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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唯你唯我(二) ...

  •   天色未明,室中寂寂,炉内香丸燃尽,榻上人影缱绻。

      季舒早早便醒了过来,却侧卧着不愿起榻,一手搂着怀中的暖玉温香,长指缠弄佳人的一绺青丝,嘴角含笑,目色温柔。

      又拖了两刻钟,在意志的催促下,终是在心内轻叹一声,她凑至怀中人的耳畔,不舍地轻唤道:“卿卿……”

      奈何沈浥尘睡意甚浓,竟是未有反应,季舒只好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小心抽出被枕着的手臂,而后下榻更衣。

      这些时日虽是闲了下来,季舒在武艺上反而更上心,每日皆要晨起习武,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洗漱过后换了身劲装,她先是去疱屋将粥熬上,而后在院中舞剑,冬日天色未明时,最适合打熬筋骨,她苦练多年,内力随剑招游走全身,已能令寒气不侵。

      当世的武学宗师,武艺无不臻于化境,进入这个境界,便不必再囿于招式,除去同境界的对战,往往一息即可见胜负。

      季舒在寻求武艺进境的同时,亦在尽力摆脱过往所学招式的影响,武道一途无有止境,若只沿着前人的路走,几乎没有可能超越前人,这也是她在离开晏家堡前与晏子洲说的。

      一个时辰毫无间歇,季舒收招时面色红润,额上满是细汗,精神却分外饱满,整个人神采奕奕。

      眼见天光渐亮,她先是去厢房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袍,而后又往庖厨备了几样小菜,这才兴冲冲地往主屋去。

      推门而入,未见人影,季舒轻“咦”一声,转入内室,妆台边也不见人,再往床榻瞧去,果见罗帷低垂,人竟是还未醒。

      她放轻脚步行了过去,拨开锦帐,俯下身细看佳人玉颜,越看越欢喜,想到这样美好的人属于自己,便觉此生已然无憾。

      小心拂开颊边散落的青丝,季舒正欲凑过去,沈浥尘却在此时悠悠醒转,长睫如蝶翅轻动,朦胧未散的眸子看着上方那人,片刻后抬手抚上她的脸,嗓音柔而低哑。

      “几时了?”

      一翻动作,襟口微微散开,季舒盯着那隐现的半枚吻痕,眼神渐深,呼吸也乱了些许。

      似有所觉,沈浥尘手掌一移,抵住了那吻来的唇,一边将衣襟掩上,眼中略有嗔意,“还未洗漱,不许再闹。”

      昨夜折腾许久,季舒见好就收,退开些许,将人扶起道:“早膳已做好了,快些来吃。”

      沈浥尘行至屏风后更衣,季舒将床榻整理妥当,待她洗漱过后,便去将灶上温着的早膳端了来。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清粥小菜,两人却吃得温馨,食罢,季舒还惦记着昨日名虹瑾的提议,便让人将水沐带了来。

      因为良才难得,虽说是阶下囚,季舒平时也只将人拘在郡守府,好吃好喝的养着,偶尔还去与他聊聊,只是每次都见着张冷脸,还吃了不少冷嘲热讽。

      水沐的固执可谓是让她头疼不已,一想到还要将人带在身边,头就疼得更厉害了。

      “你我现如今不理事,将他放在身边只怕也是无用。”季舒叹了口气,好容易能与沈浥尘独处,偏又摊上这事。

      沈浥尘也心知此话在理,成婚在即,再横生事端,她也是不远的,犹豫片刻却还是说道:“先见见再说吧。”

      季舒无法,两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看守的士卒便将人带了来。

      水沐仍是冷着张脸,气色却是不差,衣食上反而还比以往好些,见了两人也不行礼,只垂眸立在原地,连个眼神也不多给。

      “你这般,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吗?”

      水沐眼皮一掀,淡淡道:“世子的耐心若只是如此,那也不过尔尔。”

      季舒真是要被气笑了,“我待你还不够宽和?你连张广义都愿追随,却拿什么出身贵胄将我拒之于外,岂不可笑?”

      “我早已说过,与世子道不同。”

      “你这是在提醒我不必再白费功夫,该早些以绝后患吗?”季舒说着,眼神已是冷了下来,回回都是如此,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眼见场面要失控,沈浥尘赶忙拉了拉季舒的袖口,季舒没再言语,撇开眼去,显然不想再看见那张脸。

      轻咳一声,沈浥尘也是无奈,“先生厌恶氏族,可镇南王与家父皆是草莽出身,不过随高祖征战立国,方凭着战功得了封赏,我与夫君虽上承父辈余荫,却算不得累世世家。”

      “先生细观夫君麾下,便知其绝非自傲出身之人,早前吴思险些害了夫君性命,如今亦是上下相谐,即便对先生也多有迁就,非张广义等气量狭小之辈。”

      “先生或许有怨恨世家的理由,然这份迁怒,却是不能令人信服。”眼见水沐要反驳,沈浥尘抬手止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先生说士族乃天下大害,此言过于偏激。”

      “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视百姓为草芥的士族是害,当除;可保守一方、教化一地百姓的士族,难道也该除去吗?”

      水沐听罢只冷笑数声,“世子妃说得轻巧,士族攫去无数珍财典籍,再从嘴角施舍那么丁点,我等黎庶竟还要感恩戴德?若世子妃无此出身,还能有今时今日?”

      沈浥尘不以为忤,平静道:“士族确当遏制,不可纵其鲸吞蚕食万民之利,但先生却不问善恶尽欲屠之,敢问先生,穷毕生之力能亡几姓几族?”

      “张柳虽亡,李卫又兴,不过此消彼长,先生一世之寿焉能绝累世士族?恕浥尘妄言,士族绝无穷尽之日。”

      “照世子妃所说,我等什么也不必做了,就如猪狗般仰士族鼻息,任其宰割,吃着主人的残羹冷炙过活!”水沐气得一甩袖,呼吸急促,耳根赤红。

      眼见他气得毫无形象,季舒心中反有些想笑,朝沈浥尘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却被她睨了眼。

      收敛了情绪,季舒轻咳一声,适时接过话头道:“先生心在黎庶,有为万民争利的胆魄,这点季舒亦是感佩,只是比起不管不顾地铲除士族,何不为百姓寻一条真正的出路?”

      压着怒意,水沐略一平缓呼吸,冷声道:“世子直言便是。”

      “放眼天下,黎民真正缺的是衣食保暖、安居乐业,如有一日百姓再无饥寒冻馁之苦,便可考虑启迪民智,由朝廷拨银兴建书舍,供寒门子弟抄览,使诗书得以入寻常百姓之家。”

      “先生少时求学想必艰辛,试想若人人皆有先生腹中韬略,天下士族谁敢小觑?”

      水沐眉头紧锁,一时无言,沈浥尘见此,亦趁势说道:“先生所恨,不过士族断了百姓出路,若贫民亦有进身之阶,便有与士族分庭抗礼之力,届时士族不再永固,黎庶亦不需苟且,士庶颠倒也非不可能。”

      “说得好听,如今不要谈广兴诗书,便是科举,亦对寒门都有限制,纵观朝廷上下,寒门中几无能入中枢者。”水沐仍是反驳,脸色却好了不少。

      “此言甚是,害民之贼当除,科举之弊亦当除。”季舒赞同道,“科举策文当经世致用,而非华章美赋,我有一扫沉疴之心,先生既不信我,不如同行,也好做个见证。”

      水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季舒瞥见他袖中拳头紧握,便知其已有动摇,也不再过多赘言紧逼,让了一步道:“罢了,此事也非一时能想明白的,先生自去思量,我也不拘着先生,只要不离开宣城百里范围,任先生走动。”

      “先生也大可看看,你带给百姓的是什么,我带给他们的又是什么。”

      水沐闻言却未动身,迟疑片刻后,忽抬眸道:“名娘子与我有大仇,世子用我,又如何给她交代?”

      季舒微讶,沈浥尘却是替她答道:“先生此言便是小视天下女子了,名姐姐乃公私分明之人,夫君能暂放先生自由,还是她所谏。”

      水沐哑然,蜡黄的面上神色莫名,似惭似敬,半晌后只朝两人略一拱手,反身离了此间。

      看着他远去的瘦削身影,季舒长出口气,感叹道:“所幸不是油盐不进的顽石,总算看到点希望了。”

      沈浥尘笑道:“便是顽石,也是内藏玉质,你还舍得扔了不成?”

      季舒还真舍不得,正要再说几句,耿义却突然来求见,自他接手落马大小军务,这还是头一回来找她。

      心知定有要事,沈浥尘先开口道:“且去吧,不必急着回来准备午膳。”

      季舒点了点头,快步而去,离年关越近,事情便越多,她还想安生过个年,自不会光顾着偷闲。

      问清原委,同耿义出了趟城,一番忙活,终是赶不及,便在外头草草用过,回来时沈浥尘已用过膳,正在小憩。

      没有扰她安睡,季舒轻声退了出去,碧影见了她,便上前道:“小姐嘱咐了,厨下还温着膳食,世子可要用些?”

      季舒会心一笑,便又去吃了些,随后召来暗卫,关注了下水沐的行迹,知其仍在城中,便未多管。

      估摸了下时辰,想着沈浥尘还未起,她便在院中打起了拳法,习武时需心意神合一,完全浸入其中。

      待收招停下来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满身热汗令她十分不适,抹了把额上的汗,当即前往厢房沐浴。

      不多时,将自己收拾得一身清爽,季舒这才回屋,一如往常,沈浥尘正倚在软榻上看书。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舒唇角勾起一抹笑,脚步轻快地行了过去,正要挤上软榻,沈浥尘却突然出声道:“去燃些沉香。”

      季舒眨了眨眼,心中有些纳罕,却还是依言寻了只错金博山炉,张广义称王后奢靡非常,四处搜刮了不少好物,上好的沉香府上也有。

      将银炭烧上,捣松炉中香灰,再以香铲开了个炭孔,待银炭烧透,季舒便用香箸夹着烧红的银炭置入炭孔,随后缓缓用香灰覆盖抹平,堆出个小山。

      取来一小根檀香木插入其中,待嗅得檀香香息,便将其取出,将银叶置于孔上,最后用香匙将沉香放于银叶,静待片时,便可见袅袅香烟上升。

      季舒轻嗅了嗅,醇厚的甜香夹杂着柔和的乳香吸入鼻中,有种口舌生津之感,细细一品,甜中又带着清凉,有通鼻醒神之效,闻过只觉浮躁尽去,心静神宁。

      燃了炉好香,季舒心情愉悦,满意地合上炉盖,她捧着香炉来到软榻前,朝沈浥尘递了递,笑问道:“你闻闻,如何?”

      沈浥尘侧过身子,微微靠近了些,素手轻轻一扫,眉眼舒展,不吝赞道:“确实极好,放着吧。”

      将香炉置于榻边的紫檀方几上,季舒脱了靴子,一骨碌挤上软榻,将沈浥尘捞入怀中,好奇道:“往常看书也不见你燃香,怎的今日倒来了兴致?”

      沈浥尘略动了动,在她怀中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闻言,眸中掠过些许笑意,意有所指道:“这是为你燃的。”

      “我?我又不好香。”季舒的诧异溢于言表。

      沈浥尘淡淡提醒道:“沉香安神静心。”

      季舒愣了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郁闷,又觉好笑,凑到她耳边佯做不满道:“好啊,合着竟是在嫌弃我。”

      这些时日两人闲了下来,沈浥尘爱看书,季舒便陪着一块看,偏她喜欢将人搂在怀里,每每看不了多久,自个便开始心猿意马,最后闹得沈浥尘也不能专心。

      沈浥尘环着她笑了笑,提议道:“不若你我隔着案几看,便能一心了。”

      季舒晃了晃身子,愈发黏得紧,软着声音不依道:“不行,我就要抱着你。”

      沈浥尘拿她没法,轻拍了下她的背脊,忍笑道:“且起来,既燃了沉香,你多少静静心。”

      见她未坚持,季舒点头不迭,松了些许,只将手搭在她腰身上,一边催促道:“看得可还是昨日那册书?便接着上回的看吧。”

      沈浥尘也不拆穿她,将手中的书卷往前翻了些许,两人接着昨日的一同看起。

      季舒如往常般将脑袋撘在沈浥尘肩上,双手也都规规矩矩的,或许真有沉香的安神静心之效,许久季舒都无动作,偶尔还与她交流书中字句,一副潜心求学之态。

      沈浥尘很快便将心神浸入了书卷中,一时间室静无声,旁侧的博山炉中香息不断逸散,更添几分静谧,只间或传来些许细碎的翻页声。

      屋内烧着地龙,两人皆穿得不多,沈浥尘一袭浅碧色缠枝莲齐腰襦裙,外罩着件梨白曲水暗纹广袖衫,季舒才打了数套拳法,身上热气正足,中衣外只穿了件月白流云纹外袍。

      不知何时,季舒的目光已被近在咫尺的白皙颈项吸引去,离得这般近,她轻易便能嗅到沉香之外的另一种香,淡而冷,似夹霜带雪的寒梅,可她清楚,夜里霜雪融化后的馥郁回暖,又是另一种味道……

      明明鼻腔仍充斥着沉香的清凉,心却越来越火热,再嗅着那醇厚的甜香,她不由吞咽了下,目光又移向了不远处的红唇。

      沈浥尘察觉到身后怀抱的滚热,腰间不断收紧的手也不外如是,她回头看去,一眼便撞进了那双眸的炽热中,以致被烫得心中一紧。

      季舒凑近了些,两人额头相触,她眼神有些迷乱,又压抑着低喃道:“这香没用,火上添油。”

      一手抵着她的肩,沈浥尘不敢再看那双眼,微微侧开了头,薄嗔道:“分明是你自己心起杂念。”

      季舒没有否认,叹了口气,埋首她颈窝,呼吸灼热,无奈、压抑又难耐道:“不怪我,美色惑人深矣。”

      沈浥尘面上一热,沁出些许霞色,还不待开口,便幡然被人压在身下,紧随而来的吻更让她没了开口的机会。

      吻深而烈,瞬间便点燃了窜动在血液中的火苗,烧得人肌肤滚烫,近乎融化,唯有拥抱另一簇火,方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低喘轻吟中,广袖宽衫经不住烈焰的摧折,滑落榻下,紧接着一册书卷翻盖在上,又被外袍遮了面目。

      炉中的沉香尽情释放着香甜。

      两情缱绻间,散乱的襟口现出片细腻的雪白,淡化的浅红很快被妆上层深红,就在季舒将手探往那腰间系带时,却被另一只手轻按住。

      她微微撑起身子,口中喘气不迭,湿漉漉的眸子朝下看去,难耐又委屈。

      沈浥尘气息急促,一手抓着季舒的衣衫,纤细的长睫下眸光似沔,春.意流淌,轻启的朱唇语不成声。

      “别……别在这……”

      季舒似乎明了,顾不得穿靴,下榻时腿脚都有些发软,吸了口清凉的沉香,将人抱起便往床榻去。

      罗帐委地,人影交叠,一室甜香,春.情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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