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奉春君

11、11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处爬进来，在桌子上，地上投下不规则形状的格子。

　　窗户边上趴了个人，离阳光离得比较近，浑身都被铺上了层暖融融的光。

　　人睡熟了后，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床上还是趴在桌子上的，像是躺在宁静的深海中，仿佛周遭的一切全都全都被隔离开了。

　　直到一根粉笔刷地一下砸了过来，精准无误地砸中了睡着的那人的头上。

　　粉笔化为巨石，沉入深海中，如同一颗炸弹在阿萧的身边炸响，当即把他炸得浑身一震，条件式反射般地睁开了眼睛。

　　全班的视线全都齐刷刷地投注了过来，坐在前面的两个前桌憋着笑看着他。

　　物理老师抱着手，手里拿着粉笔，面容严肃而刻板：“阿萧，你来回答下这道题。”

　　阿萧看了看黑板，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有点刺眼，他抬手遮了下眼睛，站了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

　　有人小声地给他报信：“用动量，动量定理.......”

　　阿萧从善如流地跟着照搬：“用动量，动量定理。”

　　物理老师看着他：“再说细一点？”

　　阿萧没吭声，实际上他连题目是什么都没看懂。

　　黑板上画了两辆小车，它俩得撞来撞去，已知它们的质量和一个初始速度，最后得算出一辆车停下来的时候，另外一辆的速度。

　　有意义吗？为什么非得和这两辆车过不去呢？

　　它俩既然是一起出发的，为什么就不能商量着一起停下来呢？撞了这么多次都没撞出感情来吗？

　　就知道他说不出来，物理老师冷嗤了声，眼神一沉，往下面这群学生的脸上一扫，问道：“刚才是谁给他报的答案？”

　　下面没人出声。

　　物理老师拿尺敲了敲讲台，提高了声音：“是谁？”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阿萧出声道，“怎么就非得是别人给我报答案了，你这是歧视我的智商。”

　　有人没忍住，笑了出声。

　　“歧视你的智商？”物理老师都要被气笑了，“行，你能耐，你聪明，你给我出去站着听课！”

　　阿萧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也挺好，走廊外的树蓊蓊郁郁，深绿浅绿交织着，一片春光明媚。

　　阿萧眯着眼，靠在墙上，懒懒散散没个正形，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家的猫，出了太阳就喜欢趴在墙头，一睡就是大半天。

　　啧，幸福的猫生。

　　其实站着睡觉也挺不错。

　　阿萧这么想着。

　　正在巡视的老班背着手，原本想随便看两眼就走，等看见自己班门口站了个人后，他的眉头一皱，提着大水杯大步走了过来，停在了阿萧的面前：“怎么回事啊你？”

　　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的阿萧抬了下眼皮，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皮肤格外白，整张脸透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气息，他思考了会儿，才慢吞吞地道：“这个问题就不好说了。”

　　阿萧在班上人缘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除了性格皮一点外，不难管。

　　老班挑了下眉：“怎么不好说了？”

　　“这得问问物理老师，”阿萧转换了下身体重心，继续懒懒散散地站着，“他说我太聪明了，所以让我出来站着。”

　　老班：“........？”

　　“又皮了是吧？”老班缓过来，伸手点了点他，“你明明是个很懂事很优秀的孩子，但就是......”

　　“但就是不太认真，”怕他继续念下去，阿萧飞快地接话道，“如果你肯认真，那摆脱年级倒数十名的名次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冲进年级前五百，最后超过四百人，进年级前一百，这对于你来说是可能的，你不要觉得不敢想，你要认清自己。”

　　老班笑了起来：“会背了啊？”

　　“我还会倒着背。”阿萧挑了一下眉，眼眸清亮，在太阳光线的折射下像是块澄澈的宝石，“你要听吗？”

　　“那就不用了，”老班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你想努力了，随时跟我说。”

　　说完后，老班捧着他的大茶杯转身就走。

　　阿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顿了一会儿，直到老班要走到转角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喊住了他：“老师！”

　　老班停下脚步，转了下身体，回头看他：“你叫我？”

　　两个人不过隔了短短十几步的距离。

　　空气中浮动着点点微尘，像是一个个跳跃的小光点。

　　“你为什么，”阿萧顿了下，接着问道，“为什么会一直觉得我聪明呢？”

　　老班笑了下，眼睛弯着，眼角周围有着几条皱纹，看上去显得格外慈祥温暖。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不是我觉得你聪明你就聪明，”老班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处，“你得问你，问你自己的心。”

　　阿萧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老班说完后，就走远了，消失在了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