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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这章讲到秋狩(2) ...

  •   九原也有一处马场,不过一直都荒废着,只让几个看守九原行宫的宫人顺便看守。

      皇姊与二妹妹,还有陈夫子家的陈晚照姑娘就在马场里学骑马,我懒得再出去,就说教她们骑马,死活赖在马场里不走。

      皇姊没问起我究竟猎了多少东西,这一年的秋狩就又让我混过去了。

      我既说教她们,就不得不肩负起一些责任来。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还得牵着她们的手,领着她们慢慢地往前走,半个时辰才绕着马场走了一圈。

      后来李别云也来教她们,她来教倒是方便些,也比我教得好。

      我也就落了一身清闲,盘腿坐在树荫底下远远地看她们玩闹。

      宋清平还是去打猎,我拉不下脸去找皇弟们帮忙,我们的饭食就只好由他来解决。他总是带很多的东西回来,昨日还按照我们说好的拖了一头鹿回来。不过我没好意思抢他的功,还是跟别人说是他打的。

      不过宋清平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掉进什么陷阱里了,昨日晚上我看他手上有好几道伤。掉了一回陷阱也就算了,怎么还仿佛与陷阱纠缠上了似的。

      我没问他,因为问了他也不会说。

      我坐在马场的树下没事儿干,又不愿意睡觉,只好凑过去看魏檐在看什么书。

      九原行宫的人很不愿意下来看守马场,魏檐就是他们派下来看着地儿的。他是十几年前一个老太监在屋檐下边捡着的孤儿,身上带着的香囊说他姓魏,又是在屋檐下捡的,所以叫做魏檐。

      魏檐明年要考科举,在马场念书清静些,所以就收拾收拾搬下来了。

      皇姊她们在这儿骑马,他就在厨房里烧烧水给她们煮茶喝,闲下来时在树下看看书。

      魏檐看见我凑过去看他的书,便朝我抱拳:“从前就听闻太子殿下才思敏捷,小生前几日观书,有几处不明,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我原是想与他聊两句的,但是他一开口就问我念书的事儿,我就只好咳了两声,故弄玄虚道:“出来玩耍,不说学问。时机到了,你总会明白。”

      魏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太子殿下此言有理,小生佩服!”

      我在脑子里想了两遍方才说的话,实在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怎么他就大彻大悟了呢?

      没等我想个明白,魏檐就提着茶壶往厨房走去。原是皇姊她们骑累了要过来歇一歇。

      其实我还想着和姑娘们一起骑马,有机会我能英雄救美一回,也给自己留下辉煌的一笔功绩。

      可是我没想到她们都学得很快,根本不用我来救。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轮到她们来救我了。

      这时候将近正午,沈林薄也回来了,身边的随从的马上挂满了猎物。他近来总是把东西塞给陈晚照陈姑娘,根本也不管人家用不用得着,吃不吃得完。

      我想点拨点拨他,让他也过来教教人家骑马,别只顾着乱塞东西。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人家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我这个傻弟弟啊。

      这时候宋清平也回来了,马背上也挂着很多猎物。

      皇姊蹲在我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脸:“你这个表情怎么跟晚照一模一样?”

      “什么表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摸了摸脸,随后一挑眉,笑说,“皇姊你不懂的,你还没有经历过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然后他带的东西全是送给你的那种场景。”

      皇姊拧我的耳朵:“你这小子魔怔了,敢这么跟皇姊说话。”

      ====

      回燕都的前一天我摔断了腿,不是因为英雄救美,是我自己一个不防就掉进坑里了。

      出去打猎掉坑里这样的场景其实很常见的,在这时候男女主依偎着睡一个晚上就能终成眷属。

      但是掉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宋清平没掉下来。

      那天傍晚,我和宋清平牵着马四处闲走,我脚下没留神,就径自滑进一个捉猎物的土坑里了。牵着的马倒是没事,它被吓得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就安安全全的缩回去了。

      其实我应该在掉下来的一瞬间还想着宋清平,然后一把把他给推开的,但是我掉下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感觉这个坑还挺高的。

      然后宋清平在外边喊我,我靠在墙边,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又大声告诉他我没事。

      后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外边响了一阵打斗的声音,我不知道宋清平什么时候有仇家了。

      我喊了他两声,他没应,我又踩死了一个滑滑的东西。

      树林很茂密,借着由洞□□过来的很少的光线,我只能看清那是几条毒蛇,没被它们咬中实在是我的运气,为了防止它们还没死透飞起来咬我一口,我拿出自己的小锉刀把它们都剁成烂泥。

      唉,沾了血的刀不能用来刻木头了,这把刀我用着还挺习惯的。

      等到几条蛇都死的透透了的时候,宋清平又重新出现在洞口,还放下来一根树藤。

      我扯了扯那根树藤,然后大声说:“话本上这种东西到最后都会断的,你先回去罢,回去喊人过来。”

      宋清平小声说了句“回不去了”,然后丢下来缠在一起的两根鞭子。

      西北特产,长牧牛鞭,打在牛身上连牛都受不了,还是西北祭祀表演的道具,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我只好说:“我现在有一条腿使不上劲儿,还得麻烦你拉我出去。”

      我是很相信宋清平的。若此时掉进坑里的是他,我指定拉不动他,连檀木弓我都嫌重。

      宋清平道:“殿下的腿还是伤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没事儿,大概伤得不重。”我说,“我又不是铁做的,摔了腿也没什么。”

      宋清平那边不说话了,或许他是自责了。

      我只好扯了扯垂下来的鞭子那头:“你先把我弄出去罢,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宋清平把鞭子的一头拴在树干上,然后慢慢地把我从洞里拉出来。我只能蹬着一条腿向上,另一条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只有我低头看见它的时候才感觉它还在。

      我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宋清平红着眼睛察看我的腿,他不像是哭红了眼。我看见一地尸体和鲜血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杀红了眼。

      我还是安慰他:“没事儿,我的腿不疼。”就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我开玩笑说:“断的又不是别的什么腿,不碍事。”

      宋清平捻起粘在我鞋底的一点蛇皮给我看:“殿下,这是什么?”

      “这蛇皮花纹还挺好看的。”我捏起蛇皮丢远,“不就一块蛇皮嘛,不知道哪条蛇在坑里褪了皮,粘在鞋底了。”

      其实那块蛇皮还是新鲜的,那条蛇就是死在我脚下的,我虽然不是天生神力,但是能踩死一条蛇也算是我的特殊能力。

      宋清平又给我摔断的腿做了些处理,然后把我扶上马背。

      可我们只剩下一匹马了。

      宋清平说:“这些人死伤大半,不敢再出来了,只能在外边的路上守着,我们回不去了。那匹马我派去给陛下和李将军送信儿了。”

      “不如去行宫避一避,我们直接从林子里穿过去?”

      九原并不高,行宫也并不远,除却行宫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夜色更浓,只有很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一点缝隙照进来。

      宋清平点头应了,顺势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拨开杂草与树枝。

      我趴在马背上,一条腿没有力地垂下去。我时不时回头看它,害怕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

      真他娘的疼,明明摔的是腿,却是钻心的疼。

      我想问宋清平什么时候惹上仇家了,但是恍恍惚惚地就忘记了。然后宋清平喊了我两声,我还打起精神对他解释:“我就睡一会儿,到地儿了你就叫我。”

      这下子宋清平真带着一具死尸了。

      ====

      正睡得很迷糊的时候,我觉得有人正摆弄我那条断腿,那条断腿也还是疼。

      “轻点,轻点,轻点……”我猛的坐起来,因为眼睛发花,身边又只点了一盏小灯,我缓了一阵才看见自己坐在一架木板床上,一个老太监正帮我接上断腿。我摸脸,才知道额上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宋清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我那把砍蛇的小锉刀,那上边还带着些蛇肉肉酱,这下我是没办法再耍赖了。

      宋清平的眼睛盯着我的腿看,也低声对老太监说:“劳烦您轻点。”

      “疼死老子了。”我哀嚎一声,往后一靠倒在床上,慢慢地又要睡过去。

      老太监弄好了我的腿,就找了个架子把它给架起来。

      宋清平向他道谢,又问:“不知公公可有法子向山下营地报信?”

      “让阿檐下山一趟,他现下就在行宫,常年看守马场,就算山里还有人也不会怀疑他。”

      宋清平又让他把魏檐喊了,嘱咐了他两句,说在山下见到了人要如何如何说,还要他千万小心,藏件东西在身上好防身。

      过了一会儿魏檐也出去了。宋清平过来看着我,见我没睡着,便解释道:“方才那是魏檐的养父,信得过的,不好惊动太多的人,怕人泄露了消息,所以只好请他来先给殿下接上腿,他从前也常给附近的猎户治伤。也是因为不敢惊动旁人,就只好先委屈殿下待在偏房。山下还没动静,用来报信的马不是跑丢,就是被他们截下来了。他们若是知道了我们在九原行宫,就凭这几个宫人与我,护不得殿下周全,也就只好托魏檐冒一回险了。”

      我应了一声,然后问他:“你什么时候惹上仇家了?”

      他说:“是匈奴。”因此这群人是冲着我这个太子来的,但他很快又岔开了话题:“殿下饿了么?那我让他们弄些吃的来。”

      我拉住他的袖子:“我不饿,你陪我说说话。”

      “殿下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打开他握得很紧的拳头,他的手掌上还有血迹,我闭着眼睛摸了两下,“这是你前几日的伤,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山上耍了花样,特意去弄坏了那些陷阱。可是你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摔断了腿。”

      宋清平一愣,随后扣住我的手。

      我道:“你说话,你说什么我都信。”

      “是做梦,我是梦见的。”过了一会儿,宋清平用袖子给我擦汗,又劝我,“殿下睡会儿吧。”
      “现下我们是落难兄弟,我有什么好不信你的?”我笑了笑,一歪脑袋就睡了。

      后来宋清平跟我说他以为我死了,愣了好久,还伸手探了探我的脉搏和鼻息。

      他这个人简直是世上最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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