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在传我不是凡人》虞陶

6、第六章

　　那是徐牧秋和叶妄的第一次见面，十四岁的徐牧秋对梦魇的认知停留在他七岁那年，那时候徐牧秋父母俱在，他是个跟在父母身后的小豆丁。
　　徐牧秋的父母都是散修，本是半路结识，但风雨同舟几十年，感情甚笃，这才有了徐牧秋。那时，徐牧秋的母亲身体稍有不适，徐父便决定在一个镇子上停留几天，等徐母身体好转再离开。
　　一天，徐牧秋跟着徐父出门拿药，见镇子上的人都走出家门，往南边走。浩浩荡荡一群人，群情激奋，吵吵嚷嚷。徐牧秋好奇，徐父取了药后便带着徐牧秋跟在后面。
　　镇子上飘着一股异香。
　　“爹爹，你闻到了吗？”
　　徐牧秋还小，心思澄澈，灵识甚至比徐父都要敏锐。
　　徐父自然闻到了，他还猜到了会前面发生了什么。徐父心中犹疑，儿子虽然跟在他们身边，但他和徐母是保守的人，宁愿辛苦些，也不愿意像其他散修一样到各个凶地以命去博各种机缘，所以徐家的日子和寻常人家比较相似，每日打坐修行，像这种天地灵物儿子长到现在还没见过。
　　徐父决定带徐牧秋去看看。
　　徐牧秋便看到了那样一幕。
　　一个小女孩被捆在一块木头上，神情迷茫。一个身着黑衣，面若枯槁的老人在她周围走来走去，往地上倒着墨绿色的药汁。
　　周围的人们口中唱着歌谣，上万个声音聚在一起，朦朦胧胧又有些荒凉。
　　“爹？”
　　徐父给儿子解释，“传说梦魇以梦为引，勾人心魂。若想杀了梦魇，最好是在他们幼年时候，砍下一棵几百年的老树，从它的树心中挖出一段，将幼年梦魇捆在上面，周围撒上石榴花、紫金粉、蟒皮制成的药汁，再用一把剑，就能杀了它们。”
　　徐小豆丁记住了这个古怪的方法，他看了看被绑住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很乖巧，还有些懵懂。作为一名修士，不能以貌取人。但徐牧秋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梦魇，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讨厌。
　　但她就要死了。
　　拿着剑的是另一个小女孩，哭的稀里哗啦，她拿着的剑有些重了，但是还是坚持握在手里。
　　“小秋，这是你发现的梦魇，来，杀了她吧！”
　　徐牧秋听周围的人说起这个小女孩多可怜，父亲刚死，就有梦魇闻着味找过来。梦魇最喜欢恐惧、凄苦这些情感了。
　　徐牧秋拽了拽父亲，“她身上没有杀孽。”
　　他觉得这个梦魇如果真的吞噬掉了这个小女孩的恐惧，其实也算是好事。他目睹过很多死亡，但人们总是要向前看，早点忘却，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而对一个没有杀生的小女孩，她尚且不太明白她是什么，就迎来了死亡。徐小豆丁觉得，有些过分。
　　他抓住徐父的手，“父亲？”
　　徐父抓着儿子就走，知子莫若父。
　　“我们不能救它。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只要遇到梦魇，一定要当场杀了它们。”
　　徐牧秋觉得不对，“我们不能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惩罚别人。”
　　徐父有时候觉得他这个儿子非常适合佛修，可以普度众生。
　　他尽量和儿子说明白，“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这个规矩是修真界几大宗门一起定下的，无论对与错，儿子，作为散修，我们不能质疑。”
　　徐牧秋当时不明白，修真界已经成了一座金字塔，上面的人制定规则，他们想看到的是下面的人遵守规则，而不是质疑规则。
　　徐父把徐牧秋带了回来，但接下来的一个月镇子上都流传着那个梦魇的故事。
　　听说她住在那个小女孩家里，镇子上的人起初以为她们是表姐妹，那么亲近，还帮忙烧火做饭，没想到是一个梦魇的阴谋。
　　徐牧秋总是想起梦魇的那张脸，巴掌大，换成人类，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年纪。梦魇，会去替别人烧火做饭吗？
　　徐牧秋觉得不会，他七岁了，母亲依然不如他上灶台。何况这个小梦魇最多只是为了一顿饱餐，不至于下那么多心思。
　　七岁的徐牧秋没能救下小梦魇。
　　十四岁的徐牧秋遇到了另一个小梦魇。
　　他们都是梦魇，但截然不同，这个梦魇比多年前的那个更生动，更聪明，更大胆。
　　徐牧秋不懂这个梦魇怎么敢无视宗门下的截杀令，就这样进了天蝉宗，他一直很担心叶妄被长老们发现。
　　不久后，他发现叶妄是看人下菜。他或许进过别的师弟的梦，但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
　　徐牧秋依然按着自己的节奏练剑，叶妄有时候看的不耐烦，就会从徐牧秋的梦里跑出去。
　　徐牧秋经过认真观察后，每晚入睡前都会在桌上放些甜口的糕点。
　　叶妄喜欢这个，他知道。他换着花样给叶妄准备吃的，叶妄也老老实实的在徐牧秋的屋里慢悠悠的啃完点心，再跑到徐牧秋的梦里，唱着走调的催眠曲，在徐牧秋睡着后离开。
　　起初，叶妄不问这个长老的亲传弟子怎么不去告发他。徐牧秋也不问这个小梦魇怎么有胆子爬上天蝉宗。两人相安无事处了几个月，叶妄胖了一些，宗门中到处流传徐师兄嗜甜如命，每天晚上都要吃完五层食盒里的糕点。
　　然后，被几位长老知道后，糕点没了。
　　回忆戛然而至。
　　现在的徐牧秋看着叶叙，这时候的他应该是从出生起最惨的时候，连只鸡都要与人分着吃。。
　　他十分确定，这就是叶妄。
　　叶妄啃着鸡的时候，喜欢从鸡肉最多的地方啃，而且他一直不喜欢天蝉宗养的鸡，他说，天蝉宗的弟子刻板就算了，连鸡都一样，硬的很，不好吃。所以每次和徐牧秋一起吃鸡时，吃几口就要停一下。一般他会给自己备些蜜饯一类的小零食。
　　徐牧秋虽然不明白他吃鸡的时候吃蜜饯是何道理，但也一直没问。
　　现在的叶叙也是一样，吃鸡的方法如出一辙。
　　叶妄这一百多年，仍然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当年就想进天蝉宗，被徐牧秋制止，一百多年后，叶妄再次参加收徒大会，徐牧秋也没有立场去阻止。
　　没有办法，徐牧秋有些生气，他总不能去和长老们说我的前道侣死了，现在他活着回来了。
　　徐牧秋不想让叶妄命丧于此，特别是叶妄现在看起来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