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听霜如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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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青黄的斗笠遮住了大部分的容貌，只留下俊逸的下巴和嘴角边那若有若无的微笑。灰色的身影掩盖在窄窄的巷弄里，一如巷里早起的百姓那么朴实不起眼。冬日的第一抹阳光照在远处的宫墙上，如血般嫣红。
昨夜，宫中的盛开的血花也如此鲜艳吧。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脚步慢慢的放缓了。前方就是宫门了，过了宫门再过一个巷道就是梅园了，虽然危险但是这是最近的道。
虽然急着想见她，可是却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
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本来只是想见识一下皇兄传说中的幕后智囊，于是安排了上元节的邂逅，可是却没想到自己被那个清梅般的女子吸引，继而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她。
花灯的幽暗，让她的脸庞如玉般温润，让自己憧怔了。
第二天，鬼使神差的给她送去了跌打膏，难道真的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助皇兄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心情很愉快能跟她在一起。
她爱下棋，自己便将荒废的棋艺重新拿了起来。
琴棋书画？自己的丹青倒是拿得出手，从她惊讶的目光中，自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像极了春情懵懂的少年。
可是越是跟她在一起，就越是对她的身份难以介怀。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自己假意对她袒露身份，虽然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惊惶，但是自己的心为什么那么失望。好疲惫啊，半年的相处，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罢了，自己还是舍不得她，就算她是一杯毒酒，我也就饮了吧。
脚下被巷口的石板绊了一下，斗笠歪了歪，莞尔一笑，什么时候他堂堂端木钰也会这么失神了？
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白色的呵气徐徐消散。
自己，真的能不在乎她的身份么？或许，自己在意的是她还差亲口对自己表露身份吧。
昨日收到皇兄入宫的邀请时，知道该来的总该要来，皇兄那也该对自己动手了，自己却是注定怎么也斗不过他的。
好想得到一句她的真心话，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真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平静的笑颜，自己满腹的话语，到头却什么也说不出，罢了，就赌这杀局与她无关，就赌她心中还是有自己吧。
苦涩的笑容从斗笠下蔓延而出，见到她再说吧，希望能与她一起听雪。
前面就是宫门了，宫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这个九殿下死了吧。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跟自己长的如此相像的人那。
每次出行，为了自由，总是由这个人迷惑视线，又有谁会注意到人群中灰衣斗笠的九殿下。头上的斗笠颤抖起来，想到就是自己把那个心腹送入这有去无回的宫门，心里犹如蚁噬般难受。
这是个死局，唯一的解法就是替死。
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主子。无奈的笑容戛然而止，宫门前一个恬静的身影递上了出入的腰牌，平静的身影一如这冬日的初阳那么柔美。
流霜…
低低的喘息从斗笠下面传来，那一刹，心如死灰。
自己还是赌错了，她是去进宫见皇兄的吧，是啊，她是皇兄的谋臣。自己倒了，她是功臣吧。端木钰啊端木钰，你急急忙忙跑回来干嘛，你输了，你赌输了。
殿下，该回去了，城外还等着您安排那。
轻轻的话从身后传来。斗笠下的人动了动，浑身无力般向着来路走去。
我们要落脚的地方安排在哪？
殿下放心，那个地方很偏僻，离得最近的镇子是一个叫平溪的小地方。
那幽静的地方，应该能听到雪落的声音吧。
他默默的想，雪落有声，可是如雪晶莹的霜凝却怎么也听不到。
初冬的朝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如他那般清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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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院墙将院子围的严严实实，几条长长的迎春藤蔓探到了院墙外，几朵米黄的小花悄悄绽放，在微寒的春风中摇摆着，让人不禁生起满园春色关不住的遐想。
这是平溪镇一个普通的院落.，和镇上的许多院落一样，两进主屋加一个兼作厨房的东厢房。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沿墙角栽种着迎春花儿，星星点点的盛开着。
吱呀一声，厢房的木门打开了，一个俏小的背影退了出来，手里托着一个碗。反手关上门，浓郁的药香转瞬飘散在风中。
“小姐，该喝药了。”
梅儿把药放在木几上，探了探流霜的额头，轻轻唤了一声。
“恩。”
梅儿扶着流霜慢慢坐起，憔悴的脸色让小梅一阵心酸。
“小姐，院里的迎春开了嗳，等会我剪几支回来插瓶里。”
“恩。”
“小姐，隔壁王大爷送来一条鲫鱼，中午给你炖汤喝吧，鲜着那。”
“恩。”
“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子让我好难受啊。”
低低的啜泣声在房内响起。
从京城出来后，流霜主仆在平溪的一个偏僻村子里躲避了几个月，深居简出，待得风声渐消的时候，已是上元节了。
上元节，那年的月色下，漫街灯光失散于一双眼眸。三年温水般的交流，早已在心里留下他的影子，可是未曾想到那盘棋却再也没有下完的可能了。是她太天真了，宫廷的斗争岂是自己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自己早该告诉他真像的，哪怕让他厌恶自己。
中元节后，流霜搬到了平溪镇上，买了一个独院，过起了隐居的生活。身边的银两早已花完，首饰却不敢变卖。幸好流霜工于女红，主仆两平时绣点香包，做点绢帕让人捎去买卖，或偶尔给成衣店赶赶衣裳，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平静下来。
只是开春后，流霜却染上了伤寒，这可急坏了梅儿，天天抓药煎药，病情却不见好转。
梅儿在流霜的颈后垫了一个靠褥：“小姐，早起我上药铺去抓药回来时，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所以绕了好多路才敢往回走。”
怔了半晌，流霜艰难的吐了一口气：“搬家吧，梅儿。”三殿下啊三殿下，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不用吧，小姐，我也是感觉而已，当不得真的。要真是宫里的人，我早回不来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梅儿，小心点总归是好。找辆马车，收拾一下，我们早点离开吧。”
“可是你病还没好。。。”
“快去吧。”
灰衣斗笠的两人从巷口拐了进来，两人一副农家的打扮。
“公子，属下最后看到梅儿姑娘在前边那个巷口，然后拐入人群就不见了，应该就住在附近。”
“前面巷口出去后是什么地方？”
“是大街，公子。”
“你确定你没看错？”
“属下确定，属下买完盐米出来后，刚好看到梅儿姑娘从巷口经过。”
流霜，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你又怎么会让皇兄秘密追捕你？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一个个的疑问让端木钰激动的颤抖起来。
一根长长的迎春藤轻轻抚了下端木钰的斗笠。
春天了啊。
望着高高院墙里探出来的迎春花，端木钰出了神。
梅花凋落了吧。端木钰不由想起了满是玉梅的小园子，和园子里那幽静的女子。一想到这些，他又不经加快了步子。
身影消失在巷尾，只留下花藤在风中轻轻摇摆。
不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迎春花墙的院门口，梅儿从车厢里跳了下来，打开院门走了进去。拿着简单的包裹，主仆两人离开了这居住不到两月的院子。
小小的马车拐着弯儿出了巷口，虽是逃亡，但是却也没消去主仆两人的淡雅内心，车厢的四角上挂着流霜亲手绣的香包，随着车身遥遥摆摆。因为风寒，车厢四壁都裹着厚厚的幔布，车内弥漫着朦胧的光芒。流霜斜躺在座上，裹着厚厚的被褥。
车在平溪热闹的大街上缓慢的走着，车夫小心的赶着马儿，生怕撞坏了摊贩和行人。
梅儿呼的一声躲进了车厢，焦急的对流霜说道：“小姐，真是宫里的人，那几个人我认识。”
“小点声，不要出去，把帘布都垂下来。”
车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主仆两人紧张的倾听着车外的声音由喧闹慢慢得远去，不由的安下心来。马车已然到了镇外的官道上。
“小姐，人家还是第一次上南方呢，那里好玩么？”
“南方啊，风景好着那，又暖和。”
主仆两的声音随着马车的碌碌声渐渐远去。
“公子，真的是宫里的走狗，看来宫里已经得到消息了。”
端木钰和他的手下静静的立在一个早点铺的边上，包子的肉香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没事，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大致搜寻，不要慌张，免得漏了马脚。”
两人从铺子边转了出来，往街对面走去，斗笠压的低低的。
一辆马车从他们的身边行过，端木钰侧了侧身让了个道。一个小小的东西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下意识的，端木钰伸手抓过。手中一紧一松，一个小巧的香包赫然在手中摊开。香包上绣着一朵精致的梅花。
望着远去的马车，和在马车四角跳跃着的其他香包，端木钰把这香包揣进了怀里。
“看来平溪不能久留了，我回去安排一下转移。你带几个人继续在此寻找流霜，万事小心，若无结果再到南方找我们。”
“是，公子。”
端木钰摸出怀中的香包看了看，又揣入了怀中。
身影转入了来时的巷子口，慢慢地，淹没在熙攘的平溪大街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听霜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