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34、三十四：议亲

　　喜气洋洋的年节还在继续。到了初六，开市大吉。弘文书社联手九天食肆和浩州城梨园头名，珂雪园，名书名段、大戏连台。预备一直热热闹闹的办到十五元宵。也让尚未离开的使臣们，更加流连忘返了一把。
　　所以哪怕叶晚枫不能亲眼去看，流水一样不断水涨船高的进帐，便也能让他切实感受到新年的红火。
　　于是叶晚枫抄书抄的更勤奋。打开五千年，翻出，一把辛酸泪，满纸荒唐言。
　　也是为了能分心，不去过分担心。
　　毕竟，面上的祥和，掩盖不了内里的云谲波诡。新年的红火下，浩州城的精彩连连也不过是场华丽的粉饰。流连忘返的使臣中，真正是尚未离开的，亦不包括战玚。
　　不过战玚是知道的，战玥意欲何为。所以，战玥邀请其他使臣再留京一段时间，感受下大平年节氛围的时候，战玚也欣欣然应了。
　　而且大平的年节，真的是久违了呢。

　　下榻的驿舍院落，战玚负手而立在一棵梅花树下，颇为闲适的，边聆听着远远近近的爆竹声，边观赏着枝头含苞欲放挤挤挨挨的花蕾。细雪正下着，白雪红梅，长风欲晚。
　　就在这时，战玚身后，踩着积了一层薄薄落雪的小径，一个身披白色斗蓬，头戴风帽压的很低的颀长身影，慢慢走上前。
　　战玚没有回头，但似乎也猜到了是谁。所以战玚低头后，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就这么来了？”

　　皇宫。
　　战玥几乎是前后脚的得到了消息。御书房，放下正在批阅的奏折，战玥抬头看向单膝跪在下面的暗卫：“可有看清是谁？”
　　“回皇上，没有。属下等后来跟踪了回去，结果是到了贞和候府上。”
　　贞和候府？战玥心下冷笑。是该说真是将计就计，还是当舍则舍、当弃则弃。
　　不过说到贞和候府，自打过了年，倒是消停了不少。再就是听说万家万老爷子气病了，孔家也不敢不愿真出个好歹，加上正是年里，帝后大婚的热度也还在，所以都消停了不少。
　　但一时罢了。只要，孔家，一如孔家之流都还有心思在。
　　何况，战玚回来了呢。
　　战玥又是冷笑了一下，让暗卫退了下去。他不着急，战玚看上去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因此上便耗着吧。战玚是绝对不会留下，阿兹塔迦也不会再回。真正谁的处境一如热锅上的蚂蚁，谁心中有数。

　　“皇上。”
　　收起思绪，战玥看着石公公停步在下面。
　　“皇上，坤顺公主递了牌子，请求面圣。”
　　“准。”
　　石公公领命，退下。不久，又引着一位身着公主服章，体态富态、慈眉善目的妇人进来。

　　“坤顺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请起。”战玥在坤顺公主行完礼后，连忙让石公公搀起来。接着他亦起了身，亲自上去搀着坤顺公主去到承和殿。落座，奉茶。“皇姑母怎么得空来的？”
　　坤顺公主笑呵呵的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
　　打趣的说，战玥同样忍俊不禁。
　　之前已经多次提过坤顺公主，她不问政事，不涉权谋，心态平和现在就一富家老太太。拿战玥他们就当是个普通小辈，哪怕战玚。谁家里还没有点磕磕绊绊、家长里短呢。然不论心里怎么想，看破不说破。
　　坤顺公主端起茶，抿了一口：“是这样。昨日，苏家的老太太，来找我说了个事。”
　　战玥点头。苏家是坤顺公主的外祖家，算不得大富大贵。先帝继位后，苏家便弃政，经商去了。
　　放下茶碗，坤顺公主继续道：“是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苏家的一支旁支上，也是这年节里，家里遭了大祸。是走了水，又是夜里。老两口没能逃出来，唯一的儿子为了施救，结果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最后，就剩了媳妇，和一个话都还说不全的小子。”顿了顿，坤顺公主又使帕子试了试嘴角：“苏老太太一直挺心疼那媳妇的，那一下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更是可怜。那媳妇也大孝，这些年，就在孝里守着，近来才满。苏老太太昨日就找到了我，问我能不能，在世家里，再找个好人家。”
　　再次点头的战玥知道坤顺公主话依然还没说完，保持静听。
　　“除了老太太可怜，皇上大约也猜的到。夫家一夜里没了老的少的，要不是还有个小的，那媳妇，怕不止是落不得个好名。”坤顺公主摇了摇头：“因此上，苏老太太的意思，哪怕是在世家做个平妻，有门第名望，也让有些话，轻易说不得。”话说到这里，坤顺公主看向战玥：“那媳妇的本家，皇上倒是不陌生的，是周家。”
　　战玥了然的第三次点头。
　　“我也见过，更看的出，样貌、人品，都十分的周正。虽说和周家主支远了许多。”坤顺公主又顿了一下：“所以，我想了想，想到了小二十四。”
　　这次战玥忽地一怔。
　　坤顺公主看在眼里，随之眼尾嘴角的皱纹微微笑开，和蔼而清明的：“我老了，想不了许多皇上想到的。我就只是想着，哪怕小二十四是个傻的，哪怕，就是为了天上的小二十五，留个后呢。”
　　这确实是战玥不能说的一桩心事了。
　　毕竟不敢想。老二十四战玖的情况，明摆在那里。就算有个王爷的头衔。而也正因如此，牵扯上了皇室，这其中的利益可就掰扯不清了。战玖又没有分辨的能力。
　　但到时候，战玖走了……连个送灵的都没有……
　　何况，战玖是天生的。将来，有了孩子，有个万一，也是傻的呢……

　　战玥握了握拳，但再一想到，老二十五，战耀……战玥深深沉默。
　　坤顺公主也沉默了会，这时才又道：“那媳妇姓周，闺名嘉鱼。现在已是和皇上差不多的年纪，懂得照顾人的。再就是，有些事上，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要是，皇上有意，不妨让皇后帮着看看？”坤顺公主笑了笑：“我也知道，皇后虽是花身双儿，也到底不是女人。可是，想必皇后与皇上，定是知心的。且都是皇后呢。”
　　这，确实。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
　　战玥回神，看向坤顺公主：“皇姑母一番好意，朕心领。只是此事，且容朕再想想。”
　　“好。”坤顺公主笑着应：“这都是应该的。等皇上想好了，不管成与不成，都给我带个信。老实说，我这可真是厚着脸了。说的再头头是道，小二十四可都是头回娶亲。我这心里啊，是真过意不去。”
　　“皇姑母就是考虑的太周到了。”
　　“我也就是盼着，你们能都好，都好好的。”坤顺公主挽了一下鬃间的白发：“行了，皇上定忙着，我也就不多唠叨了。省得啊，皇上觉着我这老婆子烦。”
　　“怎么会，皇姑母说的哪里的话。”战玥随着坤顺公主起身一同起身，送到御书房外，又让石公公好生送出宫。
　　“坤顺告退。”
　　“下着雪，皇姑母慢走。”
　　送走坤顺公主，战玥在檐下又站了会，之后也离开了御书房。

　　时辰近申时末，飘洒了一天的雪正悠悠的停。几只麻雀啾叽着跳上光华宫主殿的琉璃瓦，在落雪上留下一串竹字印。
　　叶晚枫此时还在书房奋笔疾书，也没听到通传，就看着战玥走了进来。“皇上？”
　　战玥将披风褪下给身后跟着的宫侍，接着宫侍退下，战玥看着叶晚枫上前。“刚才坤顺公主来了一趟。”战玥拉着叶晚枫到窗前的榻上坐下。
　　同时彩结进来，沏一壶热茶。
　　书房再次只有两人的时候，战玥向叶晚枫继续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听完，叶晚枫眨了眨眼：“挺好的啊。”
　　看的出是实话实说，战玥不由忍俊不禁。
　　“那皇上怎么想的？”
　　询问，战玥又默。
　　叶晚枫端起茶，喝了一口：“皇上是最担心，子嗣？”
　　再问，战玥叹出声音：“知朕者，果真是枫儿。”
　　闻言，叶晚枫笑笑，放下茶碗：“其它的利益关系，臣大概能猜的到。但于您而言，定都能解决。而且，依着臣对皇上的了解，乐王的实际，臣便大胆那样猜了。”
　　话说着，战玥不断点头。
　　“再就是，皇上是担心，臣这时候出宫，不安全吧？”
　　又说完，战玥还是点头。
　　看着，叶晚枫稍稍犹豫了一下：“其实，这倒也是个机会。”
　　“枫儿。”战玥皱了眉：“对手是老六，朕不得不防。”
　　“臣知道。”叶晚枫明白的：“可，防不胜防。”
　　战玥没再说话。他自然更明白叶晚枫说的有理，只可是，这要是，七年前，他做选择决不拖泥带水。现在，让他牵念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对战玥的想法，叶晚枫哪怕不能一清二楚，也能猜到八九分：“臣说过，臣不会是您的累赘。而且，您要想，万一荣王真动手了，不就省得替他找借口了？”
　　劝说安慰，战玥在之后叹了口气，无奈而宠溺的：“别是枫儿想出宫去凑热闹了。”
　　叶晚枫一脸老实：“是有点想。”
　　“噗。”战玥着实没忍住笑出声来。又默默了良久，再叹：“依着老二十四的情况，确实……也罢，就麻烦枫儿走一趟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