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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望乡未已愁伴客 ...

  •   话音一落,赵钊和秦氏皆是一怔,面面相觑。他们府中在洪州城虽算不得上等,但比普通人家已是好之太多。朱珠莫不是傻子,泼天而来的富贵还想拒之门外?

      想起和云王联姻,赵钊生怕朱珠不认,咽了一口唾沫紧着说道:“朱珠,你……你难道连亲生父亲也不认么?”

      煮熟的鸭子岂能飞了。秦氏见状赶紧又说:“大小姐这是何意?父女天伦,哪有不认的道理。况且你父亲日思夜想,盼的就是这么一天。你就忍心让他一番苦心落空……”说罢又开始呜呜咽咽,闻之悲然。

      任是谁立身于此也觉于心不忍,朱珠并非铁打的心肠,闻言便道:“我只怕认错了人……”

      话刚出口,已被秦氏截住:“傻姑娘,你生于乙亥年二月十五,你母亲闺名秀玉,家住安州城西白塔巷,院子里有一株海棠……”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朱珠神色,见她略有松动,未免得意。这些话俱是赵钊言讲,千真万确,绝错不了半分。

      “朱珠,”赵钊离座苦笑,“月前你表哥派人一路寻你,我也上前问讯,你不必疑心。”

      恐是她不告而别才引来何新玉找寻,估摸以为她直接东行,故而走到她的前面。不想何新玉担心,朱珠忙问道:“他们后来人呢?”

      “一直找不到你,他们回京复命去了。朱珠,”赵钊忽而正色道,“婚姻之事不能强求,你放心,为父定为你选配良婿,不负我赵家门楣。”

      朱珠干笑两声,瞄了一眼徐璧,却见徐璧闻言似笑非笑地和她对上,分明是有意取笑。朱珠脸上晕红,不由瞪他数眼。

      这一幕落在赵钊和秦氏两人眼中,却是一抹计较闪过,转眼笑谈如初:“夫人,你带朱珠先去换身衣裳,我和徐公子还有话要谈。”

      “大小姐随我来。”

      朱珠本不愿去,然而秦氏殷勤、赵钊恳切,倒让她不好拒绝。

      目送两人在婢女簇拥下离去,赵钊收敛神情,霎时变得居高临下,与方才有弱水之隔。

      “徐公子,老夫实言相告,我唯有朱珠一个女儿,她先前受了许多苦,往后就是苦尽甘来。她的婚事,自然也要门当户对。”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不由徐璧持杯之手颤颤,暗暗沉思。赵钊的心思仿佛太急了些。他有心试探,和往常一样唇边含笑,让人拒绝不能。

      “伯父此言差矣,我和朱珠情同兄妹。她若得配良缘,我亦替她欢喜。伯父心中可是已有中意之人?”

      “不错。”

      “敢问是哪家俊才?”

      赵钊却避而不答,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道:“贤侄是何方人士?”

      “睦州。”

      “离此地倒也不算远,若贤侄不弃,老夫愿赠银百两以慰路途辛苦,如何?”

      任徐璧再是温厚心性,听闻此言也难逃不悦。若真爱女,对待她的同路人,岂会迫不及待地连下逐客令?倒像是急急忙忙要把他支走,另有图谋。

      “伯父慷慨,小侄感激不尽。朱珠曾言要去睦州拜会至交,届时我与她同行便可。”他说话时暗中观察,果见赵钊脸露不耐。徐璧沉心再问:“伯父好似忧心忡忡,可是遇到疑难未解?”

      赵钊收敛神色,心肠转过几回,当务之急该是稳住朱珠。至于徐璧,他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书生模样的人眉眼低垂,不知心中计较。

      “无事。”赵钊隔了半晌答道,又叫人进来领徐璧去歇息,“寒舍已备下酒宴,贤侄先去歇息片刻。”

      未与朱珠通信,徐璧自然不会离开。穿廊绕阁,一路碧翠芳重。人行其中,本该悠然自得,徐璧的心却如石坠地,或许来洪州的决定是错的,可千万不能让朱珠再陷险境。

      邻近正午之时,赵钊派人来请。席间绝口不提方才之事,秦氏察言观色,插科打诨说了许多玩笑话,让朱珠戒心稍去,敬了几杯酒后话音一转,却也不称呼父亲,对赵钊直言道:“今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能见您一面我已十分感激上苍。只是我还有要事赶往睦州,饭后就要告辞了。”

      此言一出,不止赵钊夫妇,便是徐璧也愣住,抬眼望过去,正逢朱珠也在看着她,微微一笑如夏风驱散蝉噪。她二人心意相通,旁若无人。秦氏连忙脚下用劲踩了赵钊,示意他留客。

      “朱珠,你这是何意?”赵钊满面不解,“莫不是怨恨为父多年来未去寻你……”

      “您多心了。”眼看赵钊愁容渐露,朱珠心中亦有些许酸涩,但很快就抹平了。她已与徐璧有约,依照之前赵钊所说,徐璧绝不是他能相中之人。

      “实不相瞒,我与徐大哥互有情意,只待到睦州禀明高堂。”

      “朱珠……”徐璧忍不住唤道,心中却似春湖绿波,被朱珠一番话惹得春色荡漾。

      一番真情当他人面脱口而出,朱珠不由耳畔染红。两人毋自情生,一时不察赵钊眼底怒涛掀天,双手按住桌面就要甩袖而起。秦氏察觉不对,先令一旁候着的丫鬟退去,继而上下抚弄赵钊后背,让他暂息雷霆,随后说道:“大小姐是有情人,便该体谅为人父母的心酸。老爷见到你尚不足一日,你就要离去,让你父亲如何舍得。”

      赵钊闻言也会过意,再度改颜换色,语带悲戚:“朱珠,你留下来好不好,让为父好好补偿你……”

      “依我看,大小姐去睦州也不必急于一时,在府中多住几日也耽搁不了,”秦氏上前紧紧攥住朱珠,转而对徐璧笑道,“徐公子,你说呢?”

      若依自身之意,自然半刻留不得。然而盛情难却,若不依从,一时也不得脱身。不如虚与委蛇,先行答应再做打算。他朝朱珠点了点头,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便让朱珠暂且留下……”

      因赵钊未留徐璧,朱珠忙打断道:“徐大哥留下,我才留下。”

      秦氏忙笑道:“这有何不可,家里大得很,徐公子尽管住下,别嫌怠慢才好。”

      事已至此,朱珠方答应下来,席上这才复得晏晏。饭后,朱珠收到徐璧示意,借口想随意走走。秦氏自无不准,只令华容几人在后伺候。

      两人园中慢步,却真有几分闲适。为防有人听见,特意寻了傍水的六角亭,徐璧才低声问道:“你也觉得古怪?”方才席间朱珠所言,和她平日内敛秉性多有不合。

      朱珠苦笑:“我倒希望是多想。”父女分离多年,儿时天伦也难如常。况且赵钊与秦氏殷勤太过,难免让人心中生疑。

      “我是真想去睦州。”

      徐璧闻言去看她,密叶中的光辉洒在她清秀的脸上,明明灭灭,像是覆上一层轻纱,让人看不透彻。然真心相对,无关乎皮肉。

      “我们明日即告辞离去,可好?”

      朱珠掩住忧心,“只怕不顺利。”

      “放心吧,总归骨肉至亲。”

      翌日,天色大好。

      一早秦氏来访,软语关怀。朱珠饲机再提离去,秦氏满脸笑意霎时僵住,满口父女情分难舍,只是不允。到了午后更为得寸进尺,门前再多数名丫环,但凡她踏出半步,便是数声齐呼。她离庭少许,更是寸步不离。

      “大小姐。”门前数人呼道。

      朱珠见状,“砰”地一声再次掩住房门,难忍怒气地坐在桌旁。

      日影渐上,漏进几点光辉。门前雀鸣欢畅,听在朱珠耳里平添烦闷。倘若她先前还存有半分重逢之情,此时也已消失殆尽。赵钊分明是把她当囚犯一般看待!虽不明其中真意,想来也没好事。而更令人气恼的是,徐璧不曾露面,不知可有主意。

      徐璧却比她强些,许是赵钊看他一介书生,翻不出大浪,也懒得让人看住他,只不许他接近朱珠。徐璧心知有异,估量朱珠安全无虑,故而在府中小心行走寻找出路。只可惜赵府高墙围宅,树绿荫浓,便是偏门也有人看守,插翅难飞。明了私逃无路,徐璧只得转向外途。

      次日,徐璧自外回转,小厮来报,道是赵钊有请。

      “这一两日府上忙碌的很,是要办喜事?”沿途遇到一行人手捧绫罗绸缎,徐璧状作无意问道。

      小厮低了低头,想起赵钊吩咐,并不敢答话。徐璧心中一沉,料想赵钊定有隐瞒,如此不顾朱珠心意,难不成寻了朱珠回来只为成就这桩婚事?

      书房清静,只余他二人。

      赵钊颜容笑里藏针,见他来摆手让他坐下,随后直截了当说道:“朱珠年纪小,遇着一两人便许终身,实在荒唐。”

      他旧事重提,徐璧思忖后更为笃定,因而言谈中颇有冷意机锋,“我与朱珠一路同行数月,彼此了解颇深,若教情谊,恐胜过伯父七分。伯父贸然行事,似乎太枉顾朱珠之意。”

      “你……”赵钊咽下半口怒火,“朱珠是我的女儿,在家从父是天经地义。你一个穷书生,难道让她跟着你风餐露宿,箪瓢饮食?而我,给她衣食无忧,一生富贵,何乐而不为。你既有情于她,怎地不替她着想?”

      “伯父之言虽有道理,但人间诸事,岂可皆因富贵二字而定……”

      不等他说完,赵钊大手一挥打断,“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拿钱走人,要么老夫将你扫地出门。你自己看着办!”

      言语至此,已是不留丝毫情面。徐璧敛目,暗道此时不好冲突。赵钊却来不及等他沉吟,见他不言不语,立刻朝外唤道:“来人!”

      “我走可以,请先让我见朱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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