱了琵琶，在正中央的台子上袅袅婷婷的唱着，倒也有几分意思，便点了点斜右方的桌子，“我们就先在这里听听曲儿，”说着又眨了眨眼，“初来乍到，未识得美人面目，待会儿还要有劳妈妈，给我们引荐引荐。”
几个人坐定。申离一手摇着扇子，一手轻扣着桌面和着台上的音律，不多时便有姑娘被引着来到几人身前，轻施一礼，便把酒执盏，巧笑嫣然，悄声细语。一时间莺莺燕燕满堂春，众人也都渐渐放开心怀，美人当前，都少了几分规矩，申离身边的这个似乎极其羞涩，只一径垂着头浅笑，杯子空了她便倒酒，碟子空了她便布菜。申离一手握上她素白的手腕朝怀里一带，这姑娘登时红透了一张脸，申离见她这模样更添了几分兴致，伸手挑起她下颚，“嗯？叫什么名字？” “……蝶儿。”“蝶儿，不错，蝶儿来，斟酒。”他一手还执着手腕，另一手揽着纤腰，这蝶儿自然知情识趣儿，只由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含羞带怯的递到申离唇边，申离抿唇微笑，就着她的手饮了酒，略加回味，故作遗憾地叹息，“味道还是有些淡啊，蝶儿，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离着他不远的角落里的席位，另有一人独自饮酒，剑眉朗目，额发高束，大约是和他们这一行人前后进来。此刻提了桌上长剑，留了银两，悄无声息的起身走了。
这厢申离还是副浪荡轻佻的模样，一径问着，“嗯？蝶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苑笙歌，果然是一夜笙歌。这九殿下玩儿的兴起，最后只得包下了二层雅间，就在这妓院里宿下了。
一连几天，申离每日沉在这温柔乡里不问世事，这一日自房中出来，对面过来一人脚步虚浮，也由女子搀扶着走上楼来。申离瞬间怔愣，却以最快速度闪身让路，道了声抱歉，摇着扇子侧身立着，看他被径直扶着到楼上的房中去了。
申离还摇着扇子，左右寻思一回，一步步走下楼来，在大厅里又调笑半晌，叫了上好女儿红自斟自饮，消磨了一个上午，这才慢慢踱回房中。
一个人在桌前坐了，不多时流云推门进来。一张脸苍白无血色，紧咬了嘴唇，几步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倒，“殿下，属下犯了规矩，回来领死。”
申离摇着扇子的手停下，“哦？说来听听。”
流云沉吟半晌，“没想到那边会找到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顿了一顿，“我，我见那杀手是条汉子，放了他一条生路。”
申离挑了挑眉毛，“为何？你受了伤？”
流云不作声了。申离见他犹豫踌躇，突然意识到什么，“算了，也没什么要紧，这一阵子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几日。再过个三五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流云却跪着不肯走，突然叩了几个响头，紧咬了嘴唇，“流云不才，未能尽忠，今日恳请殿下……”申离突然摆手打断了他，郑重地，“流云，”一双眼微微上挑着，目光霎时凌厉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流云又叩了几个头，“……还请殿下，这就放了流云吧。”
申离将手里的扇子放到了桌上。
好一阵子，主仆二人就这么安静对峙。
申离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你总该给我个理由吧。”
“殿下不会因为少了流云一人而败了大计，但有人会因为少了流云一人而性命全无。恳请殿下成全。”
申离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心狠手辣的“独步流砂”会因为他人性命而改变初衷？……你何以笃定，我就会这么放你走？”
流云仍然跪着，“我赌殿下心中的一个情字。”
申离未置可否，却听流云继续道，“殿下心中自然明晓，有人等着殿下，而有人等着我。殿下选择放手，自有殿下的不得已。而我选择离开，那是属于我的全力以赴。万望殿□□谅属下一番辛苦，推己及人——若能得殿下宽许，流云此生必将殿下恩德时时铭记于心。”
申离又笑了，笑容里却满是怅然，“我就说，流云聪明的紧，一番话说的是句句在理，”顿了顿，突然变了脸色，“可你却靠着一点子聪明玩忽职守，这才出来几天就留恋起这些江湖草莽事，真是难成大器。算了，留你在身边，也是无用。你速速去吧，莫要在出现这里，也别再来碍我的眼，”说着摆了摆手，“还不快去，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房里的马车里的，都带上，滚吧。”
流云又垂着头跪了半晌，再抬起头来眼圈儿都红了，声音里哽咽着，“……殿下，”而申离只是立在窗前，看也不看他一眼。流云咬了咬牙站起身，拉开房门，最后望了那鹅黄衫子的背影一眼，“我李霄云在此立誓，有我二人在的一天，江湖上便不会有人与殿下为敌。今日一别，再难重见。殿下你……保重。”
这一日傍晚，申离又是美酒佳人相伴。酒阑歌罢，才兴尽回房。甫一推门，就看到床上幔帐垂落，心道这妈妈很是有心，看着一直不叫姑娘陪房，便提前预备上了。
伸手挑了帘子，脸上便已带上三分轻佻笑意，“敢问姑娘，何以会睡到在下的房里来？”一双眼朝床上望去，但见睡着的那人一头乌发自枕上披散开来，再朝脸上打量，心里不由得突地一跳，挑着帘子的手也抖了。
绕是申离这种老辣狠毒之人，此刻也是惊的不知所措。当然这种慌乱稍纵即逝，而后便见他净白的脸上微微发红，带了三分薄怒，“放肆！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戏弄到我的头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前缘之莫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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