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最后一项策论,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一鼓作气,直望头榜!
裴渡中途换上了一身珊瑚色短衫,脚下踩着小红靴,靴子上挂了铃铛,一动弹叮铃铃的,手腕处与腰间紧紧束起,衬托的整个腰身都挺拔了许多,长发合髻束冠,不修而散,一回头,青丝飞动,整个人都是英姿飒爽的。
她在腰间别了把扇子,是前几日去留风过影搜到的,扇柄触骨生温,从凉到暖,十分奇特,她看着好奇,拿了来装饰,至少这番打扮,就算口才比不过,气势也不会太弱。
一众师兄弟都已到场,散散落落坐下,等待题目发下,裴渡深呼口气,将自己手中的薄笺打开,一看,只写四字:君臣忠义。
什么情况!?
这不是方辞临走时说的一个题目吗?
她赶忙向周围师弟处瞧了两眼,发现都是这个,他们也很奇怪,交头接耳的问着。
方朝不参与策论,应该是幸亏他不参与,方朝当年未下山时,在山中可谓风光无限,各项才能无人可比,乃怀苍山最有希望之人,但自从出山归来后,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请辞时,却默然闭关。
方朝站在她面前,低声道:“你二师……方辞之前考过这个,可有准备?”方辞因为已经请辞,以后再也不能称作二师兄,故而方朝断顿改口。
裴渡抬头,犹豫片刻,道:“师兄,师父有没有不舍得二……方辞?”
方朝蹲下身,道:“怎么了?”
裴渡道:“我感觉师父好狠心,短短几日,就将山内关于方辞的所有事情全部抹掉,太过无情。可是……今日他们又出的是此题,颇有纪念意味。”
方朝神色一黯,道:“阿渡有心了。但这不是针对任何人,哪怕有一天是你请辞,山内也会清除所有关于你的消息,这是一种保护。阿渡,你记住,方辞如今归于北齐,来日你下山,切记不可去找他。”
裴渡一愣,呆呆道:“方辞也这样说过……”
方朝道:“嗯,不提这个了,想题吧,我去看看你四师兄。”
方朝走后,裴渡一个人研究了很久,将所有的想法都记了下来,最后选了一个最激进的论点。
若是想保名次,大可以中庸一些,但现在是冲名次,只有相对偏激才能夺人心弦。
终于,到她了,善明修淡淡的坐在前方,听着各家弟子一一辩论,到她时,善明修微笑了一下,又抿了口茶,静待她开口。
她挺直身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启唇,道:“君臣忠义,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最可笑的掩饰!”
高长歌坐在下面,默默的给裴渡做了个赞同的手势。
方朝察言观色,发现众长老没有任何怒意,反而探究的盯着台下的裴渡,于是也放心了。
一句话,掀起一片惊讶声,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大放狂言,就连方朝也微微变色,但善明修没有,他慵懒的靠在一边,姿态散漫,玩味道:“继续。”
裴渡道:“君臣是个死命题,忠义却是活的,从来没有人规定为臣者必要忠义,这只不过是潜移默化的概念,所有人习惯了而已。为尊者,以其自身为己,以利为图,冠以德行,加之善念,灌输于人。”说完,她扫视一眼众人,眼神凌厉,淡淡道:“遮掩罢了。”
裴渡强迫自己不惧色,正视席上,善明修眼中闪烁,眉梢挑起,道:“阿渡是被逼出来了。”
谷长老叹息一声,道:“方辞曾经最爱管着你家老五,没想到,他是走了,却教出个小方辞,也不知是喜是忧啊。”
方朝旁边笑道:“阿渡之前受过方辞提点,这次不过碰巧遇题。”
方徊神色忐忑,也道:“是啊,这是方辞临走时随意说的几句,谁知阿渡好记性,竟然记到现在。”
裴渡睁大眼睛,有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明明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啊!跟方辞有个屁关系!方辞哪里给她说过这种话,当日临走嘱托几句罢了,怎么就被他们这么理解了呢?
善明修道:“阿渡?”裴渡赶忙抬头,应一声,只听善明修浅笑道:“有长进。”这三个字说的极其清淡,裴渡一时间听不出褒贬之意。
善明修起身,预备离席,淡淡道:“策论由裴渡夺首,可有异议?”
众人齐答:“无异议。”
善明修离开后,其余长老神色怪异的瞧了几眼裴渡,跟着离席,众弟子都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但没人敢讨论,只有高长歌走到她旁边,静静跪坐下,侧耳轻声道:“真险啊。”
裴渡道:“我刚才的话有问题?你之前不是也赞同了我的论点吗?”
高长歌道:“我是赞同了,但谁知道你剑走偏锋走的这么过,你知道吗,你二师兄,唉,就是方辞,你那一串话简直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抄袭呢。”
裴渡道:“有什么问题?”
高长歌还准备解释,但被旁边走来的方朝看了几眼,无奈闭嘴。
然而无论怎样,裴渡此次是确定能下山了,听人说,善明修这次是要去南梁,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但随行之人只有裴渡和高长歌。
得此殊荣,荣幸善哉。
……
下山之日,风和日丽,裴渡本打算背几个包袱,好歹也要有种出远门的样子,但被善明修极力阻止,善明修当时无奈摇头道:“我怀苍山之人只要出山,不是出入官门将府就是豪门士族,你这样为师真的很嫌弃啊。”
因此,他们轻装一身,什么都没带,可谓净身出山。
出山后,直走南梁方向,沿路风光秀丽,几座村庄炊烟袅袅,格外惬意。
裴渡也是第一次知道,怀苍山之人出山是不用带银两的,来往驿站客馆皆有怀苍山编外之人,只要将令牌拿出,想要多少钱尽管取,当然,这还是最普通的!有了怀苍山的身份,在外面行事,哪怕是官府贵族见了都要客气三分,他们之前走到城门下被拦,善明修坐在马车里,懒都懒得下去,交给她负责,她哪里知道轻重,学着善明修之前的样子掏出令牌,过了一会儿,一堆人跪着来请,那阵仗,实在震惊。
她和高长歌开玩笑,说以后若是请辞了,在外面混的不如意,万一连饭都吃不起了,他俩就联手去造假怀苍山令牌……
对此,善明修笑笑道:“当编外的都是死人么?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不用上报怀苍山长老席,直接处死。情节严重者,绞杀哦。”
善明修说的随意,她和高长歌却听的心惊。
他们下榻于雍城,低调行事,随意租了个院子,善明修告知他们过段时间雍城有宴,让他俩去看看,也算长见识,而他自己要去忙正事了。
至于什么正事呢,裴渡非常好奇,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却被善明修以学术不精,不配知晓给打发了。
小院子里种了几株桃树,长得格外美丽,粉红一片,竟像是少女的寝院。
高长歌知道裴渡喜欢,忍着心里的不情愿,每天去浇水施肥,以保证桃花能开的好点,而裴渡每日最享受的就是,卧在院落的躺椅上,手边是酒水糕点,耳边是琴瑟同鸣,眼前是桃花芬芳。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善明修走后进行的,只要善明修每天下午一回来,两人立刻安安静静的躲到书房里,一本正经的看着各类史书,宛若勤奋求学的书生。
雍城摆宴乃城令所邀,像她和高长歌这种在外面还没有正式身份的,没有帖子十分难进,加之要低调行事,故而怀苍山身份也不能暴露,所以两人废寝忘食的开始想办法,以求混进去。
一日,善明修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气,手里提了一包桃花糕,见俩人坐在石桌旁,漫步走去,道:“已经下午了,我早上走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坐着想办法,现在我回来了,还没想好?”
裴渡眼睛一亮,赶忙起身接过桃花糕,随后嗅了嗅善明修身上的味道,讶然:“师父!你怎么喝酒了!”
善明修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见了师父不先行礼,只知道吃?”
裴渡嘿嘿一笑,赶忙行一礼,高长歌也起身道:“师叔。”
善明修坐下来,摆摆手,道:“后天开宴,有什么计划,忘了告诉你们,后天我也会去。”
裴渡将桃花糕捏进嘴里,酥软异常,咬一口,香甜四溢,糯糯的,她边吃边道:“师父和我们一起去?”
高长歌道:“你笨啊,当然是师叔要带我们一起去!”
善明修笑笑道:“长歌,你不仅想套我话,还想套着我带你们去?自力更生吧,我受城令所邀,与你们不同,到时见面,也不必行礼,装作不认识吧。”
裴渡擦擦嘴,道:“师父,我们在南梁大概待多久?之后是直接回山吗?”
善明修道:“这次宴会完了,歇几天就该回去了。”
裴渡和高长歌对视一眼,她道:“师父,我们多待一段时间吧?多看看风土人情,以后也为我请辞做好准备啊。”
善明修手下一顿,将白瓷茶杯轻轻放下,道:“请辞?你这水平请辞,我很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