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37、第三十七章：豪侠本色

　　顾惜朝向众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末了取出自己拿到的册子，叹道：“这一趟竟是白去了。”
　　戚少商闻言不由一愣，忙关切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王怜花见他这殷切的模样只觉得十分伤眼，抿了抿唇，仍是没有说话，反而是他身边的沈浪唇角一勾，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
　　叶孤鸿把沈浪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不由疑惑，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的。
　　顾惜朝没怎么理会戚少商，也对沈浪的小动作故作不察，只拿出几本册子，说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拿到的尽是废纸。”说到此处，他不由长叹一声，道：“江别鹤此人之阴险毒辣、细致缜密，委实常人难及。”
　　王怜花一笑：“难得见你这般白忙活。”
　　叶孤鸿眼睛一转，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思量：“那李余……”
　　顾惜朝点了点头：“事是真的，人是假的。”
　　顾惜朝乍见李余，便觉得十分疑惑，以江别鹤之智，李不同的血亲若真这么明目张胆地活着，哪里还能有命在？
　　他故作不察，离开几日后又悄悄策马回旋，悄悄寻了李不同生前的几位故友，才得知李不同的寡嫂侄儿早已不知所踪的消息。
　　“大约是小鸿前几日夜探密道被他察觉了，以为李家还有旁人，才故意做了这一场戏给你看，”王怜花本已经取过他拿来的所谓证据细细查看，此时忽而又将这些册子合上，道：“李不同之事另说，卜道长倒是个极好地突破口，只是事涉恶人谷，恐不能为人信服，”话到此处，他又抬眼看向顾惜朝，道：“你去蜀中之前就应当料到这一点，总不见得做了一番无用功吧？”
　　顾惜朝唇角微微一翘：“李余是假的，但李不同总是真的。”
　　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倒是褪去温润，露出几许锋芒来。
　　戚少商最初便是为这神采所魂牵梦萦，当下越发目不转睛。顾惜朝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敛起了笑容，垂下眼不去看他。
　　沈浪干咳一声，忙把话题岔开，看向叶孤鸿问道：“不知武当那里有什么进展？”
　　叶孤鸿道：“卜师叔交友甚广，他失踪之后有许多人同武当打听他的去处，所以师父一收到消息大约就已经向他们回信，只怕不日就要找上江别鹤了。”
　　王怜花道：“此人惯来花言巧语、颠倒黑白，又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恐怕会揪着许多闻的来历不放。”
　　叶孤鸿一拍桌子，冷着脸道：“我卜师叔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武当弟子要替他报仇也天经地义，与许前辈的来历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一旦找到了证据我就直接杀上门去。”
　　王怜花扶额叹了口气，又低笑一声，道：“罢了，随你。”
　　顾惜朝若有所悟，说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还要什么算计？”
　　然而叶孤鸿没走出几步，就听他那还坐在原处的兄长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别鹤闻名江湖之时叶孤鸿还没出生，再怎么天纵奇才，年岁上的差距终是难以弥补。
　　叶孤鸿回首道：“到时候只怕师父也会亲来。”他顿了顿，又道：“便是师父不来，难道兄长便不帮我了吗？”
　　叶孤城似是愣了一下，而后低下头。
　　叶孤鸿恍惚听到他的好兄长笑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辨明，就听叶孤城说道：
　　“帮。”
　　叶孤鸿莞尔，又继续向门外走去，叶孤城也站起身，不紧不慢跟在这位小堂弟身后，心情似乎很好。
　　倒是屋内坐着的四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种感觉——输了。
　　半晌，王怜花忽而说道：“我从不求什么人帮我。”
　　沈浪将手搭在他的背上，此时闻言便顺着他的黑发缓慢摩挲下去，一边温和地笑道：“没错，是我非要帮你不可的。”
　　于是王大公子抿唇一笑，睨了身旁默不作声的顾惜朝一眼，心情大好地走出去了，沈大侠自然寸步不离。
　　这下屋内只剩下戚、顾二人。
　　戚大当家眼巴巴地看着顾公子，说道：“惜、惜朝。”
　　他素来风流，在花红柳绿中来去自如，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偏现下结巴了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顾惜朝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他，才说道：“我……”
　　顾惜朝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轻轻叹了一声，道：“大当家，是我……对不住你。”
　　他清隽的眉目上尤有几分歉意。
　　戚少商见不得他这样的神情，一时不知该答些什么，愣了愣，忽而解下腰间的剑，说道：“你还要么？”
　　顾惜朝垂眼看着他手中的步光剑，纤长的睫毛在眼中投下一片阴云，轻声道：“我要不起。”
　　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被戚少商一把拉住，号称整个连云寨上下最值钱的步光剑顿时砸在了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戚少商抓着他的手说道：“但我给得起。”
　　顾惜朝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以为过去的日子已经离他远去了，如今有自己的势力、有赏识自己的人、有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被人嘲笑唾弃的娼妓之子。
　　他想起了无数个躲在床底听着母亲与恩客被翻红浪去为他换钱上学堂的夜晚、想起了被书院学生撕烂的书、想起了母亲故作绝情将他赶走的那个雨天。
　　他想要拂开戚少商的手。
　　但是戚少商实在攥得太紧了，他站了起来，一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后轻轻掰开了顾惜朝的手指，又把自己的手掌塞了进去，说道：“我给你的，你大可收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别怕。”

　　没人知道这两个人在屋子里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晓得出来的时候戚大当家连翻了几十个跟头，一路翻到移花宫留客的院落内、翻到了快要忍不住翻白眼的王大公子面前。
　　此时苏樱正与王怜花商讨宫内两位病患的病情，王怜花也是杏林高手，人既来了，自然没有不出力的道理，正谈到一半，戚少商便翻着跟头过来。苏樱深知其中内情，不由笑了笑，站起来道：“恭喜大当家得偿所愿。”
　　花无缺不明所以，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戚少商来了这几日，早已经看清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他这会儿有情饮水饱，只觉天高云阔，世间之物无不明朗姝丽，便拍了拍花无缺的肩膀，说道：“年轻人，有些事情不要藏着掖着，有话直说才是正理。”
　　花无缺立在原地，似有所悟。
　　眼见日影西斜，他便同苏樱一道从几位客人的住处离开，走了没多久，忽然立住，侧身看向苏樱，说道：“师妹，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苏樱问道：“何事？”
　　花无缺道：“当初大师父让我继承移花宫，我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下一任宫主，到了如今却有些……师妹，不知你可愿意帮我……”他大约觉得此事太过强人所难，一时说不出口。
　　苏樱不由哑然，半晌又笑了，说道：“我倒是没什么愿不愿意的，只不知两位师父会不会同意。”
　　花无缺顿时快活起来，道：“既然师妹无有不愿，师父那里我自己去说。”
　　“师兄要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么？”苏樱问道，“若不当继承人，师兄日后还留在宫中吗？”
　　花无缺笑道：“自然是要留下的，我岂能留你一个人在此？”
　　苏樱一时失笑，低低叹了一声，道：“那便多谢师兄了。”
　　“是我当谢谢师妹才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师兄妹两人便定好待江别鹤之事一了就去解决移花宫继承人的问题。
　　江别鹤犯下诸多恶行都是陈年往事，再加上其为人狡诈老辣，要收集证据委实不太容易。
　　叶孤鸿还以为还需要很长一阵子，不料没过几天，他早上一醒来，便见他那兄长在他门口将剑缓缓归鞘，身上尚翻涌着战意的余浪，却语气平淡地说道：
　　“江别鹤死了。”
　　叶孤鸿人刚醒，脑子还有些混沌，乍闻此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道：“啊？”
　　叶孤城说道：“燕南天清醒了。”

　　——燕南天清醒了，江别鹤死了。

　　等叶孤鸿洗漱完毕，才终于从兄长嘴里的只言片语串联起整个事件。
　　大约昨天入夜的时候，燕南天正在为大宫主剥葡萄，因近日苏樱和万春流的医治大有效果，他已经意识到满院子糟蹋花是何等傻的一件事情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一朵花能比得上邀月的半分美色。
　　他把葡萄剥着剥着，忽然整个人愣在原处，一动不动。
　　邀月大约意识到了什么，便放下宫务去看他。
　　燕南天也低头看向这位宫主有如秋水寒潭一般既美丽又冷漠的双眼。
　　他说道：
　　“对不住了阿月，我去办桩事，很快就回来。”
　　邀月神色不变，漠然点头。
　　于是燕南天便提剑离去，挑了移花宫最好的马，一路奔跑行至江别鹤的府邸。
　　彼时江别鹤还在宴客，府内华灯流转、笙歌不息。
　　燕南天挥手打倒了守门的护卫和一路遇见的家丁。
　　他不藏不隐、不遮不掩，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杀到了江别鹤面前。
　　他说道：“江琴，燕南天来取你狗命了。”
　　江别鹤还要争辩些什么，但他忘了眼前之人不是他这几十年来迎来送往的所谓名流侠士。那是燕南天！是整个江湖上没有人能抵其轻轻一剑的燕南天！
　　燕南天没有听江别鹤的诡辩，也没有向旁人解释些什么。
　　剑出，剑回。
　　——如是而已。
　　这位盖世豪侠无愧为当年的天下第一，他一出手便动如雷霆，让移花宫这一群人多日来的谋划黯然失色。
　　哪怕消失了二十年，他的威名与声望也没有减退半分。
　　这江湖上本没有什么道理，燕南天的剑就是江湖的道理。过去如此，如今亦然
　　因为燕南天醒了，所以江别鹤死了。
　　这世间的道理可以很复杂，也可以这样简单。

　　燕南天去时星月初上，来时晨光熹微，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自己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苏樱过来的时候，他正对着一盘还未吃干净的葡萄发呆，看见来人还笑了笑，道：“阿月还没醒。”
　　苏樱不由大惊。
　　这是燕南天这些天来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明白地和人说话。
　　她连忙叫起了万春流和王怜花等人，一起给燕南天诊脉。
　　没有一个人知道江别鹤死在了这位大侠的轻描淡写之中。
　　叶孤鸿闻罢，不由心下慨然，说道：“豪侠本色，我辈不如也。”
　　他对上兄长的双眼，又改了口：“是我不如他。”
　　年长的剑客伸手拂过他额前垂落的头发，道：“做你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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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花·直男·无缺：我是基佬堆里直男最后的倔强
戚少商（怜悯）：傻孩子
燕南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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