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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鸥鸟,翔于天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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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名的寒冷中,大限将至的男人露出仿佛洞悉一切的笑。
“林太郎啊,我希望你能像鸥鸟一样,飞到外面去,飞得高高的……”
我想,他已经知晓。
阴沉沉的天空之下,鸥鸟在飞翔。
他们会到哪里去?
他们会回来吗?
他们能到很多地方去……那样做——
会获得快乐吗?
会获得自由吗?
会获得幸福吗?
我不知道。
林太郎也不知道。
但森鸥外会知道。
————
“老老大!头儿!大哥!”长麻三使劲抱住我的腿不撒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撒泼耍赖,“原谅我吧!就这一回!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我面无表情,使劲踹了他的脸一脚。
“你是说那边开了家诊所,而你,偷了里面的东西不说,还绑架了人家的女儿?”
长麻三把我的腿抱得更紧了,估计是怕我打死他,整个人瞬间缩成了一团,挂在我腿上。
我面无表情。
本来不想打死他的,这下真的想打死了。
要你何用。
我把他从腿上扒下来,决定去那个诊所看看,顺便把那个医生的女儿还回去。
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有着一头灿金色的卷发,长长的、到了大腿,海蓝色的双眸就像这里看过去的海一样带着点暗色,看起来却又仿佛天真不谙世事。
她穿着红色的小洋裙,头上戴着蝴蝶结发夹,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那个医生挺有钱的嘛。
“我叫爱丽丝。”女孩笑着对我说。
她看上去完全不害怕,这是非常不正常的。
啊,不普通的女儿,那医生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吧?
海风吹拂着,带来些微的咸味。
我抬眼打量这间诊所。有些矮小,看上去很旧了,大概原来是仓库一类的废弃建筑物。
门口挂着名牌……哦,“诊所”吗?
太简陋了,太简陋了。
而且,把店开在这个贫民窟和码头的交界处,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这块地方,黑手党出没极其频繁,偶尔都可以看到身穿黑西装的人指挥着搬运货物——
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现在,对这个医生感兴趣极了。
牵着爱丽丝的手,我抬手敲了敲门。
“爱丽丝——!”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里面冲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头发散乱,满脸憔悴,我都没看清楚他长啥样,身旁的爱丽丝就被一把抱住远离了我。
我缓缓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慢慢侧过身去,正对着他们,摊了摊手。
“抱歉抱歉,我的小弟做了错事,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那个男人低着头没说话,我使劲瞅了瞅,觉得他有些眼熟。
“没关系。”他摸着爱丽丝的头,回答我。
他的声音与我想象的粗犷中年大叔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我愣了一下,看见他抬起头后,那双非常漂亮的酒红色眼眸。
瞬间,一个身影浮现出来。
“……林太郎?”
他轻笑了一声:“藤七郎?”
“是松尾芭蕉。”
“嗯,是森鸥外。”
啊,我们的重逢,感觉一点激情也没有呢。
我坐在椅子上,打量着他的诊所。
一个手术台,各种型号的手术刀,输液管,吊瓶,心电仪……还有很多我说不上来名字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
“林太……森啊。”我有些感慨。
虽然小时候林太郎说过要做自由的鸥鸟,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跑到外国留学去了。
啊,也是很厉害了,哪像我,在这里奋斗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混混团的头儿罢了。
“怎么了?”森鸥外笑着回过头,目光柔和。他从抽屉里翻出画板和纸笔递给等在一旁的爱丽丝,看着她安静地坐在墙角的凳子上画画。
“所以啊,林……森,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成就,那为什么,不去大医院应聘呢?”
我敏锐的发现,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冰冷。
“又为什么,要跑来当黑医呢?”我凝视着他。我觉得我现在的目光应该很尖锐,尖锐得过了头,不像是看一个久别重逢的好友的眼神了——不然他怎么会僵硬了一瞬呢?
“芭蕉,我想这件事,应该与你无关。”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我最熟悉的无奈而宽容的语气说道,“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我觉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我非常想露出一个笑。
“啊,如果是有关黑手党的事,你尽可以找我。”
他的目标绝对是黑手党,这是毋庸置疑的。
横滨一霸港口黑手党,花国迁移过来的青龙组,以及极其擅长暗杀的无花果组织,只有这三个排得上位,其他的……都是些小杂鱼。(而后面两个,目前也被港口Mafia打压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森的目标绝对不是那些小组织。
当然我说这句话也并不是随口乱说,常年在贫民窟里统治那些小混混,我也是接触过很多黑手党的下层人员的,偶尔用无心的态度套一两句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这间诊所……
也是森收集情报的方式吧。
那么——混乱中立。
是不成立的。
绝对不成立。
他似乎是有些惊讶,我看到他眼眸里闪烁的光华。
“哈哈,那么——”他微微歪头,笑了起来,“就拜托你了哟,芭蕉。”
“说起来,”我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那你的妻子是谁呀?”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爱丽丝,不是我女儿。”
我接过小弟递过来的烟,叼在嘴里。
我尽可能摆出最大牌的姿势面对这个人。
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翘起二郎腿,叼着烟,斜着眼,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他。
天知道我摆出这个姿势的时候有多尴尬,我可不擅长那种□□大哥大的气势。
还是笑着或者面无表情更适合我。
——啊啊,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当首领?
这个姿势还是长麻三建议我的,说是什么这样看着更威严……回头就打断他的狗腿。
“就是这个。”那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似乎在打量我,然后有些迟疑地从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我伸手准备接过,结果一个字都还没看到,就突然迎面来了一阵风。
“乒咚”
“乓啷”
“啪”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烟拿下夹在手指间,笑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男人消失了。
我把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
纸很薄,也不需要多厚。
因为上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
我渐渐收起了笑容。
我看到自己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把纸捏出了褶皱。
我觉得很愤怒。
但这件事似乎又理所当然。
男人当然不是消失了。
“啊~~让我想想。”我用手指敲了敲脑袋,看着他,“你是无花果的人,对吗?”
“青龙组想要除掉他,所以来找我,而无花果的人认为我有威胁,所以想来试探……对吧?”
“别这么看着我,那张纸上的印章是青龙组的组徽,这我还是认得的。如果单纯想杀了我,绝对不会印组徽上去的。”
“那么……刚才那副粗俗的样子让你有些不确定我是否有威胁,于是就想直接攻击来试探……很棒啊!”
我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能够这么没脑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你可真是个奇才!”
然后,我从后腰被宽大的外套挡住的地方,抽出了手枪。
“啊,那么你就为世界人民总体智商水平的提高,做出一份贡献吧。”
我轻轻的发出一个拟声词,我最喜欢的一个拟声词:
“嘭。”
临近冬日,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海边倒是不会下雪,但茫茫的雾总会从傍晚持续到第二天一大早,连路都看不清。
冬天几乎天天都有太阳,但那太阳没有温度。
连阳光都已然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