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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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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集务实和清醒于一身,显然从头到尾都没信过一见钟情的玉琢,纪靖柔难掩心虚的同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虚话。
她满脸认真,只差指天发誓的保证。
哪怕玉琢真的是罪奴,她也绝不会让玉琢离开长安。
看着惯常平静冷淡的眼眸变得明亮,即使在满是尘土的昏暗室内依旧熠熠生辉,纪靖柔张了张嘴,在理智彻底消失前,痛苦的转过身,恶狠狠的道,“我要去找人算账,明天再来!”
仓皇跑出门前,纪靖柔听见了身后郑重的感谢。
‘谢谢,日后若有所需,必赴汤蹈火。’
“公主?”
不久前闯进屋内的护卫急忙追上来,关切的目光快速在纪靖柔脸上打了个转。他轻而易举的在纪靖柔眉宇间分辨出痛苦、纠结的情绪,眼底满是迟疑,手不知不觉的握紧腰间的刀柄。
主辱臣死。
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哪怕只能挨揍,他也要立刻回去与胆敢欺辱公主的贼人拼命。
可惜正心潮翻涌的纪靖柔完全无视了护卫的忠肝义胆。
她一路冲出院门,利落的躲进马车,随手拿起个还没看清是什么物件的东西,顺着仍在晃动的车帘砸出去。
随着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马车周围瞬间陷入寂静。纪靖柔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人窥见失控的情绪,闭眼靠在软垫上等待情绪彻底恢复。
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想到阿耶,她刚才差点对玉琢保证,即使玉琢是罪奴,她也一定要玉琢做驸马。
不行,阿耶不能有个罪奴女婿。
大不了......大不了她和玉琢像小四和纪成一样。
只要心在同处,名分无需太计较。
纪靖柔满脸不甘的催眠自己半个时辰,眼中的坚定越来越明亮,终于开口,吩咐静立在马车外的护卫,别忘了去酒楼打包饭菜给玉琢加餐,然而径直回公主府。
两个时辰后,宝鼎公主府的所有光头都拿着百两银子的赏钱离开,有的人鬼鬼祟祟的去找大夫、有的人摸了摸假发,提着装两座公主府给的赏钱和新衣回家、有的人还不甘心,又在公主府仆人的陪伴下前往下一个贵女的住处。
纪靖柔让厨房炖了润嗓的药膳,又命府上的医女想尽办法为她消除眼眶的红肿,喝了安神汤早早入睡,只为第二天进宫去见长平帝的时候能有个好脸色。
她得让阿耶知道。
认定玉琢,无论玉琢是建兴皇后的后人,还是罪奴,她都非玉琢不可,要和他厮守终生。
这是她认真思索过后果才做出的决定,绝非儿戏。
听闻已经好几日没进宫的女儿来请安,长平帝随手将懒得处理的折子扔到即将送到安武公主府的木箱里,笑道,“我还以为她正新鲜着......”
松年非但没与长平帝说凑趣的话,反而后退两步。
从看到纪靖柔身上的朝服和肃净华丽的妆容起,他的眼皮就像疯了似的抽动。
果然......
公主进门就长跪不起,陛下也冷着脸坐直。
父女两个完全顾不上旁人。
或许是因为在儿女婚事上,已经有过太多次的惊心动魄。
听见纪靖柔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无论玉琢是建兴皇后的后人还是罪人,都要与玉琢厮守终身时,长平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他甚至觉得女儿不愧是他的贴心小棉袄,知道他有个罪奴女婿脸上不好看,只求厮守终生,没哭着喊着非要成婚,更没提厮守终生是从哪个小混蛋身上得到的灵感。
长平帝只沉默了半炷香就回过神,懒洋洋的倚在座椅右侧的软垫上,反复打量满脸认真的女儿,恍惚间仿佛时间倒流。
因为可怜太医,他忍住了问女儿,来找他之前有没有得到远在北疆的姐姐指点的想法,意味不明的道,“你这么跪着,是在威胁我?”
纪靖柔勇敢的抬起头与长平帝对视,眼底满是做不得伪的愧疚,“儿臣心中有愧,怕阿耶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长平帝心平气和的问。
纪靖柔悄悄握紧广袖中的手指,厚着脸皮用雀跃的语气道,“阿耶不生气?那太好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以与端庄穿戴和妆容截然相反的活泼姿态飞奔到长平帝身后捏肩按手。
“我就知道阿耶这么疼我,肯定会满足我的小小愿望,亏得我昨日担心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居然怀疑阿耶会棒打鸳鸯,真是该打。”
长平帝的面色再次变得古怪起来,目光复杂的凝视近在咫尺的女儿。
他怀疑有不止一个混蛋给这个不孝女出主意,但他没有证据。
许久之后,长平帝抬起手,不轻不重的落在越给他捏肩表情越安心,喋喋不休的拍马屁,为他戴高帽的纪靖柔背上,“呵,确实该打。”
仿佛每句话都在指责他不能偏心,唯独对她的驸马处处计较。
纪靖柔的话被打断,本能的停顿了下,然后彻底放下心,脸上涌现狂喜。
她终于在实践中明悟,有些事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怪不得小四和小五那么爱撒娇。
爽!
尽管纪靖柔事后从纪新雪那里打听到,长平帝其实早就做出决定,要为玉家平反,给建兴皇后的后人,昭宴太子的母族足够的尊荣。
正是因为纪靖柔对玉琢的一见钟情,长平帝不想刺激她,才暂时压下这件事,想要等到纪靖柔迷途知返再处理这件事。
也就是说,玉琢的担心其实是受到她的连累。
纪靖柔依然狠狠的松了口气,心情大好。
她就知道,阿耶疼她的心思,不会比疼其他兄弟姐妹少!
即使不看好她的驸马,也在她真正想清楚之后,立刻同意了。
在长平帝的暗示下,原本已经排队到半年后的玉家谋逆案突然成为急案。
即使死去多年的废帝已经被剥夺除了皇陵之外的所有,甚至存在过的痕迹也正被有心讨好长平帝和纪新雪的人抹去,曾经被废帝逼得举步维艰的老臣和得知废帝曾为皇位不惜与外族勾结的忠臣仍旧难掩对废帝的厌恶甚至憎恨。
但凡与废帝有关,能再次证明废帝罪大恶极的事,哪怕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也愿意卖命。
玉家被流放时,正值废帝登基,自觉压身上的三座大山,父亲和胞弟都死在他手中,偏心的母亲也被他逼疯。
废帝意气风发,根本就没将母族放在眼中,摆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记录玉家罪证的卷宗可谓漏洞百出。
柳氏女受不了流放之地的苦寒,为回到长安污蔑玉家时,废帝已经解决掉所有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的人,开始沉迷享乐,早就忘记玉家的存在。
顺着柳家想要讨好他的心思处理玉家,不过是想找个乐子而已。
所以柳家自认做的天衣无缝的局,也极好找漏洞。
只是柳家在玉家身上尝到甜头之后,在其他因废帝而生的冤案中也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长平帝稍作深思,朱笔勾出柳家,暂时放过他们。
一则是柳家确实还有用,二则......如果野小子真成了他的女婿,就给他个自己报仇的机会。
灵王也关心妹妹的终身大事,不仅主动讨了宣旨的差事,还亲自操心朝廷对玉家的补偿。
忙前忙后,殷切的模样,看得老父亲既欣慰又莫名有点堵,干脆将补偿玉家当年被查抄的家产和另外赐宅改建承恩公府的差事都给了灵王,让灵王少在他面前晃。
初九,建兴皇后的忌日,以灵王为首,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紧随其后的队伍敲响在长安只能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寒碜的院门。
长平帝念及废帝对玉家的亏欠,补偿玉家承恩公的爵位时特意强调从始代算起,为了与长平帝的母族做区分,凸显建兴皇后的地位,特取建兴皇后的谥号中的‘昭’字,称其为昭国公。另外赐玉离为轻车都尉。
压在玉家兄弟头上的阴云散开,玉琢再也不必担心回流放之地,纪靖柔却有了新的烦恼。
她像是后知后觉的生出了女儿家的羞涩,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玉琢。从前她虽然口口声声的说对玉琢一见钟情,但心态更类似于将玉琢当成能彰显她身份,非常适合她的挂件。
无论是罪奴,还是平反,玉琢都是她的所有物。至于他心中怎么想,老实听话就行,她不在乎。
如今她却不知不觉,彻底丢了心......
纪靖柔怀揣着隐秘的期待,在公主府等了两天,没等到玉琢登门却彻底失去耐心,越想越气。
哪怕没有男女之情,难道玉琢不知道还礼吗?
她好吃好喝的供了他那么久!
就算是肉包子打狗,也该有点感情啊!
然而转念一想,玉琢过去的二十多年只有仿佛没有终止的劳作,除了勇猛的武力,仿佛白纸,不懂也正常。
纪靖柔冷硬的心稍软,决定见到人再生气,风风火火的赶往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