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孽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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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早朝上，一桩贪墨案被当朝揭发。初三的时候，北边几个州上的部分郡乡遭了雪灾。朝廷及时筹集拨发了物资，也令当地的衙门开仓放粮。但历来，赈灾之事就不会缺少趁机中饱私囊、官官相护的。
这次情况更是恶劣，甚至有的地方为了掩盖流民数量，竟做出了大批坑杀活埋这等令人发指的行径。于是息伐殿上，元企帝龙颜震怒，一干朝臣战战兢兢。再于是不仅地方，连同六部、六司、九省、以及外九省的大批官员亦被拨出萝卜带出泥。一时间下马伏法者不乏一部之高官，震慑之外连内阁的许多老臣都不由捏一把冷汗。
其实自从元企帝登基至今，大平内部因为战乱及夺嫡是留下了许多隐患。可是堪忧归堪忧，还真没有发生如同这次，这么大的事件。真的是让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
不……
前阵子，河海州兵变可没过去多久呢……
更多的朝臣开始冒冷汗。他们这压根就是明知故犯！元企帝再年轻，伴君也永远如伴虎哪！
龙椅之上，战玥发落了一通后，冷眼瞧着下面更是低眉顺目的人中，有些更是脸白如纸，有些则在悄悄擦一把汗。虽已经开了春，然仍在三九中，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收回目光，战玥将手中的又一封折子扔到金阶下：“刘才英。”
文臣之列，正努力弓着身的刘才英乍听传唤陡然一个激灵，紧接连忙站出去站到大殿中央，五体投地的跪拜下去：“臣在。”
战玥重新抬眼，向底下那蜷成一团的，一坨，再次冷眼看去，暗嘲这几年可真是养肥了不少这些蛀虫。
在浩州城诸多盘根错节的大世家中，刘家哪怕只能排个最末位，但都足够有头有脸。更别说除家世之外，刘才英原也是一英俊风流的公子哥儿，不然顶级世家王家的小姐也不至于看上。
而今，时间真是把猪饲料。曾经那英俊风流的公子哥儿成了眼下发起福来的中年大叔，油腻的让人恨不能自戳双目。
战玥好整以暇堂而皇之的走神，落针可闻的大殿中众人却是已经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绷紧了皮让精神高度的集中再集中。更别说就是架在火上，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刘才英。
想到他最近干了什么……
刘才英只觉一身一身的汗直往外出。
“朕听闻。”战玥将猎物戏弄够了，在这时慢条斯理的出声：“刘爱卿就在今岁里新纳了一房美妾，此女来自霜州朝寒府上，家中与府衙关系颇为亲密。想必，借着此中便宜，刘爱卿没少受益吧。”
受灾的溪水郡和沧乡皆在霜州，在朝寒府辖下。就在刚刚，朝寒府府守已被革职。巡检台已经带着圣旨赶赴霜州，不日，就被会押解进京。
到时，再一番详审……
止不住发抖的刘才英干咽了一口唾沫。那陶氏女其实是他小舅子送给他的，正好这段时间，六皇子荣王在京，难免，王家又走动了起来……
“臣，有罪。”
战玥看着刘才英以头抢地，心道倒还真是识时务。倒也是，墙头草更要会审时度势。且不做亏心事，才不怕夜半鬼敲门。
“刘爱卿倒痛快。行吧，既知有罪，那刘爱卿便自己到司察司，交代个明白吧。”
“臣遵旨，谢主，隆恩。”刘才英颤着手主动摘了官帽，交到上前的宫侍手上。接着，随御林军退出息伐殿。身形灰败，透着和之前被拿下的几人一样的死气。
大殿中更是静肃。
扫了一眼，战玥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句。无事再奏，石公公便扬声宣布退朝。
到了御书房后，战玥后面紧跟着战辉。觑了一下自家兄长的脸色，战辉小声小心道：“这次确是大事，但气大伤身，为了些蛀虫，不值当的。”
“我知道。”战玥坐到龙案后。卸下刚才在息伐殿上的气势吐出一口浊气，让身心平和下来。
这桩贪墨案确是早就有些眉目的，刚知晓的时候，何止战玥，战辉也是大为光火。可是事情总要办，且要重办。便正好，昨日就有人甘愿做引子的一头撞到了刀口上。
看着战玥确实像是气过了，战辉暗暗放心的松口气。不过想到刚才他哥那般的雷霆之势，战辉心道这些年真是练出来了，厉害坏了。
想罢，战辉挺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到龙案下的台阶上：“用不用我跑一趟北边？”
“老六尚在京城，这个时候？”恢复平时的战玥无语的抬头向战辉，又像平时，像看个长不大的捣乱的小屁孩。
战辉不禁撇嘴。好吧，也是他不过脑子。“你今日动了这么大的火气，那么多人被牵连。你说，他们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难说。”战玥如实。
但是，却也十之有□□。
朝堂上的风雨如磐很快被有心传进坊间，百姓大快人心，无不对当今称咏。再传到受灾的北地，一时元企帝民心所归风评甚高。
听到这样的反馈，叶晚枫却是几多欢心几多忧。他知道，战玥这是以自身，以蚓投鱼。毕竟，有些话，有些人，眼下怕最是听不得的。
不想让战玥分心，叶晚枫便尽量不表现在外。战玥也抓紧处理后续，让叶晚枫少些担惊受怕。一晃便到了十五，元宵佳节。宫宴过后，战玥带着叶晚枫出宫，去灯会上散散心。
浩州城四市今夜华灯璀璨，灯彩如昼。百姓尽展欢颜，观灯的人群摩肩接踵，瞧着便有一副太平盛景之势。再过几年，相信又是一个永平盛世。
一路猜了几组灯谜，买了几样新鲜的小吃，叶晚枫和战玥最后到了念归客栈。门口正放了几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煮着白白胖胖各色馅料的汤圆。
穿过人声鼎沸的酒楼，又到了上次的小院，一直默默坠在叶晚枫和战玥后头，没敢打扰他们的战琪、战珏、和战瑞便找战玖去玩了。除了战玖，战辉自然也在。这一回没有旁人，倒是英王妃蔺娇娇，带着战骏前后脚的过来了。
虽然蔺娇娇的脾性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形象倒蛮符合的。胖乎乎的漂亮。看到战玥，蔺娇娇大方的行了礼。又看到叶晚枫，蔺娇娇抿唇一笑：“这位就该是叶皇后了，臣妾有礼了。”
叶晚枫亦笑着回礼：“王妃不必多礼。”
“说起来，臣妾这还是除了在立后大典上，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皇后真人呢。”蔺娇娇玩笑的道，接着又正容：“我跟着战瑶后，没过几天规矩来规矩去的日子。况且这是宫外，你也是男儿身。要是你乐意，叫我嫂子就行。我就真呼你其名吧。”
“嫂子说的是，也是应该的。”叶晚枫乖巧的点头，一一应了。
看的蔺娇娇直忍俊不禁，对叶晚枫的感观更是好。加上他和葳蕤衣舍之间的合作，蔺娇娇不禁与叶晚枫聊了许久，相谈甚欢的。
之后，叶晚枫给了战骏上次许诺过的礼物，还有红包。再之后，战骏也去找战玖，蔺娇娇则是给战玖量体裁衣去了。战辉找过来该是跟战玥有话要说，叶晚枫便走开，随意溜达起来。
说起来一直没看到林知。叶晚枫问了路过的小二，得知老板之前出去了，去了哪儿，他也不晓得。疑惑了下，叶晚枫倒也没再追问。他和林知是真只有一面之缘，上次甚至连对话都没的。也只是从战玥的叙述里，熟悉的陌生人。
叶晚枫溜达到了客栈外，从几口大锅里挑了一份经典黑芝麻馅的，挺没形象的直接坐到了屋檐底下。还很惬意的，一边吃一边暖和，一边瞧着人来人往灯影绚烂。
跟在暗处的元字九卫都不由暗道叶皇后真接地气。
吃完了汤圆，叶晚枫又看中了对面的梅花糖糕。自己懒得动，便支使明处的元九。元九领命去了，排了会队，买到了糖糕，回身去看时叶晚枫已经没在屋檐底下了。同元九一起的暗卫说刚才林知回来了，二人一道回了客栈。
于是元九寻去，在酒楼大堂遇到了同样找出来的战玥。
“皇后呢？”战玥问。
元九一怔，当下意识到不太对：“皇后刚刚同林公子先一步回来了。”
闻言的战玥也不由皱了下眉。之后立即转身原路返回，在路上，遇到了正捉迷藏的战瑞。
“皇嫂？”战瑞从藏身的树后探出头：“臣弟刚刚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战玥看着战瑞的指向，是通往念归客栈的后门。
这时，闻讯的战辉亦找了过来：“不是和林知一起吗？”话音刚落，战辉看着战玥看向自己。眸色深深看似如风平浪静。战辉默默闭嘴，他当然清楚，不论是对战玥的重要性，抑或是现下的时机，从前的过往……
同样闻讯的战珏和战琪，还有蔺娇娇也都在这时。
包括一无所知的战骏以及战玖。
元字卫早已无声行动起来，不管事态究竟如何。客栈的这个花园里，气氛一时如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然后，将这根弦倏然绷断的，是沿着那条去后门的路回来的林知。一袭青衣、玉树芳兰，依然如同画卷上走出来的一般。
看到眼下都聚在这里，林知随之驻足。
看着，战玥从他平静的表情中，真的着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如同战玥所言，虽然谈不上相熟，却总是相识。然这一刻，就算是战玥，也有些不敢认了。
而想到老保国公，想到原保国公世子……
战玥深深深呼吸，面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但龙威沉沉，似层云堆叠之中，万顷雷鸣，骤雨欲来。
“赫安年可是在与胡人交战时。”
只是这样一句提醒，且仍是避开了，那个应该已经既定的事实。林知沉默，没承认，没反对，少顷：“所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
我们……
战玥蓦地眯起眼睛。
战辉也立刻懂了的一惊。毕竟，要是这样以来……
意识到氛围突然凝固，作为剩下唯一能主事的蔺娇娇马上回神。让战琪带上战珏和战瑞，她则带着战骏哄着战玖一同离开此处。
不过，战琪一步三回头。他这是第一次见林知，只是，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三皇嫂。”战琪重新回头对蔺娇娇开口：“我带二十九和三十皇弟回宫就好了。”
这样说，蔺娇娇看向战琪，迟疑了一下后点头：“那，二十七殿下和两位殿下都自己小心。”
“嗯。”战琪也点了点头。先目送蔺娇娇牵着战骏送战玖回乐王府，之后，接到战玥吩咐的御林军赶来马车，战琪让战珏和战瑞先上去，最后他才跟上的。
“二十七皇兄。”战瑞在马车驶动的时候，小声的，紧张的：“是皇嫂，出了什么事吗？”
问，战琪看向战瑞，安抚的摸摸他的脑袋：“放心，没事的，有皇兄他们在呢。”
想到战玥和战辉，战瑞用力的将头点了一下。
战珏也跟着安慰，也是安慰他自己。
看着他们，战琪微微笑了笑，接着将唇抿起。所以，他是在哪里见过吗？还是只是，和那位保国公世子，相像的？……
浩州城四市的灯会散时已经很晚了，百姓们意犹未尽，便也无人发现祥和喜庆之下其实蛰藏的四伏危机。只或是无心的，发现巡逻的护城军似乎比平时多了许多。城门出入的盘查，也详尽了许多。
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战玥回来的同时秘密召见了一批武将，有羽林军和护城军统领，还有一如和易候彭良逸。
眼下，正向战玥复命的是元字一卫，元一。
“回皇上，荣王已经不在驿舍了。”元一据实：“之前，荣王曾邀几位使臣一同游市，观赏灯会。回程途中，荣王请几位使臣先行。再后来他去了哪里，属下等无能，一直跟踪的七卫和十五卫都被甩开了。”
默默听着，龙椅上端坐的战玥似在深思。垂着的眼睫被烛火映着，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掩藏的眸中，看不清的深沉汹涌。
“无妨，他既然已经准备动手了。”
“另外，早先离京的胡人使臣团又于今夜悄悄折回。据探查，格列任吉手下第一勇士勒布图，已混入其中。”
战玥眯起眼，杀机一闪而逝。
“加上从阿兹塔迦传回的消息，荣王很可能会挟持皇后，交换瑞通公主和战骁。”
“交换？”战玥冷笑：“瑞通长公主可也非泛泛之辈。”
元一顿了顿：“那么？”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战辉这时：“阿兹塔迦的老国王年后不是刚刚病了？王储虽然是立了，可是，谁又说的准呢。”
“先不管他们。”战玥看向元一，命令的语气似掺了数九寒冬的冰碴：“先确定老六到底藏哪儿了。要是皇后有半点差池，朕，定要让他百倍偿还！”
“是！”
时间紧迫，过了这晚待到明日，叶皇后失踪的消息，可瞒也瞒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七：孽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