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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试探与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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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舱内登时一片安静。
过了两息,跟在黑衣男子身边的货舱伙计不忿喊道:“呸,你个贼丁!贿赂竟讨到我家主人身上了!你可知我家主人是——”
“闭嘴。”黑衣男子皱眉训斥了一句。
货舱伙计乖乖噤声,却依旧满脸愤懑,瞪着那验货兵丁。
兵丁冷笑道:“那就对不住了,关卡认货不认人。您这船,只能先扣在我们关内,等哪天没有商船来,兄弟几个有空了,我们再花上一两个时辰,慢慢查验。”
说完,他一挥手,竟然转身就要走。
那黑衣男子立刻上前,将兵丁拦住。
“等等,”他笑得一脸讨好,完全不见之前久居上位的模样,“不知这位军爷,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不过几句话的耽搁,躲在货舱角落的君禹行脸色渐渐苍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他如今灵域破碎,愈合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跌落凡阶的灵念也无法支撑幻术太久。
更何况,如今货舱里,算上三个兵丁、船主和伙计,一共五人五兽,维持幻术的灵念便时时刻刻要以数倍消耗。如果这些人再多说几句,君禹行很快就无法稳定维持幻术,一定会被那只三尾火狼发现。
星辰见君禹行撑得辛苦,便以灵念探向蝴蝶:「小水晶,试着催眠那几个人,让他们快点儿搞定。」
小水晶的催眠术,对完全清醒的人作用不太明显,只能稍微影响他们的念头。若是催眠的内容违背对方的意愿,效果就更加低微。
君禹行如今醒着,小水晶无法用灵念回复星辰,只能扇了扇翅膀,表示收到。
货舱门口,黑衣男子还在和兵丁扯皮,讨价还价,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每每那兵丁不耐烦要走,黑衣男子就一脸赔笑将人留下,但偏偏又不松口给钱,恨得星辰牙根痒痒。
君禹行灵念不支,忽然抓住星辰的手,颤抖的指尖在他掌心写字:想办法逃!
幻术突然产生一丝裂缝,紧接着,被小水晶用自身的灵念立刻弥补。
然而,就这么一瞬间的波动,黑衣男子身边的三尾火狼便猛地竖起耳朵,扬起脑袋,目光刷地落在星辰和君禹行藏身的角落。
君禹行身形一晃,差点向前跌倒。
星辰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人扶稳,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黑衣男子瞥了身边三尾火狼一眼,忽然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锦囊,数出三枚泛着银白光泽的钱币,手指一弹,抛入那验货兵丁手中。
“如此,”他眯了眯双眼,道,“可以放行了吗?”
那兵丁一愣,似是不明白,方才还在磨叽的船主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不过,既然有钱收,他便不再追根究底,大手一挥,带着身边另两个兵卒离开了货舱。
甲板很快传来兵丁的吆喝:“验过——放行——”
三名兵丁带着契兽离开,君禹行压力骤减。
他单膝跪在船舱地板,低着头,垂着眼睫,额角汗珠沿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衣角。
“走吧,”黑衣男子对身边伙计道,“准备开船。”
他扭头向盛放雄麝鹿角的箱笼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转身离开货舱。
门板关闭,货舱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君禹行默默靠着船舱墙壁坐下,深而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片刻,他牵过星辰的手,在掌心写道:可能被发现了。
星辰一惊,正想开口问,却被君禹行一根手指准确地按在唇上。
君禹行继续写:别出声,我怀疑,有人在听。
星辰盘坐在君禹行面前,抓着他的手,写道:明白,你先恢复。
船身轻晃,再次开始行进。
君禹行坐在货舱角落,沟通灵气,开始修行恢复消耗的灵念。
小水晶缓缓扇动双翼,灵念将整个货舱尽数包裹,一旦感知到有人或异兽靠近,就立刻施加幻术,保证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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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客舱。
黑衣男子坐在桌前,悠悠然抿着茶水。
在他面前,站着一位毕恭毕敬的下属,正是昨晚前来敲门,告知他水中并无大鱼的那位。
忽然,这位下属面前的半空中,扭曲出现一只嫩黄色的小蝙蝠,扑扇了两下翅膀,又复消失不见。
“主人,”下属道,“货舱内并无异状,它没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呼吸和心跳存在。”
黑衣男子抚摸着身边三尾火狼的脑袋,闻言轻笑一声:“真是奇了。”
那下属问:“主人如何能确定,货舱中有鬼?”
黑衣男子道:“阿火虽不擅长探查,却终究是灵兽,比异兽敏感得多。它行为异常,定是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
下属又问:“主人既然有所怀疑,为何不直接上前查看?”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不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保证安稳进入黑域。不管那人是西覃王派来杀我的,还是想借我们的船潜入黑域的……只要到了黑域,他自然会暴露真正的目的。”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忽然轻笑道:“西覃王不敢在北钦对我下手,又如何知道,到了黑域,我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
货船缓缓驶出关隘,进入黑域北部牯迁河上游水道。
星辰和君禹行依旧躲在货舱里,一直滴水未进,不免都有些萎靡。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进入黑域,只要寻到机会,就可以离开货舱,潜下商船,从容离开。
为此,他们从原本藏身的角落移到了货舱门边,只等看管货舱的伙计照例巡视,打开舱门。
不知过了多久,甲板上开始有人吆喝“天黑”“落锚”之类的话。
船身的晃动渐渐舒缓,只听一道咒骂声音传来:“天杀的关口贼丁,要不是他耽搁,咱们今天日落前就能到沙城外港,卸了货,主人就许我们去港口喝酒泡妞儿……呸,个贼丁兵痞,耽误那么些时候,害我们还得在水上停一晚!”
这话立刻迎来了阵阵附和,几乎所有船员都对今早那验货的兵丁心存不满。
又过了许久,船员们吃饱喝足,甲板上动静小了不少。
忽然,钥匙入锁的声音传来,货舱舱门打开,两条黑影做贼似的飞快闪进来,还不等星辰和君禹行反应过来,他们便反手将门再次关紧。
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不知怎么产生的滋滋水声。
片刻,其中一人低声道:“急什么?我让你办的事儿,你可办好了?”
听声音,竟是那位看守货舱的伙计。
“呵,”另一人声音粗哑,“我为了你,都答应对我家主子下手,你总得给我点儿甜头尝尝!”
随着话音,又是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
“事儿要是办成了,自然有得是甜头给你。”货舱伙计推拒道。
“我今儿就要!”另一人道,“我可忍不了了!”
“不行!”
“怎的不行?等我给他下了药,他就死得不能再死。到时候你一跑,回到你主子那边儿,我可还能捞着什么?你当我傻的吗?今儿你要是不从了我,老子就不干了!”
两人低低争执了几句,那货舱伙计半推半就地从了,还不断叮嘱那人务必说到做到,不可失手。
“你主子也是,”那人哼道,“那么多好手在侧,怎的偏派你来?”
货舱伙计轻呵两声:“那些好手,你主子肯定都有所了解,定会防范……况且,你主子不过是个灵阶御兽使,犯不着动用那些好手……”
星辰和君禹行窝在货舱门边,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听了一出活春|宫,还夹杂着暗杀下毒的惊悚剧情,各自心里都有些槽多无口。
所幸,那两人没点灯,货舱里一片漆黑,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脸色,倒也没有过于尴尬。
趁着那货舱伙计和他姘头尽兴的瞬间,君禹行驱动小蝴蝶,直接对那两人和他们的契兽下了催眠。
由于时机恰当,催眠几乎没受任何阻碍,那两人便相叠倒在货舱地板,登时打起了鼾。
星辰最见不得背叛和杀人的勾当,便暗中叮嘱小水晶,把这催眠下得狠一点儿,最好让他们到明天晌午都醒不了——就当是给船主的顺风船费了。
料理好船员和伙计,星辰和君禹行在小水晶的掩护下,潜出货舱,悄悄摸上甲板,又飞快地从船舷离开。
和来时一样,他们的行动没有引起任何一位巡逻船员的重视。
直到上岸入林,视线中再也看不到河心那艘商船,星辰和君禹行才终于松了口气,靠着林中大树,略休息片刻。
“也不知道那船主是什么身份。”心情一放松,星辰就难免好奇,“竟然有人想暗杀他,身份肯定不简单。”
闻言,君禹行笑了一声。
“能在战时与黑域走私,不是王侯,就是世家。”他道,“家大了,就难免明争暗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话音刚落,树林中突然窜出一只黑色巨狼,猛地扑向星辰,身后三条尖端火红的尾巴不停摇晃。
与此同时,一声叹息从林中传来:“抱歉,我本不想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