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谁顾惊鸿》乐云舒

21、第二十一章：美之所在

　　曲无容和一点红逃亡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多久。
　　楚留香并非易与之辈，即使一时被迷惑，也不会被无花玩弄于股掌之中。
　　最重要的是，伤在一点红剑下的折玉道长活下来了。
　　他不仅活下来，还将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楚留香。
　　一点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被无花的琴音迷了心智，故而产生了错觉，自己根本不曾伤到折玉，伤了他的人分明就是无花。
　　楚留香知道折玉无事后，眼前的阴云也仿佛被拨开了，便顺着一点红留下的字条找到两人。他之前只在客栈中知晓一点红身边有一位女子，后来又从玉天宝口中得知了曲无容的来历，不由对她生出了几分敬意。
　　而今亲眼见到她，才发现两人颇有琴瑟和鸣之像。
　　这大约是近几日以来，除了折玉活着以外最好的消息。
　　他微微一笑：“曲姑娘安心，玉少……玉公子无事。”
　　曲无容松了口气，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拆开信，发现里头并没有写几个字，他一字一句读罢，心下了然，知道这是玉天宝想要保护曲无容才做的设计。如今玉天宝已经无事，便也用不上了。他将信收拢到袖子里，说道：“玉公子略受了点轻伤，大体无碍，待此间事了，大约就能来找曲姑娘了。”
　　他便将叶孤鸿救人之事说了一遍，又道：“那位叶道长出身白云城，哪怕是玉罗刹亲至也不能随便动手。”
　　曲无容信得过楚留香的人品，至此便放下心来。于是三人打算联手一起对付无花。
　　无花行事再谨慎，抵不过楚留香足智多谋、人脉广远，又有个十分了解他的曲无容。
　　他们终是找到了此人的罪证，赶在他对恩师下手之前抵达莆田少林。
　　无花也不愧为一代枭雄，即使明知事情败露，依然面色不改地坐在恩师天峰大师面前，为他沏茶倒水。
　　茶壶是用上好的白瓷做的，细腻淡雅。提着茶壶的手却比白瓷还要莹润几分。
　　他斟茶的动作闲云流水，姿态优雅笃定，加上那一身素色僧袍，不染半点尘埃，便如仙人临世。反倒衬得楚留香一行人风尘仆仆、失了冷静。
　　三人进来的动静不小，无花却头也不抬，一面为师父奉茶，一面说道：“楚兄，贫僧等你许久了。”
　　言谈之中，并不将另两人放在眼中。
　　这不知是他的骄傲，还是他又一次狡猾的挑拨离间。但无论是曲无容还是一点红都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无花的从容冷静，颇有慨然赴死的意味，楚留香却不打算取他性命。
　　他费了一番功夫打败无花之后，竟是打算将他交到官府手中。
　　“我没有资格裁决一个人的性命，”楚留香说道，“这世上没有谁能裁决别人的性命，但除了官府，我不知道还有谁有资格做这种事情。”
　　香帅说这话的时候与平日里同别无二致，但一点红和曲无容却为他这一瞬的风采所慑。
　　——哪怕楚留香有千千万万个缺点、千千万万种错处，他这一念头便已远超当世之人了。
　　然而无花却不能感受到楚留香这份对生命的郑重，他讥诮道：“你……你想将我交到那些人手中？他们配吗！”
　　他的声音骤然高昂起来——
　　“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叫人碰我一根手指头的！”
　　他说完，骤然气绝。
　　楚留香不由大为震惊，想起与无花的昔日交游，不免又是惆怅，又隐有些悲意，正满怀矛盾之时，却听曲无容说道：
　　“他还活着。”
　　几人一愣。
　　曲无容冷冷道：“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毒或者什么武功——他绝对还活着。”
　　楚留香终于冷静下来，心中竟然觉得曲无容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对无花既怜又怜恨，怜他惊世才华、恨他不走正道，却知道他既然死遁——就绝不是要改过的意思。
　　但倘若曲无容判断有失呢？
　　于是他道：“我听说一人若无食水，必活不过三日，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三日之后便见分晓，我便在这里守着——就当做为他守灵吧。”
　　无花虽是少林的叛徒，也曾是天峰大师的爱徒，天峰大师欲亲自为他做法事。
　　楚留香费了些口舌，好歹拖了三日。
　　三日之后，无花在灵堂悠悠转醒，还以为自己被埋在地下，便一掌击碎棺盖，却被为他守灵的楚留香和天峰大师撞了个正着。
　　楚留香大失所望，这一番无论他如何诡辩，依然亲自将他送往六扇门。
　　而后一点红和曲无容两人便与楚留香分道扬镳。
　　他们本来结伴继续去寻玉天宝，不想楚留香提供的地址已经人去楼空。向周围人一打听，才知道屋子里的人都搬走了。
　　曲无容心想武当的道长既然把人救下，暂时便不会让他有什么危险，又想起还有这位少教主交代下来的事情没完成，打算先将要杀的人杀了再寻人不迟。
　　玉天宝只给了名字籍贯等模糊信息，却叫他二人如何去寻？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竟被他们撞到了几个行踪鬼祟的武当弟子。
　　曲无容想到救了玉天宝的人也是武当的，便觉得不可不管，两人一路尾随，却不料被人暗算，醒来之后便被关到地牢里，与蔡居诚做伴了。
　　他们也没呆上几日，就遇到了联手闯入的王怜花等人，被一道救了过来。

　　王怜花费了一番唇舌才说完这一段。说话时盏中的茶水便一直没有断过。
　　——这自然是沈大侠的功劳。
　　叶孤鸿看着沈浪的模样，心里不由寻思——这沈浪别是真把自己当成王怜花的后爹了吧？
　　正没边没际地想着呢，已经有仆从推门而入，端着一碗药、一碟糕点、还有几本话本。
　　王怜花一见就笑了，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城主还把你当孩子呢。”
　　这却是在说他们初见时的事情。
　　叶孤鸿小时候身体并不好。
　　当年王云梦带王怜花出门办事时路经白云城，便前来拜访，恰逢叶孤鸿大病初遇。
　　彼时叶孤城已经接手了一些白云城的事物，并不如往日那般清闲，于是老城主就让叶孤鸿领着王怜花在府内玩。
　　叶孤鸿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城主府的人也忘了这一节，故而他还不曾有过什么有趣的游戏或者玩物。
　　于是他问道：“不知小花你喜欢顽什么？”
　　王怜花年纪虽小，却被王云梦耳提面命不可得罪白云城，即使心中不服，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强忍着对这个称呼的不愉快，乖巧道：“我玩什么都可以。”
　　事实上他也没有玩过什么游戏。
　　两人面面相觑，终是下仆取了几个诸葛锁九连环之类的机关叫他们拆着玩。
　　他们年纪都还不大，一时被难住，便陷了进去。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推开，就见叶孤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下仆端着一碗补药、一碟糕点和几本话本。
　　那是王怜花第一次见到叶孤城。
　　他在此之前对这位盛名之下的少城主有过诸多猜测，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是一个好哥哥。
　　这印象太过深刻，叫他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今日之情景，除了叶孤城为了体贴他们友人叙话而不曾亲至，又与当年有什么区别？
　　幸而，王怜花还不知道当日他走后，叶孤城便取了话本一字一句地念给叶孤鸿听。
　　这大约是叶孤鸿儿时最大的乐趣。
　　虽然他平日也爱自己看些话本，但是借着生病不宜劳心劳力，叫叶孤城念给他听才更有趣。老城主正嫌弃叶孤城话少，自然乐见其成。
　　叶孤鸿还记得有本话本里写道——“那女孩儿被恶人抢入府内，忍不住发出啼哭‘呜呜呜……呜呜呜……’”
　　若是换作老城主，大约会略过这一段。偏叶孤城坐在他床边时，只会对着烛火面无表情地“呜呜呜”，情节分明正到悲切之处，叶孤鸿却只能窝在被窝里偷偷憋笑。
　　思及旧事，叶孤鸿不由窘迫，也忘了对沈浪的腹诽，连忙一口饮尽汤药，而后转移话题似地又问：“怎么你们一起救的人，竟是香帅先赶回来了呢？”
　　“香帅查到了与你那位宫师兄相关的事情，怕他的小道长忧心，急着回来报信呗。”
　　楚留香虽是和王怜花他们一起救的人，但他本来就是顺着英万里给出的线索查来的，英万里又是受了皇室之托，一查便发觉有人盯上了太平王府。
　　他心知武当这师兄弟几个关系好，便将三位伤员托付给了沈浪，先一步回到了叶孤鸿和折玉落脚的地方，找上了叶孤城。
　　“叶城主，武当宫道长可是去了蝙蝠岛？”楚留香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是如此。”
　　他一听此回答，便觉不妙，连忙通知了折玉，将这位小道长带去救人。陆小凤自然义不容辞地跟着去了。
　　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玉天宝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叶孤鸿一边听一边坐了起来，好奇道：“那位曲姑娘的脸，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他也是从小听着许多奇闻轶事长大的，但似曲无容这般身世坎坷却性情坚韧的奇女子还是第一次遇见，就连石观音、水母阴姬在他眼里都充其量只能算是“奇特的女子”。
　　王怜花虽然见惯美色，知道当年石观音的美色与母亲堪堪齐名，令石观音嫉妒的模样他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样，来的路上已经提过一回了。
　　但曲无容拒绝了他。
　　“我用现在这张脸，依然有人敬我、有人爱我，没有必要在改变了。”她说道，“而我所拥有的一切，也绝不因为美丽。”
　　人间情爱，比美丽还要美丽。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红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位素来冷漠寡言的杀手仿佛坚冰化作柔水，连杀气都有些消融了。
　　只听他说道：“你高兴的模样最美。”
　　于是王怜花也忍不住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再对比一点红和曲无容，只觉得万般讽刺。
　　叶孤鸿听罢，也不由深深震撼。
　　曲无容的确不需要美丽去修饰了。哪怕她没有一副好皮囊，玉天宝依然在石观音的众多弟子中带走了她，一点红依然为她倾心不已。
　　他不由叹道：“美之所在，虽污辱，世不能贱也。古贤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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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香帅的印象可不能只停留在泡妞和侦探上头，原著里他说要送无花去见官我都惊呆了，后来想想，作为一个江湖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