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宫开后宫》八角楼

103、皆两相为难

　　回宫之后，我亲手写了一封信，叫幼青送去给项广白。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请你过来，务必。

　　幼青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娘娘，您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跟项太医见面了吗？你们……和好了吗？”
　　我叹了口气，笑着答道：“其实也谈不上和不和好。我本也不想见他，只不过我们宫里已经有好几个卧床不起的人了，要是再不请项广白来给我们治治，还不把你这个如今唯一能干活的人给累死了？”

　　我请项广白有三件事：第一，给江轩眉治伤；第二，给久病的翠雪诊脉；第三，帮我看看膝盖。

　　项广白坐在我对面，一字一句轻柔缓慢地说着：“小江虽然伤得重，但不难治，好好休息，用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很快就会痊愈。翠雪的病都是为你担心出来的，你以后老实一点，她少操些心，多休息，就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于你，你身子里的寒气伤及了脏腑，腿上也有尚未除尽的腐血，你要按时用药，慢慢治疗，以后一定会好的。”
　　“嗯，多谢你了。”

　　他一双眼睛瞟了我一眼，又瞟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轻轻说道：“谢谢你还愿意找我来给你看病，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我叹了口气，轻声回道：“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害到我的。”

　　他笑了，眼角有些红，瞧着我说：“我不值得你这样相信。”

　　他这副模样让我心软起来，便软言安慰道：“其实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你是值得我信任和感激的。”

　　他越发笑起来，笑容中满是自嘲和辛酸，说：“我之前骗了你，小时候又没有能够好好守护住你，我不够好，我不值得你信任。你还能愿意见我的面，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皱着眉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你已经尽力在维护我了。”

　　他并没有听进去我的安慰，只是依旧辛酸地一边落泪一边说：“你能不恨我，我已经知足了。”

　　说完，项广白便走了出去，没有再留给我别的话。

　　有了项广白开的药，江轩眉的伤恢复神速。我心中不解：为何项广白治得好江轩眉，却治不好翠雪？

　　我向翠雪表达了我的疑惑，翠雪笑了，非常自然地说：“当然是因为你不让我省心啊。项太医说了，我的病都是跟着你担心出来的，你不老老实实的，我的病自然就好得慢了啊。”
　　我愣是被翠雪给气得没话说了！

　　见我语诘，翠雪倒是挺开心的。她笑了几声，然后不自觉地叹了起来：“其实项太医和你挺像的。”

　　“嗯？哪里像啊？”

　　“项太医重视感情，他把所有他要守护的人都摆在他自己之前，完全不懂得为自己打算。可是啊，他要守护的人有好多，有你、有项家的人，而你们之间又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因此他便要常常两相平衡，结果就是难免顾此失彼，到处不讨好。”

　　“我知道他已经很不容易了。项家依附着皇后母家，可他却并没有帮皇后来害我，已经是为我做了很大的牺牲了。我知道，皇后和项家那边他肯定也担着不小的压力。可是，我哪里又像他那样了？”

　　翠雪笑着说：“你跟他简直是一模一样！你不就是在跟皇上关系近了之后，就跟郑平王爷疏远了吗？你不也是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吗？”

　　她这几句话把我说得无言以对。虽然我跟郑平疏远主要是因为彼此斗气，但他们两人的兄弟矛盾也的确是我们疏远的另一部分因素。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恐怕也没有同郑平和好的机会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再到处折腾了。我是入了后宫的人，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又待我极好，看来是上天安排我好好待在皇上身边啊。以后呢，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后宫里，你们也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们？包括江公子吗？江公子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嗯。任浩昌本来想带他出宫去的，但他拒绝了。”

　　翠雪笑着说：“江公子就是这样啊，喜欢上了什么人，就其他一切都不顾了。任公子就不同了，任公子是理智的人。”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说道：“好啦，别讲其他人了。我说了，要你们永远都陪在我身边，你快答应我啊。”

　　翠雪愣了片刻，缓缓说道：“好啊。”

　　我轻轻抱住她，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她的脸颊已经不如几年前那般圆润饱满，但依旧味道清甜，让我感到安宁和笃定。

　　几天之后，我又让项广白来了一次，以我膝盖疼的名义。

　　项广白来过的当晚，我瞒着翠雪、幼青、江轩眉，自己在漆黑一片的寝殿里无声无息地折腾了半天，把自己打扮成小太监模样。
　　然后，我偷偷摸摸地溜出寝殿去，一路向先贵妃宫殿走去。

　　白天的时候，我悄悄告诉项广白，让他三更时分去先帝贵妃的宫殿旁边等我。
　　先贵妃宫殿常年无人，周围也甚少有人经过，是一个适合私下见面的好地方。

　　我有一件事，要向项广白问个清楚。
　　最近我不断回想起一些从前发生的细节，不禁心中产生了一个猜测。我需要找项广白来求证我的猜测。
　　而这件事，我不能当着翠雪的面问。

　　我从湘西回宫后不久，第一次找项广白为翠雪诊脉的时候，项广白只是轻搭了一下翠雪的脉，就说出了诊治的结果。
　　我记得她一脸放心地对我说：“江公子比我出色，我只会照顾你，别的什么都不会，而江公子不仅会照顾你，还会辅助你。”
　　我记得我向她保证再也不出宫了之后，她说：“以后我陪你出宫去，反正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的。”
　　而我从湘西回来之后，她一直久病不愈，吃了好些补药，也一直在悉心调养，但就是不见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是我多心了。
　　我一定要找项广白问个明白。

　　我看到他之后，却突然有些问不出口了。我怕，我怕项广白告诉我的答案是我不敢面对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如果翠雪离开我，我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象。

　　项广白见我不言，以为我是身体不适，连忙扶着我，关切地问我：“怎么了？膝盖疼吗？”

　　我心中一酸。这个人即使与我站到了对立的阵营，却还能如此待我，我真的很感谢上苍将他赐给了我。

　　“怎么了？是不是膝盖疼了？”
　　项广白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想起来自己今晚来找他的目的，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翠雪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