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的嘴，骗人的鬼》短袖儿

3、作者良心痛

　　第三章

　　在李昊的设定中，江书墨五官清俊，特别是一双明眸尤为黑亮，仿佛水底的黑曜石，温润而深邃。

　　而此刻，这双眼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黑洞般无神。

　　被这样仿佛没有对焦的眼神注视着，李昊的手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说点什么来解释自己是想要帮他的，但发现眼前这一切简直太诡异了根本解释不清楚，他总不能说我在做梦，觉得你太惨了心里过不去想帮你一把这种话。

　　吞了吞口水，李昊觉得索性不废话，他的指尖摸到碎魂钉的边缘，触到一片粘腻和滚烫，手掌沾上红红黄黄的浓稠分泌物。

　　刚拽住长钉裸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李昊察觉到身前的人突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声轻微的气音：“滚……”

　　江书墨半合眸，说出这一个字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苍白失血的嘴唇虚弱地吐气，脖子上却青筋暴起，胸口剧烈地起伏。

　　十分担心这是回光返照的前奏，李昊也顾不上害怕，像安慰孩子一样小声说：“我会滚的，我帮你把它取出来就滚，取出来后，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江书墨脸色惨白如纸，想要表达他的抗拒，但经过残忍刑虐的他已经虚弱到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扭过头无力地喘息。

　　不需要……

　　他已经习惯了痛与黑暗，不要再给他包藏祸心的友善。

　　这次，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李昊察觉不到江书墨心里的剧烈翻滚，他正在琢磨着如何才能拔钉的时候让江书墨不会因痛而咬舌头，但整个牢房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咬住的东西。

　　半晌，他肩膀丧气地一沉，就当做是补偿好了。

　　将脚底下的稻草聚成一堆，期间差点因为碰到老鼠尾巴而溢出尖叫，使劲扒拉稻草踩严实了，他站在稻草上，才能和江书墨一样高。

　　身上一重，江书墨被轻柔地抱住了。

　　对方将肩膀放在他的下巴处，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碰到。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香味，江书墨从未闻过的好闻的气味，在这个肮脏恶心的囚牢里，干净得像是幻觉。

　　同一时间，从心底钻出来一个丑恶的声音，不断告诉他：

　　不要太天真了。

　　都是伪善，这个人一定有所图谋。

　　想想你的兄弟，还有洪氏父子，以及那个恶心的巫医。

　　这世上所有人都如此，不是吗？

　　“那个……”面前的人靠得更近了，江书墨耳边全是对方湿热的鼻息，“要是忍不住的话，就咬住我的肩膀。”

　　因为刻意压低而微微沙哑的嗓音，在静到诡异的狭窄牢狱里回荡然后消失。

　　做好了准备，不顾满身的血污，李昊整个人伏在江书墨身上，右手再次摸上那根钉子，默念自己一定要一次性拔出来，长痛不如短痛。

　　在他刚用力的瞬间，李昊觉得自己被一双炙热的手搂住腰际，死死地圈住他。

　　抱就抱吧，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眼前的这根钉子上，用力捏住长钉，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外拔拽，但黑色的铁钉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出来，反而大量的血随着伤口的破裂而争先恐后地涌出。

　　满眼的红让李昊猝不及防，他本能地想扭头去看江书墨的反应，却被一只大手压住后脑勺，两人的身体因此贴的更紧，腰间的另一只手牢牢困住他。

　　“继续。”

　　江书墨低哑地说。

　　李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他观察到碎魂钉的角度并不是垂直地钉入他的身体，而是微微偏斜，他深吸一口气，转换了用力方向，指尖直接触到了破碎的皮肉，如此面对血肉的热度让他全身发颤，但他还是咬牙，再次用力——

　　钉子终于被取出，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二人几乎同频率地剧烈喘息，呼吸交错，李昊眼眶微红，如释负重到仿佛刚做完一台大型手术。

　　半晌，他才注意到二人姿势的暧昧——几乎全身贴在一起，自己的腿还为了站稳插入江书墨的双腿中，血染红了他睡衣正面，整个人变得脏污。

　　正欲后退半步，却动弹不得。

　　江书墨的手牢牢箍着他的身体，低沉地问：“你是谁？”

　　明明刚才还说濒死的状态，这会儿一只手就能压得他动弹不得，李昊感慨，不愧是主角光环。

　　但他转念一想此刻不过是个怪异的梦，等醒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何不给梦里的江书墨一些安慰，他犹豫地问：“你听说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吗？”

　　说出姑娘两个字的时候，李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于是马上补充：“我虽然是男的，但我和田螺姑娘一样，是老天派来帮助你的。”

　　李昊觉得身前人的手劲儿放小了些，他甫一轻微挣动，却又重新陷入牢固的手的压制之下。

　　果然，这个谎言还是太拙劣了些。

　　他感觉到对方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的肩膀上，薄唇吐出的火热的气息仿佛一团火一样濡湿了他的颈侧，让他耳朵痒痒的：“小神仙，我好热……”

　　江书墨说完，又否定自己哑声道：“……又好冷。”

　　啊，一定是发烧了，李昊从刚才就一直担心，身上这么多伤口，周围环境脏乱差，肯定会发炎。

　　江书墨的湿发无意间将血水蹭在李昊裸露的皮肤处，明明血腥又透着脆弱的美，他闭眼：“小神仙，我是不是快死了……”

　　心里的声音又叫嚷着冒出来：

　　不甘心。

　　既然要救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为什么待他适应了黑暗，又给他虚假的光明。

　　这是上天伪善的怜悯吗？

　　江书墨眸色转深，酝酿着风暴般翻涌的情绪，在李昊看不见的背后，滴血的修长手指痉挛般得微动。

　　既然随时都可以死去，还需要分辨什么是善，什么是伪善呢？

　　这世界本就是黑暗的，既然如此。

　　何必再乞求光明。

　　神仙，又如何？

　　一起，下地狱去吧……

　　突然，江书墨觉得自己被一只温热的手抚摸着头顶，小心翼翼的轻轻摩挲发根，热度从指尖直接传到他冷热交替的身体，既难受又舒服。

　　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不会死。”

　　李昊回想起自己写江书墨这个角色的初心——清逸的青竹公子，饱读诗书文武兼具，肆意江湖，快意恩仇。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本书不会大火，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几万字的人设和大纲，想着有人看就好。

　　江书墨这个角色其实带入了他自己，承载着他书生意气和挥斥方遒的理想，为在出租屋里码字憋屈的他充当一个窗口，不至于在混饭吃的时候被现实压得窒息。

　　他明明一开始，是十分喜欢这个角色的啊。

　　但是现实直接把他推下了深渊，他被父母无情地抛弃，被喜欢的人当备胎，当头棒喝告诉他，他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自己那样优秀。

　　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看到了父母长年的冷漠隔阂却视而不见，大学四年听说了系花的各种传言却充耳不闻。

　　当挨了现实响亮的耳光，他倒下了，连带着，他把江书墨也拽下了深渊。

　　他重新振作，当做无事。

　　江书墨却被毁了清白的一声，成了鬼魅的化身，永远坠入黑暗和恶的地狱里。

　　江书墨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到江书墨的脖颈里，烫的吓人。

　　李昊喉咙上下翻动，止不住哽咽地说：“你是……世界的主角。”

　　江书墨怔愣，抬手想要拂去他眼角的泪水，白光一闪，重量瞬间消失。

　　牢房里只余江书墨一人。

　　李昊醒来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的情绪，放纵自己赖了半天的床，完全将拼字计划丢在脑后。

　　眼角的还带着湿气，用手揉的时候，却蹭的一手滑腻。

　　他一睁眼，自己身上和床上满是血污。

　　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