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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弦为谁弹 ...

  •   心弦为谁弹

      莲,又名芙蕖,芙蓉,水芙蓉。花期6~9月。
      华木,又名拒霜花,木莲,木芙蓉。花期9~11月。
      《长物志》云:“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亭亭的出水的荷,与岸边一日三变的拒霜花也不过是在九月有一场短暂的相逢。然后,荷自生莲子,木莲三变后也自枯萎。

      少女黎蕥的故事乏善可陈。
      与很多同龄人一样,上学、放学、奔赴回家赶一部电视剧。不时在书摊买喜欢的杂志。然后,无波无澜地升入大学。告别了欢声笑语目标明确的高中时代,步入传说中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我们都知道。
      而许多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进入大学,我们的少年时代竟一去不返。

      大部分动物随处大小便都可以容忍,除了叫做猿的灵长类。猿粪这东西,虽是有机肥,也太影响市容。
      新学年伊始,大学总是一派生机勃勃,社团招新如火如荼,各类活动也是应接不暇。惯例里总有老乡会,老生们谈笑风生,新生们面皮尚嫩,只是有问必答,拘谨万分。
      黎蕥此刻化身隐形人,大方端庄娴静假装盆栽植物。
      “还习惯吗?”身边有人抛出橄榄枝。
      “还好。”
      “听说高中要盖新的了?”
      “好像是的。”
      “你也是化院的吧?我大三,也是化院的。”
      “嗯。”
      “我叫谈临。你呢?”
      “黎蕥。”
      一时无话可说,沉默下来,只好各自埋头吃菜。趁众人谈兴正浓,吃饱喝足,抬头触及身边人目光,发现也正向自己看来,一个笑容正在脸上绽开,于是回报一个微笑,可是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心虚。
      饭罢,一伙人晃荡到KTV,颇有点放浪形骸的意味,黎蕥也不以为意。新灿灿的大学生活,也包括自主的游乐,不必再当高中时代的乖宝宝。这天的活动,让黎蕥生出无数感慨:麦霸总是存在的。而霸中更有霸中霸。不管是不是自己点的歌,一律抢来唱,其中有几个师兄,真可谓已臻化境,几乎首首唱。在一片混乱里,黎蕥开始犯困。并且琢磨,有的时候,嘈杂的环境原来也可以催眠。
      “是谁带走了你……”一把好嗓子,温柔似带有魔力,吸引人一点点沉下去,又慢慢如絮浮到空中,无处着力。
      直到一曲终了,浮絮停歇,黎蕥看清昏暗灯光下的歌者。正是谈临。可是他神色寂寂,灯光下的侧影寥落孤单。
      另一个师兄已经上来抢话筒:“下一首是我的。”
      “给。”谈临笑着递过麦克风。
      后来,渐渐进入逼唱环节,不管熟与不熟,拉上来唱。黎蕥点了一首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那个时候,确实还是满怀热忱追逐梦想的吧。有人小声和着歌,居然并不觉得讨厌。黎蕥自己并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如此沉浸,并且自信满满,甚至有点灼伤了高年级师兄师姐的眼。有梦想的人有时候让人嫉妒。

      进入大学之后,黎蕥与娴姗几乎日日去图书馆自习。最爱的是一楼的阅览室,各色杂志都有,一泡一个晚上。
      一日娴姗有事早回,黎蕥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月亮正悬在头顶,月光满地,地面有如玉质。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家呢,不知不觉也就习惯了。
      “黎蕥。”
      “嗯。”疑惑地回头。
      “师兄好。”看清来人是谈临,黎蕥礼貌问好,无可挑剔。
      “呃……你十一回家吗?”谈临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与黎蕥并肩,“一起吧。”
      黎蕥也就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
      “应该会回去。”
      “那就一起买票好了。”
      “好。”
      “短信联系。”
      “好。”
      又是沉默,黎蕥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夜凉如水,微风拂面,刘海在额上轻抚,像在呵痒痒,拨拉得心里都像是有些毛毛在轻柔地拂来拂去。
      在两个路灯之间最暗的地带,黎蕥偷偷地瞥了一眼侧面,谈临的侧脸瘦削,但是嘴角上扬,像是随时可以微笑。
      学校太小,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早点休息。”
      “嗯。再见。”
      “再见。”

      十一回家乘火车,一群人疯闹起来,打牌开玩笑,可是到得半夜,都撑不住,睡得东倒西歪。黎蕥听着碌碌车声,觉得似乎清醒异常。平日里挨着枕头就能睡着,可是在车上,整个车厢一片寂静,只有隆隆的火车声在黑夜里清晰可闻,一整个车厢只有自己还醒着,情形颇有几分诡异。拉开窗帘,窗外黑蒙蒙一片,偶尔经过城镇,会有零星灯光。
      “睡不着吗?”谈临一觉醒来,略有些诧异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睡。”黎蕥话一出口,就觉得车厢内太寂静,原本两人私下的聊天在车厢里弹来弹去,无法散到黑夜里去。
      车子驶入隧道,一瞬间车厢外与隧道之间风汹涌的声音淹没了醒着的两人。
      “像是一个人独行出远门的感觉呢。虽然是暗夜,但是心里一片平静。”黎蕥看向窗外,分辨车厢与隧道壁的距离。
      气流摩擦的声音太过剧烈,谈临听得淡漠的语气,模模糊糊的“独行出远门”,不知道是否因着外面荒山野岭的关系,他隐隐觉得黎蕥的话里也有些荒凉。
      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话。可能这句话并不等待回应。
      果然是交浅言深了呢。确然有人说,凌晨三四点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容易不设防。自己怎么就把内心的想法这样直白地曝于人前了。即使黑夜是安全的,心事也该密封收藏的吧。
      长久的沉寂,伴随着偶尔的梦话声,甚至开始有人打呼。
      “我曾经一个人去北京。”
      “嗯?”黎蕥转过头,看见黑暗里一个瘦削身影,也是头朝着窗外,神色悠远。
      “去看一个人。”低沉的声线有琉璃的脆感,“也是一夜没有睡,不过当时心里有很多的念头,想她看到我会是什么样,想可以一起去那些古老的建筑。心里面有那么多的幻想,像是肥皂泡挤得直要飞上天去。”
      “去的时候,知道方向,因而内心安静。可是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如失魂野鬼,明明是回家,却凄惶麻木。”话说得含蓄,可是黎蕥居然听懂了。
      呵,原来是感性的男生。只是敏感往往易受伤。黎蕥转头往窗外,不敢再凝视,怕再见他寥落侧影。那让他像个寂寞孩子,而自己无法安慰。
      “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乘一辆车,去往一个目的地。”黎蕥对感情尚满怀憧憬。
      “不说这些了。这次回去要再吃一下学校门口的鸡蛋饼,以前几乎天天吃。”谈临转过头来,面上带笑。
      “我也是。还有明安街口的小龙虾,我也很喜欢,经常吃的。”
      “嗯。我家就在明安街,我也常去。”
      “呀,我们家在亭子街,离你家很近呢。”
      “不过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我也是。”
      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很久,天色微明,朦胧已能看到道旁树木轮廓。黑森森似怪物。黎蕥终于觉得困乏。
      “黎蕥?”谈临不见回音,小声询问。
      回答他的是车厢某处的一声呓语:吵死了。
      黎蕥已经睡着,眼睛下面青黑略肿,头歪靠在椅背上,两只胳膊却是抱紧了自己。清晨确实有点冷。有一抹初升太阳的光温柔地照在黎蕥脸上,增了几分稚气。

      后来,谈临会在晚上发短信过来,两人聊天也颇投契。喜欢相同的歌手,都爱那些细腻的文字。同样喜欢网球和F1。并且,黎蕥发现,其实谈临那晚敏感的一面如昙花一现,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意气飞扬的。会在食堂、教学楼、图书馆不时遇见。黎蕥的一句师兄好彬彬有礼,一如既往。
      黎蕥会看谈临的博客,他是有点自恋的一个人,当然他有自恋的资本。不过同寝室的宁徽就经常不屑地撇一撇嘴角:“自恋水仙男。果然不愧他的星座。”
      只是也许,自恋是因为不敢爱人,只好严守住自己。

      一天晚上,黎蕥照例在寝室做作业。微积分不算难,只是内容繁杂,不能落下。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黎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虽然心里疑惑,但是镇定自若摁下通话键。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去。同在寝室的宁徽诧异地瞟了一眼黎蕥,心里琢磨着:”私人”电话。要不然也不用避到那么远吧。
      “喂。”
      “我生病了,好难受。”谈临的声音传过来那么不真切。
      “什么病?看过医生了吗?”
      “可能是感冒,嗓子疼,感觉很不舒服。”
      “那就吃药,多喝点开水,早点休息。
      “嗯。我在床上躺着,可是很难过。”生病的人执拗的孩子气。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黎蕥摇头。
      “那放点音乐听,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躺躺。”
      “好。”谈临变身乖宝宝。
      “那再见了。好好休息。”
      “等一下。”
      “嗯?”
      “没什么,晚安。”
      “谁啊谁啊?”宁徽在边上追问。
      “一个师兄。”黎蕥轻描淡写。
      “哪个师兄啊?”宁徽八卦兮兮地凑上前来。
      “谈临。”
      宁徽的嘴脸简直可恶:“就是那个文学青年吧。咦~,有问题。”
      “去。”
      黎蕥太淡定,宁徽也就咕咕囔囔一边做作业去了。

      然后的然后,谈临突然音讯全无,过了很长一阵后,黎蕥意识到谈临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发过短信,可是既然自己从来也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也就这样了吧。虽然在某些挨上枕头到睡过去的短暂时间,会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时间匆匆过,黎蕥仍然会看他的博客。他有了女朋友。他和女朋友有矛盾。他和女朋友和好。他出了国。他称女朋友为老婆。他在异国他乡旺盛的草木里,应该不再有那样的侧影了吧?
      黎蕥会听古典音乐,欣赏蓝格子衬衫,无可救药地迷上书卷气。
      雁过无痕。可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生命里出现,总会留下些痕迹。
      没有那时的你,就没有今日的我。黎蕥在小说中读到这一句,莫名就被触动。

      大四的某个夜晚,心血来潮,宁徽又一次在床上大声疾呼:“最爱文学青年。”
      黎蕥回应说:“我也是。”
      宁徽诡诡异异说:“其实谈临还不错。我记得他的一句诗‘鸟的飞翔,越是自由,越是孤单’。”
      黎蕥嗤笑说:“现在不觉得他是伪文学青年啦?”
      宁徽笑:“其实还好啦。不过谁让他是我情敌呢,嘿嘿。”
      黎蕥:“又瞎扯。”
      “生病了打电话给你,怎么看都有猫腻。”宁徽语气笃定。
      黎蕥在心里叹一声:是啊,猫腻,不过是猫在心里面的腻。
      有很多事,要到回想时,才明白。
      他的犹豫。
      自己的懵懂。
      当时曾有的心情,不过是因着喜欢。悸动的心,自己并不知晓,也许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可是明白又如何,那夜月华如练,照旧时你我,渐走渐远。
      黎蕥说: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乘一辆车,去往一个目的地。
      全部条件都符合,若有遗憾,只是当时她还未知自己心弦为谁弹。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心弦为谁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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