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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博阳晏氏(二十三) ...

  •   二十里路,没有粮草拖累,不过一日便可赶上,届时万余人对五万人,又有大批粮草需照料,定是一场恶战。

      思及此,沈浥尘不禁叹了口气,问她道:“你打算如何应战?”

      季舒站起身子,一脚踢开身前的半张书案,按下心头几欲喷薄的怒火,沉着脸道:“若正面迎战,我们处于劣势,乱战中粮草势必损毁大半。”

      “我欲率堡中弟子前去阻拦,你与耿义尽量加快行程,应能在出博阳地界前与典戎汇合。”季舒目中精光暗闪,快速思索着对策,“届时说不定能杀个回马枪,赶在北上之前给那张广义一记重击。”

      沈浥尘方一听罢,顿时急道:“五百人再是武艺高强,也绝不可能敌得过五万大军!何况他们还有五千左右的骑兵,你若一定要去,便将军中兵将一并带上!”

      摇了摇头,季舒坚持道:“粮车笨重,若要加快行程,少不得需士卒轮换推行,不可擅动。”

      见劝她不过,沈浥尘心中极是不安,遂说道:“既然如此,我随你同去。”

      季舒哪能让她涉身险地,想也未想便拒绝道:“不可,你若在,我势必分心。”

      “我有神火护身……”

      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季舒打断道:“上次猎场的异火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你若再用,但凡走脱一个青衣匪,或叫周边百姓瞧见了,此事便再无法隐瞒。”

      沈浥尘顿时哑然,季舒见状忙继续说道:“我如今好歹占着义兄的身份,临时召集些博阳百姓一同御敌不是难事,何况我也不会傻到与那些青衣匪正面火拼,不过是欲拖延一二,即使当真不敌,撤退便是。”

      “你安心等我回来可好?”

      沈浥尘还在犹豫之际,却闻得外头传来通报声,季舒听来人时耿义,忙让人将其放了进来。

      见他满面怒容地瞪着自己,季舒无心多想,也懒怠解释,直接将青衣匪来袭之事说与了他。

      这下耿义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的瓜葛,又听季舒准备带人前去阻拦,思量片刻倒也没反对,极是恩怨分明地向她拜谢,又大方地塞了一千士卒给她。

      眼看事已成定局,沈浥尘只能无奈而担忧地看着季舒带人匆匆离去,耿义也当即下令全军起行,以期能够尽快与典戎的援军汇合。

      离开营地后,季舒并未火速往西北方向赶去,而是将随行的五百弟子尽数派往周边各处,把青衣匪来犯的消息散播开去,并以晏家堡的名头召集人手。

      将千名士卒留于原地修整,取出早先便备着的行军路线图,季舒面无表情地看着此方地形,脑中则快速谋划应敌之策。

      博阳民风彪悍,青壮男丁大多习了三拳两脚的把式,是极好的征兵苗子,但也仅仅只是好苗子。

      一支军队最为核心之处并非多强的单兵战力,而在令行禁止,否则便如一盘强行聚拢的散沙,若是顺风还可一鼓作气蜂拥而上,一遇劣局,无法结阵御敌不说,必先自乱了阵脚,若是严重些,顷刻间便要溃散败亡。

      偏偏她此时不仅处于劣势,且没有时间将基本的规矩钉入人心。

      如此,想要以弱对强,必得抢占先机,人和没有,天时不予,能谋的便只有地利了。

      轻出口气,将千夫长唤来,季舒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细细吩咐了几句。

      那千夫长见她处变不惊,且行事极有条理,并非不晓兵事之人,当即应下,将要事都记妥后便带着一千士卒先行往西北方向赶去。

      此处很快便只剩了季舒一人,高居马上,其实她远不似表面上那般镇定,青衣匪能这般悄无声息地进入博阳郡内,有些事情已经昭然若揭。

      这是……这是铁了心要与她为敌,即便此时还未现身,日后终有兵戎相见的一刻。

      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又自心底汹汹燃起,季舒闭了闭眼,尽力调整呼吸,可仍觉一股狂躁似游走于四肢百骸,周身不自觉溢出些许内息,胯.下骏马为这气势所摄,不安地来回尥动蹄子。

      强烈的怒火引得她燥意顿生,季舒下意识欲将身上外袍脱去,却在触及那厚实的斗篷时蓦然僵住了动作,深吸口气,她转而抬手按着面上的银质面具,连着呼吸许久,总算又将那团郁躁渐渐沉入心底。

      隐隐失控之感,让季舒本能的警觉,自来博阳后,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她便觉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状态,尤其动怒之时。

      晃了晃脑袋,季舒极力摒去多余的念头,一手抓着身上斗篷,想起已在路上的沈浥尘,她那颗躁动难安的心竟平复了不少。

      半晌后,她终于冷静下来,不再多想,当即策马赶往邻近的一座城池,表明身份后得了县令接见。

      因时间紧迫,季舒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县令一听有五万青衣匪来犯,登时惊得冷汗迭出,季舒适时请求发兵相助,县令思量再三,最后拨了一千士卒给她。

      “本官身为一县之长,不可不为城中百姓设想,还请大公子见谅。”县令恐季舒嫌人少,面有讪色地说道。

      大安律,一县可设城防兵五千,县令愿出调一千人马,季舒也不好多做强求,毕竟“晏子翮”没有季舒的善战之名,县令自觉她敌不过那五万青衣匪,欲将人手留作守城之用,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季舒拜谢过后,便匆忙带着这新得的一千人赶回原地。

      两个多时辰后,派出去的五百弟子开始陆续回返,且他们身后都跟着不少百姓,晏家堡在整个雍州内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在博阳郡更是地位超然,堡中弟子都配有轻云刀,十分好认,又有晏子翮的名头在,这么会功夫竟招了五千余人来。

      这些人多来自周边的村落田庄,他们没有城池的防护,一听青衣匪来犯,自然响应者众,若是时间再宽裕些,人数只会更多。

      只是比起正规军,他们没有甲胄防身,也没有统一的精良兵械,除却少部分持有精铁锻造的兵器,余者大多皆是枪棒,更有甚者,竟直接提了个锄头来。

      幸而按着季舒的要求,斧子倒是带了不少。

      轻叹一声,季舒抬手揉了揉作痛的颞颥穴,策马上前,扫视在场目光炯炯的众人,而后略一抱拳,高声道:“青衣恶匪骤然来犯我博阳,诸位父老不惧生死前来相助,子翮在此先谢过。”

      晏家堡积威日久,“晏子翮”又盛名远扬,众人一听他言论,登时个个义愤填膺,直言要随她将贼人赶出博阳郡。
      眼见挑起了众人情绪,季舒又略言了几句军纪之事,怕误了时辰,赶忙带着这六千余人往西北方赶去。

      行不过半个时辰,便至了一方山谷,谷中尚留有粮车行经的车辙印痕,令五千百姓分上两山,即刻伐木运石。

      此地横有一处山岭,若要绕开,便得多行一日的路程,因而季舒料定青衣匪势必从此山道经过。

      “踩着脚印过去,莫要破坏了车辙痕迹!”

      再留下五百士兵随百姓一同上山,协助准备事宜,季舒便带着余下士兵与堡中弟子穿过山谷。

      方一出谷,正巧便有一骑自前方面色惊惶地奔行而来。

      远远瞧见季舒身影,斥候赶忙挥鞭上前,而后仓皇地跳下马,疾声禀道:“晏公子,西北方十五里处有大量青衣匪出没!”

      季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心中却不禁感叹,沈浥尘的神目在料敌于先上,的确有着莫大的优势。

      心思一转,她沉声道:“敌方阵型如何?状态如何?”

      斥候被问得一愣,莫名竟镇定了下来,回忆片刻后答道:“小人恐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只瞧见数千骑兵在前,后头步兵行军散乱,未成阵型,不过气势倒是颇盛。”

      这些倒是没有出乎季舒意料,从怀中取出地图,当即指了一处令一将领拿着她的信物率那五百士卒赶去,而后便带上那斥候,与堡中弟子另择了一路驰去。

      骑行中,季舒又问那斥候道:“可知那青衣匪领兵者是何人?”

      斥候并不知青衣匪底细,因此有些惴惴地回道:“小人不知,那将旗上也不见其大名。”

      季舒听了仍是面色淡淡,博阳郡与落马郡相邻,她来到博阳,也不仅仅是因为沈浥尘和晏家堡的事,还有打探青衣匪消息的心思,这些时日下来多少也有所得。

      那贼首张广义手下号称有五员猛将,以五行为名,各有特点。

      据耿义所说,上次掖城之围,领头的便是那金耀,搦战之时若非其跑得快,早被他一棍打死。

      “那将旗是何颜色?”

      斥候见她问,如实禀道:“小人瞧得真切,是赤色的旗子。”

      如此,季舒便是明了,那领兵之人正是五将之一,传闻中易怒弑杀的火威。
      她紧接着又问道:“青衣匪中弓箭手可多?”

      如此跳跃的问话令斥候怔愣了下,回过神后赶忙答道:“据小人观察,他们多是枪兵,骑兵中带弓的也不多。”

      季舒心下松了口气,没有再问,她带着众人绕道疾驰,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青衣匪后方。

      也是得亏他们没派斥候,不然又要多费几番功夫。

      看着远处乌泱泱的大军,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季舒解了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斥候,“拿着。”

      斥候不明所以地接过,便见季舒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无声的气势自她身上倾泻而出,即便未出一语,身后五百弟子亦做了相同的动作,只是他们拔出的皆是长刀。

      不过一瞬,众弟子便随着季舒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方的数万大军,无声而摄人。

      雪层甚厚,马踏其上,大大减少了发出的动静,加之数百骑的人数不多,待青衣匪后军发现不对时,两方相距已不过十余丈。

      “有敌袭!”

      惊呼声顿时引得人心惶惶,后军还未反应过来,季舒便已杀到了面前,长剑肆意挥舞,不断收割着人命。

      五百人以季舒打头,似尖锥一般悍然破开了本就不严整的军队,刀光剑影过处,惨叫声接连响起。

      慌乱之下,原就不谙阵法的青衣匪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更让季舒等人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肆意穿梭于大军中,将骚乱恐慌迅速散播开去。

      长剑挥去,伴随着切割血肉的瘆人声响,一串鲜血飞溅在季舒冰冷的银面上,又从银面滑落脖颈,与此同时,她心内陡然升起了一阵快意,剑招不禁又凌厉了几分。

      身上的月白长袍不知不觉便被热血浸透,又在寒气的侵蚀下迅速冷凉,紧密黏着于她的肌肤上。

      黏腻的不适让令她十分不悦,勃然而生的怒意与心头的快意相冲,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渴望,对滚热鲜血的渴望。

      身后紧随的弟子很快便震惊地发现,季舒竟骤然一转方向,朝人数最为集中的中军冲了过去……

      后军的大乱自然便传到了前军,火红将旗下,只见一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喝道:“散开!步兵都给老子散开!”

      随着命令下发,他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后军仓皇四散,中军亦向两边分开,前方的五千骑兵当即调转马头朝后方的季舒等人冲去。

      偏偏季舒还不避不退地迎了上去,堡中弟子不得不硬着头皮相随。

      待得近前,火威自然发现了那一柄柄形制独特的长刀,轻云刀的名头天下无人不晓,何况是比邻而居的落马郡。

      再看那银面执剑之人,便是未曾见过,也能猜得几分。

      眼见季舒与自己的骑兵厮杀在了一处,他脸上横肉颤了下,眉心高高隆起,扯着嗓子高声道:“你可是晏家堡的晏子翮?我们庆王对博阳侯极为仰慕,这次来你们博阳,并没有冒犯晏家堡的意思!你速速离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季舒却似毫无所觉一般,还是身后弟子见情况有些不对,焦急地拉了下她的袖子,这才让她醒过神来。

      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杀意,季舒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深吸口气,二话不说便带着众弟子反身突围。

      火威见状,还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面露得色的同时,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不必阻拦。

      然而待人数一清点,发现自己竟死伤了两千余步兵,他肉痛之余亦不禁大为恼火。

      远离了青衣匪后,季舒气沉丹田,赶忙招来一亲传弟子,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而后便独自策马离了此处。

      堡中弟子方才为护季舒,与骑兵交战时亦死伤数十,余者按照季舒的吩咐,在那亲传弟子的带领下,再次往青衣匪后军袭去。

      因着那场偷袭,火威生了防心,已将大军整饬,因而这一次的偷袭无法如之前那般来去自如,不过他们也并不恋战,待青衣匪组织反攻时便策马奔逃。

      火威只觉自己让人给戏耍了,怒火中烧之下,不仅派出斥候随时探查晏家堡弟子行踪,更将骑兵散布四周,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谁料晏家堡弟子也不偷袭了,只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趁人不备骚扰一二,搅得大军行进得十分缓慢。

      即便筹集人手组织了数次小规模的箭攻,依然收效甚微,那些弟子浑不畏死,且多能避开。

      如此几次三番,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生性暴躁的火威,只见他瞬间暴跳如雷。

      “爷爷给脸不要脸!去!给老子将人都逮了来!”

      数千骑兵当即倾巢而出,众弟子见状,默契地聚拢一处,跟着那亲传弟子策马奔逃。

      疾驰了近一刻钟的功夫,两方人马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十丈,很快便来到了一条山道。

      山道宽有数丈,两边是密林,剩下的近三百弟子一头扎入了道上,不知是否疲累之故,速度竟慢了些许。

      眼见就要追上,后方的骑兵越发铆足了劲,不住地抽打身下马匹,行在最前头的亲传弟子额上已冒出了大片冷汗,紧紧攥着手中缰绳,心跳如鼓地在两边密林扫了眼,行至中段时,蓦然提了速度。

      身后的弟子见状,亦紧跟着提速,就在众人将要驰出山道之际,弟子们身后的地面异变陡生!数尺厚的雪层中竟弹出了一根根绊马索!

      马蹄一绊,瞬间便是连人带马栽倒在地,后方的骑兵一时勒停不及,竟生生践踏而过,亦或被前人绊倒摔落。

      一时间,惨叫嘶鸣声响彻了整片区域,追在最前头的士兵无一幸存,俱被踩成了一滩烂泥,血肉四溅,须臾便将道上积雪染做了一片艳红。

      后头跌倒受伤的骑兵还未爬起,便听得“嗡”的一阵声响,两边密林中,上千支弩箭赫然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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