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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紧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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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徐绵在心中默念道。可是下意识生出逃跑的念头。
还未等她想出一个妥善的避让之法,宋旸已到了近前,恭谨的施礼道:“徐选侍。”
宫里虽然上下尊卑有别,落到实处却远不是这么回事。徐绵哪担得起这样的大礼,稍稍退后半步,草草肃了一肃,“宋公公。”
勉强就算招呼过去了。
老实说,眼前的宋旸与她脑海中模拟出的形象并不太一致。照徐绵的想象来看,一个手段酷烈凶残的人物,即便生得再美,脸上也该是一副凶相。
眼前的宋旸却是笑眯眯的,嘴角舒展,使人如沐春风。
他说话的语调同样柔和,如柳絮拂在身上,不痛不痒,只是麻麻刺刺的难受——这一点倒是与徐绵的预期不谋而合,一个宦官总不可能粗声大气,那样未免太不科学。
光顾着神游物外,徐绵险些漏掉宋旸的问话,“徐主子起得倒早,是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徐绵有意忽略对方话中的探究与好奇,谨慎的将皮球踢回去,“贵妃娘娘统御六宫,施惠上下,咱们不能从旁有所恤助,晨昏定省原是应该的,倒是公公为什么而来呢?”
宋旸的回答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陛下今日精神颇好,早起批了折子,又想起贵妃主子来,因让奴才来传个话,想见一见贵妃主子与小皇子。”
话里倒是滴水不漏,不过徐绵有理由表示怀疑:跑腿这种小事,随便派个打杂的就行了,何必他亲自过来?
难不成,宋旸是故意守株待兔,就为了在此地见上一面?
徐绵感觉心跳如擂鼓,脸上不敢显出异样来,随口问道:“那公公见过了不曾?”
“见过了。”宋旸说道,恍若无意的上前一步,逼近女子身侧。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尺见方的距离,徐绵却几乎感到呼吸困难,仿佛对面人的鼻息都能喷到她脸上似的。按说宋旸如今的实力还没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她却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压,大约这就是知道剧情的弊端吧。
连当面说几句话都这样困难,更别提朝夕相处了。想也知道,就算是为了逃脱殉葬的厄运,徐绵也不想将自己的命途依附在宋旸身上,那样太危险。
似是察觉到她的畏惧,宋旸后撤一步,轻轻笑道:“贵妃主子这会儿正得闲,选侍进去吧,别耽搁了。”
徐绵巴不得这一声,哪还敢同他耗着,正要去阶上,忽听宋旸静静问道:“花房里送去的两盆玉台金盏,主子不喜欢么,何故退了回来?”
徐绵一惊,险些趔趄在台阶上,从她起身到现在才半个多时辰,这么快宋旸就知道了消息,若说他没有在芳华殿布置耳目,她是不信的。
拒绝别人的好意总是不妥,一丝尴尬浮现在徐绵脸上,她讪讪道:“公公大约弄错了罢?那不是给我的。”
“就是给主子您的。”宋旸老实不客气的道,目光着落在她脸上。
徐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和男人相处、和女人相处,皆有其固定的章程,照着套就是了,可是宋旸……他是个公公,是个阉人。徐绵很清楚该如何拒绝一位男士的示爱,唯独宋旸这桩事,她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谁会相信一个太监会对宫妃抱着不切实际的念头呢?这未免太可笑了。
好在宋旸没打算在此地为难她,只是微微叹了一声,“可惜了,奴才原是看芳华殿地处阴凉,正宜玉台金盏开放,才命人挪了两株过去。既然主子不喜,也便算了。”
说完,便慢慢转身离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从徐绵的角度,仅能瞧见他暗红的衣领、袖口,夹道高大的兽头投下长长的阴影在他脸上,愈显出肌肤的苍白阴冷。宋旸微微抬头,仿佛嫌日光刺目似的,用衣袖挡住额头,但终于转身离去。
徐绵看得呆住,半晌才醒过神来,仿佛在刀山油锅里滚了一遭,两股战战。这个宋旸,可真是怕人得很!
白檀道:“宋公公既是一番好意,主子何不接受便是?到底这也不算逾矩。”
芳华殿难得得一遭好东西,徐绵入宫三年,门庭冷落,这些太监宫娥们跟着吃尽了苦头,眼瞅着别宫里人来人往,金银器物赏赐不断,哪有不羡慕的。
可是连一株花儿,徐绵都算得这样清楚,这就叫人不能理解了。
徐绵疲倦的叱道:“你懂什么?宋旸是御前的大太监,他的东西哪是好得的,别引火烧身才是。”
一番义正辞严的话总算将白檀唬住,不敢再问,徐绵则在心底微微叹息:原本她还抱着一线希望,但愿宋旸眼下对她的感情不过泛泛,那样还可以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是如今看来,宋旸恐怕早就盯上她这块肥肉了,正像毒蛇一样,思考该将猎物往哪个方向吞呢!
徐绵对他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此刻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日照见高,她得赶紧办好正事——去见江贵妃。
小心的提着裙子步上丹墀,经侍女通报后,徐绵和白檀就进了大殿。
江贵妃似乎没空见她。
半晌没人出来迎客,徐绵也不着急,大人物总归有点小脾气,她猜测江贵妃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来着。原主位分虽不高,但毕竟出身高门勋贵,长兴伯府如今虽已渐渐没落,可毕竟是府里娇养长大的女儿,傲气是有的。大约也因为这个缘故,原主在宫中从不站队,以致于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生生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徐绵却是很识时务的,她想活,哪怕是宫中平安的做一个太妃老死也好。放眼望去,只有江清月能帮她完成目标。
不过徐绵倒是高估自己了,她还以为江清月想让她受些磨难,谁知经白檀一打听才知,原是六皇子身子有些不好,贵妃自然没空见客。
那传话的嬷嬷急得满头汗,“这孩子本来好好的,怎么开春了反倒时常哭闹起来,午后还得抱去见皇上,这……”
到时莫说她们这些下人吃罪不起,恐怕连江贵妃也会受到连累被皇帝指责,毕竟这些日子江贵妃忙于处理宫务,皇帝早就对其有所不满了。
越是有本领的女人越容易遭男人忌惮,皇帝日渐衰弱,每每见着年轻的爱妃风华正茂,心里只怕也有些惶恐吧!
一时间,徐绵对这位志存高远的女主产生了同情之感,也对,江清月未必记得宫里有她这个人呢,哪里还顾得上难为她。
不过,眼下或许是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徐绵心中飞快的思索一阵,大着胆子道:“嬷嬷,不如让我来试一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