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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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娃子回到家的时候，他爹正蹲在自家门口，耷拉着脑袋，蓬乱的头发透出些许的灰白来。田娃子叫了一声爹，娃子爹抬头，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怔怔的瞧着他。
娃子一步步走过去，田老爹这才像活转过来，几大步迈到娃子跟前，伸手狠狠的揪住他胳膊，声音也哽咽了，“娃子……你，你！”
紧紧盯了田娃子半晌，蓦地转头从柴堆里顺出根棒子，抡的呼呼有声，朝着田娃子就招呼上了，“你说!你这十几天，到底是去了哪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田娃子走的这么些天，他爹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磨破了几双鞋，十里八村儿的寻了个遍。又去那坟地里苦捱，就差拿着锄头去掘人家的墓了。就在这几近绝望的当口，田娃子却自己回了家，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一改往日的郁郁寡欢，面色红润喜笑颜开的，似碰上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父子俩重聚，晚饭的饭桌上难得的添了几样菜。娃子爹一只大手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安稳。田娃子眨巴着眼睛，“去叫婶子一起来吃。”说着转身就要走，被他爹一把拉住了，只见田老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不用了，她忙着哩，不会来的。”
原来田娃子自打随着老道进了山，便踪迹全无。田老爹日日忧闷焦躁，张婶更是悔恨自责，她当日劝着娃子爹应了那老道带上田娃子去做法，万没想到落的如此下场，田娃子人没了，她只得跟着四处奔波着寻找，几日下来瘦了一大圈儿。那天终于寻到了那做法的老道，但看他重伤在身，躺在床上死闭着眼睛，命都丢了大半。娃子爹想到那天张婶和他打着保票说这道士如何如何厉害，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怎么轻易就听了女人家的话，自己儿子说不准已被那厉鬼吃了，回头瞅着张婶的眼光，便透出了几分责怪的意思。张婶子抹着眼泪，瞧着娃子爹，想说些宽慰的话，也知道这事情起因全是自己跟着参合的，张了半天嘴，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口。又过了几天，愈发的绝望了，娃子爹血红了眼睛，抬眼看着她，“今后俺们父子俩的事，再不用你管了！”
张婶终于撑不住，扯了袖子蒙住脸，转头走了，自此二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娃子去山里玩儿了大半日，踩着落日的余晖回了村。转了个弯儿，蹩进张婶的院子，进门就叫，“婶子！婶子！”张婶出的门来，看见娃子好端端的，既喜且悲，伸手拧了拧他的小脸儿，“小祖宗！你是咋回来的？你倒是去哪了你？”她虽嫁过人，可并无子女，便把娃子当成自家儿子般疼着。娃子抬头细细看着她，“婶子，你咋不上我家去了？晚上来一起吃饭吧？”张婶搂着他不言语，过了一阵才叹了口气，“你快回家吧，省的你爹又要惦记你。”
太阳终于被西面连绵的远山隐去了最后一丝光线，天立刻就暗了下来，田娃子站起来笑着，“婶子，那我回家啦。”张婶目送他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晚间的凉风吹的树梢的叶子哗啦啦响，张婶哆嗦了一下，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转身回了屋子，落了门闩，就着微弱的光线点上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便四下漫散开来。
简单的吃了晚饭。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听那风声呼啸着，打的门窗啪啪作响，屋子里便凸显出几分孤单寂静。灯光摇曳之下，张婶扯过一件衣裳，做起了针线。耳听着院门响的愈发厉害，疑是有人敲门，便高声问了一句，“是谁？”但是并没有人回答她。
强自稳下心神，却听院子里似乎有脚步声。院门明明好生关着，万万不会有人进来的，可那脚步声却是如此真切，渐渐的由远及近，一下下好不沉重，竟似踩在心坎上。张婶此刻正靠窗坐着，紧张的全身发抖，那声音愈发近了，突兀的停顿，竟然就停在窗外。张婶已吓得不能动作，慢慢的转头，向窗子看去。这一望不要紧，那窗户上果然朦胧的映出个影子，渐次的清晰，却是一张人脸，黑洞似的两只眼睛，正木然的望着她。
张婶啊的一声跳起身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灯火却啪的灭了，张婶背靠着墙壁，哆嗦着抖成一团。只听吱呀一声响，是自家的房门，被缓缓的拉开。
惧意像是无数条冰冷的小蛇，蜿蜒着自脚底爬遍了全身。张婶恐惧的大张着双眼，不知道是何方鬼怪，竟找到她的头上来。到底是泼辣惯了，虽已被吓得丧胆，嘴里却厉声吼着，“是，是谁！敢欺负你老娘我！”
依稀瞧见房门处立着个影子，但只是伫在那儿，并无动作。这么僵了一阵，忽然听院门外有人高声叫着，“妹子，妹子！开门，是我！”
来人却是田老爹。他大力敲了半晌，见没人应他，只好狠命将门撞开，手里拎着棒子，迈着大步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我倒要看看，是闹的哪门子鬼。”
张婶早已两腿发软跌在地上，如今瞧见娃子爹，也顾不得许多，忙扯他过来哆嗦着躲到身后，才踏实了一点，“真的，真的有鬼啊。”
田老爹扶着张婶起来，重新把灯点上，看张婶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便嚷嚷一声，“有本事冲着我来！”
他话音一落，那刚点起来的灯盏啪的一声又灭了，虚空中一片寂静，黑暗里突然伸出惨白的一只手，指甲尖利，直奔着张婶袭来。这一下儿无声无息，张婶毫无防备，娃子爹大手一伸，将张婶扯过，那手指噗的一声，正正的插入田老爹的手臂。
一股子血腥味道弥漫开，张婶回头一看，惊呼一声，转而又咬牙切齿的，“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四下一片安静，俩人在黑暗中十指相握，听着彼此的心跳。熬了半个时辰，张婶摸索着又将灯点上，低头看着田老爹手臂上五个血洞，眼泪不由得扑簌簌往下掉，“你这又是何苦呢。”
田老爹嘿嘿笑着，“一点儿也不疼，真的。”
俩人就这么捱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有点不自在，张婶低着头，想了想，“你快回去吧，省的别人见了，说些有的没的。”田老爹揉着头发，“啊，不用在意，我晚上还过来，”想了一想，也觉得尴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发狠的道，“妹子！你要是看我是个实诚人，就那什么……”抬眼看着张婶，“咱们俩这么长时间，到今天就别再拖了，你等着我，最多一个月。”话音一落，也不等人回答，掉头就走。几句话，愣是把他一个爷们儿憋得红透了一张脸。
走出院子，手臂上的伤已消退的毫无痕迹。琢磨着昨天晚上他儿子回家时对他说的话，心里犯起了糊涂，这小子怎么知道他婶子家晚上要闹鬼呢。
山野里一片不知名的花，在秋日的阳光里开的浓艳而绚丽，接连着飘摇起来，别有一番柔美的景致。田娃子正在追一只山鸡，那山鸡扑棱棱飞出老高，他仰头瞧着，只有顿足张望的份儿。眼看着追不上了，却见那山鸡飞到一半，突然斜斜的跌在地上。田娃子撒开欢儿跑过去，经过之处踏起一片嫣红。将山鸡提了，回身到不远处一棵树下，月浓坐靠在那儿，手枕在脑后，看田娃子一脸兴奋，不自觉的也弯起了嘴角。
田娃子扬着手里的鸡，“你的石头怎么每次都扔的这么准？教教我好不好？”
月浓笑意更深了，“好。”
“昨天晚上，我爹，……谢谢你啦。”
“嗯，”月浓伸手把人揽过来，细细的瞧着他眉目之间，吻在那里，轻轻在他耳边呢喃，“还是这样的谢法比较好……”
花香弥漫处，涌动的是彼此间无尽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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