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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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弥生在民俗资料馆并没有找到想找的内容，于是搭乘JR总武线前往东京，也没什么特定的目的。
日光温柔，气温舒适，适合去视野开阔一些的地方走走。
其实利用能力去上野恩赐公园那边，也不过是一瞬的事，而弥生认为使用能力固然便捷，但会错过一些东西。
她不算铁道迷，却很喜欢各站停靠的电车在轨道上运行时那种不急不缓的安定感。被车厢外向远方延伸的电线分割的蓝天，疏朗的流云，短途之旅开始时，窗外并不高且外型普通的房屋，偶尔才能看到的商场和广告牌，合成了这条线路给人的主要印象。这一天去的时候乘车，傍晚的返程直接使用能力，在弥生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坐在人不多的车厢里，弥生望着远处，没有想具体的事情，悄然流逝的时间融化在周遭人语和轨道的噪声中，待她回过神，电车已驶过江户川，不久又经过两三条河道。
大概过了江东区或墨田区，天空不再宽广，高楼成为人们习以为常的风景。
从热闹的秋叶原换乘山手线，经过一站便到上野，随着流动的人群出站，朝公园走去。这一带现在以绿色为主，树木落叶纷纷。长月向神无月过渡，银杏与枫树也没有到明艳的时节，她觉得幸好如此，才不会遭遇到类似刚搬来关东那年春天和家人在千鸟之渊赏樱时，拥挤到脑袋疼的情景。
又在偌大的公园里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方来到国立博物馆前的广场。
找到那一家靠近公园树荫的饮品店，弥生买了杯抹茶牛奶，在店外露天的座位拉开椅子，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太阳下山再去不忍池边上看看，不知道莲花是否已凋零。
随意环顾四周，来来往往，在此处停留的人都不少。
似乎是来参观的，穿着制服的中学生三五成群，笑闹着经过；听着有京阪地区口音的一对青年男女站在路旁聊天；带着孩子的夫妇走累后进店歇脚；拐角处座位有位戴眼镜的老者皱眉沉思；棕色卷发的外国人朝博物馆的方向大步走去，旅行包看起来很重……
一个长发披肩，穿着西装外套、衬衣和长裙组合的制服，领口系着蝴蝶结的女生提着书包，在离弥生距离不远空着的桌子旁坐下，然后从黑皮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女孩容貌端丽，举止温雅，而且眼熟。
弥生考虑了一会，决定起身，去和她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笃子。”
女孩抬起头，看见她愣了几秒，然后目光欣喜，道：“好久不见。”
土御门笃子是弥生中学（初中）时代的同学。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弥生考入的是县内中心城市一所学风优良，每一届都会涌现不少优等生的名校。升学后，成为一年生的她观察良久，觉得这所中学的人际关系还算简单，因为大部分同学的个人目标很明确，一心向学，人生规划特别清晰甚至有点超前，有的已经开始讨论起大学报考哪个专业的问题。
在这所学校度过的时日，没出现过需要用能力解决的纠纷，这点令她满意，还淡化了她对学校频繁考试的怨念。
笃子和弥生同班，住在同一个市，搭电车时常碰见而变得较为熟悉。
原本弥生觉得笃子只是个普通的上进心很强的女孩子，后来才发现，进取心倒不是笃子常拿年级第一位的原因，对学习的爱才是。
弥生认为，在竞争激烈的中学第二年和最后一年的春秋两季，有点懒的自己之所以能保持中等偏上的成绩，必须要归功于笃子挂在嘴边的“多刷题”“别松懈，星期天也要利用起来”之类的规劝。
负作用是，如今再遇笃子，弥生不禁回想起了个人时间曾经一度被各种参考书支配的那份恐怖。
中学三年级，大致是十一月，两人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件，弥生觉得，说“两人之间”可能不太准确，真正惹到笃子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但事情确是因自己而起，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从那以后，笃子周末也不再拉着弥生一起去咖啡店学习。之后笃子考上港区的一所高校，搬到东京。升上高中的两人没再见过。
…………
弥生道：“今天下午我们学校没课，过来逛一逛。”
笃子说：“我们班刚才在科学博物馆参观，活动结束就过来了。”
又道：“坐在这吧……好久没见面，最近一两年过得还好吧？”
弥生确定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坑害世界祸害他人的事情，于是道：“挺好的。很平淡。”
“对了，你新年寄来的年贺状很可爱，谢谢。”
“你的也是。”
“那个…”笃子的手捏了捏桌上那本书的边缘，道：“中三那次……对不起。”
弥生心中感到有些茫然，道：“你不用道歉的。如果真要怪谁的话，应该是我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吧。”
“不管怎么说，那天我太任性了。”笃子道：“后来和母亲讨论过这件事，她说我不该用对自己的标准随意衡量别人的意愿。”
弥生心中感叹且安慰了笃子一句，而后不知道说什么。望了望树下嬉笑打闹的几个孩童和独自弹着古典吉他的一个青年，目光捕捉到枝叶间漏到地上的阳光因路过的行人变幻了模样。
…………
记忆和午后的风一起袭来。
中学三年级的深秋，某个日曜日早上。貌似是那年学校最后的年级考试之前，笃子提着书包来到她家，找她一起去站前咖啡店刷题。那天她刚好计划去东京某地举办的南欧美食展。
“可是，我觉得自己复习得还行。”记忆中自己是这样说的。
“万一题型变成你不熟悉的呢。”随即笃子表示，还是多做题多分析比较好。“还有，不久就是升学考试了。”
“我调查过的，软叶高校的入学考试不难。”弥生接着又补充了一个这一天不需要学习的理由。
然后笃子就有些不理解，问弥生的志愿学校为什么是软高，为什么是本地普通私立而不是好几个方面资源更好的都内学校，明明以她的成绩能够选择更好的。
在清理邮箱广告顺便围观的父亲也模仿复读机道“是啊为啥是软高啊？……爸爸的母校XX高校不好吗？！”然后被母上大人强行抓进门。
弥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总不能说“软高看起来很轻松（一学期只有两次考试），学风还行，离家和商业街近，而且读软高不会影响考大学”这种话吧，笃子听了肯定会不高兴。
当她思考怎么说明自己考虑充分时，笃子打算开口，却被突然冒出来的第三人直接打断。
相良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她家院子门口，似乎是凑热闹的样子。记得他当时头发没有全染色，也没梳大背头，是偏分加刘海。
不过，无论他发型如何，既然面部表情是弥生熟悉的“嘲讽模式”，必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喂喂，这位预定了名校的小姐，你到底会不会看人脸色啊。”
“厚脸皮无理取闹强求别人换学校，影响多不好啊，让邻居们看笑话。”
弥生扶额。请神明原谅她有个黑暗的想法…真想通过精神干涉或控制类的能力，让相良暂时说不出人类的语言。
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讲过的笃子当即气得红了脸，不过还是压下怒气，反驳了一句：“我哪有强求别人？”
“自欺欺人真是有意思。”相良继续说着，“逼着别人按你的想法生活。一旦别人不符合你的期待，恐怕就要翻脸了吧。这是读过几本书就以为世界是绕着自己转了吗？”
弥生听了，面无表情道：“…相良。”
她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对某个特定的人的怨怼，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呢。
那天笃子被气走了，不过直到最后都没有说什么恶言。
笃子走后，感到些许惘然的弥生也不打算再多言，开门进屋，相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按照你那种蠢方法，恐怕这一天都别想去什么地方。”
知道他说的是拒绝人的方法。弥生微侧过头，道：“明白你的出发点。但并不觉得随意评价陌生人是一件明智的事。”
相良冷笑一声，离开了。
…………
清风把卷起的木叶送到弥生的鞋边，她看着旁边正在认真看参考书的笃子，觉得人脑对光阴的储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零碎的时光欠片，依然能让人感到疏离却切实存在过的情绪。
“不早了呢。”弥生望着天空感慨道。
“是啊，”笃子看了下手表，笑道：“好像又回到了中学时代。等会你是搭JR回市内吧。”
弥生内心：……并不是。
天空的颜色温柔绮丽，不知不觉黄昏将要降临。弥生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笃子，你的姓氏，和阴阳道为家业的‘土御门’有关系么？”
“有一点关系吧。”笃子道，“但是父亲成年后就离开原家族了，又很讨厌别人提怪力乱神的事情，后来一直从事科研。”
“这样啊。抱歉，向你打听这种事。”
“没关系，这个又不是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