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23、二十三：前尘

　　陷入如泥沼一样黏稠的黑暗中时，叶晚枫除了听到战玥惊惶失措的声音，还隐隐约约，恍惚又看到了那个瓢泼的雨夜，那条无人的公路，两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子，两个混身浴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青年……
　　为什么呢？
　　就算叶晚枫放肆张扬了些，但他真的，是真的从没有想过，和他争和他抢啊！
　　为什么呢……

　　……
　　“为什么？哈哈！你敢说你不是叶家的人，你敢说你骨子里不是一样的狠！你敢说，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最后伤的伤、死的死，不是你的手笔！那里面可有我们所谓的亲人哪！所以啊，枫儿，我怎么能留一匹狼在身边！”
　　“说这话还不是因为你也想要对付我？！”
　　“是，没错！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到底为什么吗？！！”
　　……

　　叶晚枫一个惊喘倏然睁开眼睛。杏色的床帐，暖暖的。
　　反应了好半晌，叶晚枫才找到真实的感觉。内寝正燃的薰香该是静言，有安神的功效。嗅着丝丝缕缕的香，叶晚枫坐起身。
　　除了口干舌燥、头晕乏力，叶晚枫倒也没旁的不适了。但，确实是大梦一场。而今，梦的确是醒了。
　　门扉这时拉开。

　　“娘娘？娘娘您醒了！”
　　叶晚枫看着彩结跑上前。还是个小姑娘，于是一瞬间便哭得稀里哗啦。叶晚枫好笑又感动：“给本君倒点水。”
　　“呜，好！”彩结边哭边依言倒了碗温热的水给叶晚枫。
　　接到手里，叶晚枫喝了一口。温暖顺着口腔流过胸膛暖遍全身，叶晚枫舒服的喟叹。活过来了。
　　“娘娘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可担心死奴婢们了。”
　　都不用叶晚枫问，彩结就竹筒倒豆子的说了起来。

　　内乱已告一段落，御林军三千有一半折了进去。不仅如此，通过初步的审讯，羽林军以及京禁衙护城军其实也都，将有行动！
　　如果，先手叶晚枫被控制了的话！
　　所以可惜的，一步棋差，导致最终满盘皆输。荣王战玚的势力，在这场本应十分精彩的博弈中，在浩州城内部，也被差不多清除了个干净。
　　所以下一步，战玥基本已猜到他会做什么。为了不脱出控制，战玥与战辉商量了许久才下了决断。
　　叶晚枫倒不知这个，是在听闻他醒了后，立刻赶过来的战玥说的。还有一些彩结不知道的其它事情。
　　不过首先，看到叶晚枫平安，战玥都先长长的松了口气。

　　“让您担心了。”叶晚枫受用又歉然的。
　　战玥却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朕。要不是……”
　　叶晚枫打断战玥的话，知道他的想法，从而知道他想说什么。“不是您的问题，是臣自己。”叶晚枫看着战玥，笑语，眉眼弯弯。“不过，是啊，真的都过去了。”
　　这话乍听让战玥听不太懂，而细细品，战玥便同时发现叶晚枫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不好用言语准确的表达，总之，云开月明、华光朗朗？
　　叶晚枫确实看开了一些东西。这辈子，从懂事时，从发现他重生了始，他惜福的同时其实也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对，他怕。他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害怕有一天幻想破灭，他在刀山在火海。他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披着乖巧懂事的外装与哪怕是亲人也隔着一段恰好的距离。
　　而今，一拳重击，叶晚枫忽觉这一点不像他。他确是个没安全感的，可他现在，有战玥了啊！

　　看着笑的好看的叶晚枫，战玥不由晃了下神：“枫儿？”
　　叶晚枫摇头：“总之真没什么。”
　　强调，战玥端详了叶晚枫一会，还是应了的点头。
　　“您呢？可有受伤？”
　　“没有。”
　　“那便是没有好好休息。”叶晚枫看着战玥眼下的青色：“事确是大事，但您可是皇上。”
　　“朕知道。”
　　战玥轻声答应着，叶晚枫倾身，抱了抱他后重新倚到靠枕上：“臣听说。”叶晚枫看着战玥：“是二十七。”
　　“嗯。”战玥语气微沉，将那夜发生在御书房的经过讲给叶晚枫。
　　听过，叶晚枫马上就懂。
　　是荣王。
　　倘若战琪夺了位，战玚就能回来。就能，得偿他一直以来的所愿。
　　“所以。”战玥同样看着叶晚枫，郑重的温柔：“枫儿，谢谢你！”
　　叶晚枫笑：“您不是说，连老天都在帮你的。那，臣也就是老天派来的吧！”
　　战玥也笑。
　　“那么，二十七，您打算如何处置？”
　　询问，战玥向叶晚枫看。
　　“不用看臣。臣说过，臣会对他们多加照拂都是因为您。”叶晚枫明白战玥的意思：“何况，事关重大，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二十七虽然尚小，但已并不是无知。”叶晚枫顿了顿：“不过，他倒是个知恩的。”
　　“嗯，因此也不是无可救药。”
　　叶晚枫看向战玥。
　　“念他年幼，朕并未苛责。只关了禁闭，日后，再说。”

　　毕竟战琪真不是主谋。是以，比起战琪，其他人，无论举足轻重，皆以重刑极刑。
　　而继续深入的审讯，更是让战玥获知了一个挺让他意外，或者说十分且十分意外的讯息。
　　当时率领叛军围攻盈华宫，意图控制叶晚枫的那个中年男人，谢北，来自谢家，是谢家暗中培养的一批死士。谢家家主谢扬，便就是直接的领导者。
　　所以他果然是深藏不露。
　　另外，重中之重的，谢家，乃是当年遂王战澜初的旧部。

　　战玥瞧着供状，皱了眉。
　　下面，战辉做同样表情：“咱们的这位皇叔，因着是谋逆大罪，留下的除了当时记案的卷宗，其它有关他个人的，基本都没了。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他的人际关系。”
　　“卷宗可查过？”
　　“自是查过的。但是谢家并不在案。”
　　战玥沉吟。
　　“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说。”
　　“这个旧部，不是一般的旧部。”
　　“嗯。”
　　战玥作为回应的长呼出一口气。
　　看着，战辉顿了一下：“当时的知情人尚还活着的，要查非是一日之功。不若，问问四皇叔？”
　　先帝还在世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了顺亲王，战观汐。他在先帝的七个兄弟中行四，和遂王，乃是一脉同胞。
　　当年，遂王谋反失利后，顺王为偿兄长之过自愿戴罪禁足。他的封地在白川州，位于东北，天寒地冻。因此这几年，听说顺王的身体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战玥默了默，还是摇头。
　　战辉倒也没有坚持。毕竟，他们一样，对这位四皇叔也是都不曾谋面，与陌生人一般无二。“那，我就从其他人着手了。”
　　“好。”

　　兄弟二人又是一番商量，战辉去追查，战玥则整顿三军。
　　只是此次叛乱中，还失了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便是那夜，战琪身边的那个声音。不管是御林军，还是羽林军和护城军，叛军都是荣王旧部，是早就被他收拢的。夺嫡时最后如果没有当今元企帝，凭此，荣王不论其他对手是谁，都可兵不血刃。
　　可惜，当时并没有给他机会。
　　因此，谢北，及其他两军中的祸首，也俱都是早已被安插进其中许久的。叛军直接听命于他们，无需当今口谕或虎符就可调动。但除此之外，亦除了荣王，还有一人。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不过他到底是谁……
　　他的手里有一道荣王符，就像虎符一般，凭其可命令一切荣王的势力。
　　战玥通过元九告诉叶晚枫，其上最明显的是刻了一只鹿。叶晚枫懂得战玥的意思。这个手持荣王符，可能，或者可以说肯定，就是战玚心腹的存在，就在他们身边。
　　叶晚枫记刻到心里。不过眼下他先要做的，是好好安抚一下家人。

　　得知叶晚枫遇险，叶太傅府和镇国大将军府的众人着实都惊出了一把冷汗。稍稍安顿了之后，赫氏和吕氏便立刻向宫里递了牌子。见到叶晚枫，二人好一番确认才松一口气。
　　而叶晚枫更是松一大口气。
　　该说战玚自信？还是，确实叶晚枫的表象太具迷惑性，所以太傅府和大将军府都未被牵连。倒是，也谈何容易。
　　让赫氏和吕氏都放了心，叶晚枫送她们离开。转身回去盈华宫的时候，叶晚枫发现了宫灯后探出的两个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