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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唯你唯我(七) ...

  •   听着这杀机毕露的话,季舒不禁讶然道:“水师竟如此忌惮此人?”

      “仲蒙之能不在我下,还请世子务必小心。”水沐郑重叮嘱道。

      季舒颔首应下,又向其请教道:“依水师之见,若要收服此人,当如何行事?”

      “他能蛰伏张掖多年,可见心性之高,不愿低就。世子转战两州,战绩夺目,又败我于马下,定能入他眼中。”

      抛去此前对季舒出身的芥蒂,水沐还是很看好她的,在得知季舒愿扶持女子入仕后,那点芥蒂更是荡然无存,而且平心而论,季舒是有明君之相的,她不信仲蒙会无动于衷。

      “世子若前去拜访,他定会现身一见,只是会面之前,少不得要较量一番。”水沐将手中凉却的茶盏放下,与她分析道,“开春之后,不知世子还能调动多少兵力?”

      季舒沉吟片刻后道:“落马战事方休,需要人手的地方甚多,吴思麾下兵马动不得,再有就是宁州的十万府军。”

      “我与宁州布政史何洛大人早有商议,在上野、琢郡设立屯田之所,府军中分出七万做屯田兵,冬夏二季再行练兵,余下三万则日日操练,以期练就精兵。”

      水沐听罢,不吝赞道:“西北田地荒芜甚多,的确该屯田以养,世子思虑周全。”

      季舒原还有些担忧,此刻闻言,不禁问道:“若要调兵,能动的便只有三万,水师方才说仲蒙兵力在五万,又有器械之利,占着守城之便,这……”

      “世子勿忧,依仲蒙的性子,不过一试世子深浅,不会生死相斗。”水沐宽她心道,“三万人足矣,只当小心提防其利器便是。”

      听她如此说,季舒总算是将心放下了,不由感叹道:“听水师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顿觉前路在望。”

      “不敢当世子谬赞,能否收服仲蒙,关键还在世子。”水沐微微垂眸,遮去了眼底蓬勃的野心,“一旦拿下张掖,便可图谋甘州,待时机成熟,顺势取下甘州全境,便能整合西北。哪怕他日天下大乱,世子亦有立身之地。”

      若非季舒现下没有谋反之意,她还要建议季舒在宁州休养生息的数年间,穿过十万大山,辟出一条通往蜀州的密道。

      渊州驻守着二十万季家军,这是季舒天然的优势,只要她想,顷刻就能让渊州易主,届时合西北与渊州之力,并吞蜀州,西北西南尽握于手,季舒就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

      水沐只要一想到这,心头便火热起来,再想到自己那极有可能成真的猜测,她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只觉积塞胸中多年的郁气都一散而尽。

      季舒不知她这些想法,心中也满意得很,头一次尝到有人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好处,暗自感叹着,无怪乎自古多少君王都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若真能求得良才辅佐,实在也是值得。

      两人又叙了几句,季舒咂着嘴,有些惋惜道:“若非夜已深了,真想与水师痛饮几杯。”

      沈浥尘闻言,白了她一眼,“你也知夜深了,先生这两日本就事务繁忙,今夜还陪你商谈许久,且让人歇着吧。”

      季舒反应过来,连道自己不是,起身将人送至门口,若非水沐拦阻,她还要一路送回去。

      合上房门,季舒不住感慨道:“这便是有谋士的好处了。”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她又笑了起来。

      沈浥尘本有些疲累,正收拾了衣衫准备沐浴,见她一人傻笑,不由问道:“你这是作何?”

      “只是突然想到件有趣的事情。”季舒说着,小心瞧着沈浥尘的脸色,眼中闪过些许狡黠,“说起来我与水师同为女子,照话本上所言,畅聊后该拉着人抵足而眠,增进情谊。”

      沈浥尘觑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说得有理,先生此时还未走远,你抓紧些,还能来一出脱靴追贤,我便去厢房歇着,让你二人秉烛夜谈。”

      季舒一听,顿时哀嚎一声,朝沈浥尘扑了过去,无奈被人轻巧避过,她只好扯着人袖袍,好不可怜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饶了我吧。”

      因为上次的事情,沈浥尘冷了她两天,季舒这才出此下策,想让人醋一醋,谁知竟是个昏招!

      “认错倒是快,就不知是否长记性了。”听了一箩筐的好话,沈浥尘轻哼一声,挣开她的手,拐去屏风后,唤碧影送来了热水。

      季舒倒在软榻上,眼巴巴看着那道六折屏风,连着两日不能亲近,可把她给难受坏了,以往分隔两地也不似这般抓心挠肺。

      好容易等人沐浴好了,也不见她往这看一眼,季舒只得从榻上爬起,唉声叹气地捡了寝衣去沐浴。

      内室唯余了支微弱摇曳的烛火,沐浴过后,季舒趿着鞋来到床榻边,轻手轻脚掀帐爬了上去,躺下后,她侧过身子看着背对自己的沈浥尘,无声一叹。

      没过多久,她便小心翼翼凑了过去,佳人发间幽香萦绕鼻尖,季舒愈发觉得心头痒痒,半晌,她微微起身翻至了床榻里侧。

      长睫微动,沈浥尘睁眼看着她,两人在一片昏暗中对视,季舒双目亮晶晶的,沈浥尘能够清晰地从中看到自己。

      就在季舒想要抱过去时,沈浥尘再次背过了身子,她尤不死心,想要再翻到外侧去。

      “若再闹腾,你便去厢房睡吧。”

      一句话就叫季舒再不敢动作,她认命地看着上方帷帐,双手压在腹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慢慢地合上了眼,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烛火燃至尽头,帐中漆黑一片,只隐约瞧得出些许轮廓,一双眼倏地睁开,泛着灵动的光泽。

      季舒侧耳细听,仔细分辨着身侧人的呼吸,直到确定沈浥尘确实陷入沉眠,她终于按捺不住翻至外侧,小心翼翼地将人捞入了怀中。

      清香盈怀,温软在抱,季舒满足地在心内长叹一声,很快便贴着怀中人睡了过去。

      翌日卯正,天色未明,沈浥尘如往常般醒了过来,紧贴的温热令她一阵恍惚,合上眼再度睁开,眼前细白的颈项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抬眸看去,季舒光洁的下颔近在咫尺,在半明半暗的帐中显得有些诱人,沈浥尘定了定神,正欲起身,却被腰间的手紧紧环着。

      季舒似仍在梦中,嘴里不知嘀咕了什么,只将人牢牢抱着。

      感受着落在额上的呼吸,沈浥尘也是有些无奈,只能陪她继续躺着,不过一会,指节便忍不住抚上了她的下颔,轻轻摩挲着。

      半个时辰后,季舒终于醒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的手仍环在沈浥尘腰间,一瞬的慌乱后,她很快镇定下来,理直气壮道:“睡着了不知怎的就成了这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沈浥尘但笑不语,瞥了眼两人方位,季舒当即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片刻后低下头,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沈浥尘微微摇头,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起身下榻时忍不住并指敲了下她的额头。

      “下不为例。”

      一听这话,季舒瞬间转忧为喜,脸上洋溢着笑容,一骨碌下了榻,窜到沈浥尘身边,抱着她亲了口。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两人和好如初。

      ——————————

      除夕的前一日,一队车马终于顶着风雪赶到了宣城,领头的车夫跳下马车,躬身向车厢内道:“老爷,宣城到了。”

      车内人一手挑开锦帘,只随意张望了下,复又将锦帘放下。

      “入城,去郡守府。”

      车夫应下,重新坐上马车,扯动缰绳便欲入城,谁料却在城门口被士兵给拦下了。

      几名士兵团团围上,为首一人询问道:“车上何人?”

      车夫当即回道:“我家老爷乃是应季世子之邀,自州府而来,尔等还不让开,小心冲撞了贵人,到时有你们好果子吃!”

      几人互相看了看,虽有些犹豫,却仍是没有退开,其中一人道:“城中这几日戒严,凡出入者皆需报上名姓,经核实后方可放行,你且将你家老爷名讳报来,我这便向上汇报。”

      车夫一听,只当他们有意刁难,当下急了眼,与几人争执起来。

      争论声传至车厢,端坐着的男子眉头皱起,探身将锦帘掀开,略有不耐道:“发生了何事?”

      士兵们见其锦衣华服,气势不俗,不敢怠慢,赔着笑将来龙去脉解释了遍,男子听罢,瞥了那车夫一眼,车夫当即打着颤低下了头。

      “吾乃弘农杨辉,尔等自去上报便是。”

      几人见他不似车夫那般强横,脸上笑意真诚了些,当下便有一人飞奔着去了,杨辉也没放下锦帘,与余下士兵聊了起来。

      “叛军不是早被剿灭了吗?怎的宣城还会戒严?”

      一人挠了挠头道:“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是郡府名大人下发的命令。”

      杨辉闻言,不由惊道:“名大人?哪位名大人?”

      “大人名讳也不会告诉咱们啊。”另一人抢着答道,“不过咱们大人是位女子,据说是已故布政史的女儿,极得世子看重呢。”

      眉心一皱,杨辉不知想到什么,气息微乱道:“城中如今是谁主事?”

      “是名大人,咱们世子接连作战,自然要好好歇上一会。”

      杨辉不认同道:“世子军旅劳累便罢了,可此等关乎百姓的要务,怎能交予一女子处理,岂非儿戏?”

      士兵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名大人接掌宣城也有一段时日了,事情处理得好着呢,听府衙的小吏说,大人每每都要到子时才会下衙,你不体谅大人辛劳便罢了,怎还指手画脚?”

      余下几个士兵也一起帮腔,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杨辉气得一张脸涨红了大半,险些失了风仪。

      恰巧这时吴思闻讯带着人赶来,士兵们瞬间止了言语,朝其行礼。

      吴思略一颔首,翻身下马,朝杨辉笑道:“这位可是杨公子?世子一听公子到来,便派了末将来迎,还请公子随我来。”

      杨辉挤出个笑,向他拱了拱手致谢,随后便退回车中,令人驾车跟着后头。

      吴思若有所思地看了马车一眼,很快便将人一路带至了郡守府外。

      为表诚意,季舒与沈浥尘亲自在府外等着,名虹瑾得了消息,更是搁下公务赶了来,此刻正翘首以待地张望着,腊月天里愣是急出了汗。

      不多时,马车停下,一名锦衣狐裘、峨冠博带的男子踩着车夫背脊而下,随后又行到另一辆马车旁,牵下一名总角女童,这才来到季舒身前,拱手拜道:“弘农杨辉,携小女拜见世子。”

      身旁圆润可爱的女童也跟着行礼,稚嫩的嗓音很是惹人怜爱,季舒先是将杨辉扶起,而后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小姑娘有些害羞,又不敢躲,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杨辉。

      杨辉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意欢不怕,世子这是喜欢你呢。”

      沈浥尘看着身旁眼眶泛红的名虹瑾,拉着人上前道:“时常见姐姐思念幼女,今日见了,怎还站着不动呢?”

      小姑娘一见名虹瑾,当即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腿一个劲地喊着娘,名虹瑾俯下身子,将其抱入怀中,眼角已有泪水落下,哽咽道:“欢儿……娘的欢儿啊……”

      见她们如此,季舒也颇为动容,于是向杨辉说道:“杨兄舟车劳顿,府上已备下了客房,不若先去修整片刻,留她们母女说会话,明日除夕,我再设宴款待杨兄。”

      杨辉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名虹瑾,叹了口气道:“且回屋吧,别冻着意欢了。”

      名虹瑾反应过来,抹了抹泪水,带着女儿回了自己的住所。

      杨辉带来的随从也是不少,一行人跟着入府,倒显得颇为热闹,不过季舒没有多做招待,匆匆出了府,只因水沐已向她辞行,今日便要动身。

      策马来到城门,水沐已在等候,身旁跟着耿义和一干心腹,余下的辎重人马皆已调去了榆中。

      “明日便是除夕了,水师何不再留一日?”季舒出言挽留道。

      水沐摇了摇头,婉拒道:“一切皆准备妥当,也不好叫两位将军在草原久等,世子不必送了,就在此地作别吧。”

      季舒无奈一叹,“草原苦寒,危机重重,今日一别,只怕经年未能得见,还请水师好自珍重。”

      水沐颔首应下,又叮嘱道:“方才我见了杨氏的车队入城,请官一事,世子勿要强求,权且退而求其次,方为明哲保身之道。士族可利用而不能信任,万望世子小心提防。”

      季舒一一记下,眼瞧着水沐上了马车,将人送出城外后,还是连送了十里方回。

      马车上,水沐掀帘看着季舒的背影,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片刻后朝她远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相信再见之日,世子定如凰鸟展翼,翔于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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