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奋斗史》鼎食逐鹿

5、成长裂痛

　　方娆娆回到住处，收到了久违的男友的消息。
　　我们谈谈。
　　方娆娆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舌头打颤，说不出话来。
　　她给他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两声，依旧挂了。微信消息响起，打开一看，是男友的信息：“微信说”。
　　好吧，娆娆心想。
　　她回复道：“你吃饭了吗？”，男友却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发消息道：“咱们这样天南地北的，不方便谈恋爱啊。”
　　来了。
　　终于来了。
　　方娆娆已经能猜到后话，她沉思了一会儿，看着聊天框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赶紧先给他回复：“我知道我们离得远，也不容易见着面，你不用顾虑我，我没事的，如果有人给你介绍好姑娘，你可以，嗯，你可以先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谈谈。择优而选，毕竟对你百利无害，我不会指责你的。”
　　她红着眼眶，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指示标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才复跳动了起来。
　　他回复道“若是有人给你介绍好男孩我也……”
　　不等看完方娆娆立刻发送道：“我说的这些我是不会做的，我对自己的标准只要求约束我自己，我是说，我自己的价值观只对我自己一个人有效……”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方娆娆觉得自己真傻，男友来求自由，就这么给他了，还鼓励他把自己当成备胎，哪怕委屈自己也要给他台阶下，也许他就等着她这句话，也许他早已如此这般，此时才来先斩后奏。
　　方娆娆还是将半截话发了出去，男友的回信却迟迟不来。他又消失了。
　　方娆娆觉得自己很可笑，对方早就不属于自己，自己却执念着不肯放手，现在连一点点的牵连愧疚都被自己斩断了，他大可以重获自由飞入花丛，而自己呢，该如何呢。
　　她又翻出聊天记录，一边哭一边傻笑，三年，如此美好的少年怎么就变味了呢，她想起刚开始恋爱时的心动，亲吻时的悸动，拥抱时心里想要永世相依的激动。
　　只是，最后，走着走着越走越远，一个事业有成，一个举步维艰，两个步调不同的人，终是要说再见的。
　　她已经不想探究男友时时消失的秘密，也不想知道男友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人，这番三言两语的简单对话，已经将心里对他的一点点期待消耗殆尽，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她一直觉得不至于的，他不会的，在心里一直为他开脱着。而一直逃避的事实血淋淋呈现眼前，待证实的假设成了事实，像在嘲笑她果然成了傻子，一切的一切，让她想吐。
　　变得不忠诚的男人，不要也罢。
　　当爱一旦抽离，便只剩下精明算计，她觉得自己在这段恋情里亏大了，生日过节，别说值钱点的礼物了，连只口红都没收到，倒是自己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不管是金钱还是别的。她开始怀疑男友是否真的爱自己，或者说，是否真的爱过自己。心思百转间，她开始觉得男友的存在简直玷污了自己，一个不合格的男人是她的男友，这时时在昭示着她的眼光是多么的差劲，即使她有了新的归属，旧的那个也会存档于人生履历，避无可避。
　　她突然发起狠来，自虐般朝自己脸上连扇了好几个巴掌，半边脸瞬间留了红印，她厌恶地看了眼男友的头像，点了删除。再将收藏的关于男友的内容全部删除，只为他的纪念馆，顷刻瓦解，崩塌了。
　　方娆娆像摔东西一样删完微信，气呼呼地劲还没过，有气没处撒，住处的家具很少，就一张床一张桌，以及几件衣服几本书，她气恼地转了一圈，找不到可以撒气的东西，不由得大声嘶吼。
　　“啊！！”
　　啊……
　　然后她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终于冷静下来，颓然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失去了，失去了，我终于，失去你了。
　　什么都没了，我已经什么都失去了，剩下的，唯独我自己而已。
　　真有趣，我们的缘分都和图书馆有关，只是，一次是启程，一次是散场。
　　方娆娆觉得前所未有的痛苦，她开始哀叹起来：如果，如果最初，如果一切不是这样，如果我没有莽撞放弃所有追逐想要的那点零星光点，如果未来没有那么渺茫无望，如果我可以拯救自己，如果我可以被自己拯救，如果我可以摆脱这一切，如果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
　　方娆娆在痛苦中睡着了，她回到了那个森林，那个阴森可怖的东西仍在她的身后，一切和白日没有不同，像是电视剧的续集上演。
　　身后的东西靠近娆娆，方娆娆紧张地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在风中像蛛丝般摇摆着，窥探着，感受着。
　　她听见惊雷般的喘气声，含混可怖的呜呜怪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尖锐的什么东西搭在方娆娆脖子上，高高低低，上下搭合在脖子上越收越紧，混着黏糊的湿润。一个可怕的设想浮现脑海：那是它的牙。
　　方娆娆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尖叫着几乎跳起来，她不敢回头看，也顾不得地面散落绊脚的树根石子，撒腿就跑了起来。
　　耳边呼啸着的只有风声，她狂奔了好一阵，近乎力竭才停下脚步，中途数不清的绊倒、擦碰让她的衣服和身体一样残破不堪，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
　　听见远处传来的水声，循声找去，竟有一条溪流，方娆娆跑了许久，早就渴了，她赶紧上前，两手捧起水便喝。
　　咕咚咕咚，她喝了好大一口，凉水刚浸润了她干渴的喉咙，强烈的渴求又复苏起来，于是便急不可耐又喝下一大口。
　　她感觉自己越喝越渴，越喝越急，大口吞咽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她停了下来，喝水声却是未停。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水不知何时成了黑色，正咕咚咕咚往外冒着泡。
　　方娆娆大吃一惊，赶忙将手里的黑水撒回溪里，惊疑地瞧了瞧溪水，竟也是浓稠的黑色。
　　方娆娆伸头瞧向溪面，想看得更仔细一些，却看见溪水上显露的倒影，是一匹狰狞的巨狼。
　　她想起了追她的东西，拔腿便跑，跑出甚远，耳边却仍听见那诡异的恐怖：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