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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鹏展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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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些昏暗的楼梯上躺了个人。
他顺着楼梯的走势向下仰躺着,脚后跟勾在一阶台阶上,鞋底的花纹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在这栋严守着陈规陋习的大宅之中,能做出这样不顾形象的事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那是我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哥,只是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了一起,只是这栋大宅中的仆人们叫我小姐也会叫他少爷,可他从来不称呼母亲大人为‘母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
我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边,我闪身躲进了楼梯间,向下走去。
那个倒躺着的人果然是他,见到是我之后,他好像笑了笑,脑袋稳稳地枕在自己的双手之上,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我走过去,在他的脑袋旁坐下,胳膊撑在了一阶台阶上,学着他的动作半躺在楼梯上,精致的丝绸裙摆顺着我的动作铺散开来。
“怎么,你也终于受不了那老太婆的唠叨了吗?”他一开口的声音就带上了笑意,昏暗的廊灯照出了他白亮的牙齿,随着轻声的说话若隐若现。
我撇了撇嘴,视线移向了别处。
他说的没错,那个满嘴封建迷信思想的老仆人实在是太烦了,无奈她又是母亲大人指派给我的保姆,怎么甩也甩不掉。
可是称呼一位年长的女性为‘老太婆’,我的教养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没有接他的话,尽管他说出的的确是我的心声。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愉快的笑了笑,带着一丝得意说道:“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就没几个能听进她的话的人了吧。”
可惜母亲大人就是一个。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轻笑了几声后,就不再言语,整个楼梯间再度寂静了下来,这里是个类似紧急出口一样的地方,平日里都不会有人过来,今天的我也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躲,才偶然进入了这里。
门外时不时传来不知道是谁的脚步声来来往往,愈发衬托得这里像是另一个空间一般。
他闭起了眼睛,一脸惬意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那双眼睛在睁开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挑,给人一种桃花眼般勾人的感觉,可是闭上之后,反而显得纯良了不少。
这样看过去,我才猛然想起他还是个少年,尽管跟我不一样,他两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学校,但面部的轮廓还是能看出些许模糊的稚嫩,让人联想到橡胶一类的东西,乳白色的,还带有着弹性,好像能够随意揉捏,却又不会轻易变形。
不知不觉间我距离他的脸庞已经很近了,少年清浅的呼吸都能隐约的听见,我下意识的止住了声息,不想让他发现我的靠近。
上一次靠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吧,自从我记事以来,他就很少出现在家里,反而是长大的现在,留在家中的时间还变得多了起来。
可我们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自然,从来没有真正的生分过,所以我们小时候应该是相处得极好的,才会在身体上留下亲近的本能。
就在我出神的回想着以前的事的时候,他突然低低的开口说道:“想接吻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不知不觉已经在他的唇上停留了许久,而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看他这幅平静得出奇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说的应该是‘想吃饭吗’,而不是什么‘想接吻吗’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
不管怎么说,我先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胸膛上,我下手的力道不轻,他发出了一声带着笑意的闷哼。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佯装生气的低吼道,扬手做出了一副还准备再打一次的架势。
“哈哈哈哈…别别别,”他讨好的笑了起来,一只手从脑袋下抽出,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只是看你一副很想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了一下。”
这样的解释还不如不说。
我毫不留情的又打了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好啦,我开玩笑的,你要真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他安抚着说道,漂亮的桃花眼中波光粼粼,嘴角的弧度像个小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痒痒的。
“……”
顺着他的话语,我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无奈地狠狠盯着他的唇看。
他的嘴唇很薄,男生的唇形很少有这么好看的,唇瓣因缺水而显得有些干燥,就连血色都变得很浅,但看上去却很柔软。
薄唇的人大多天生薄情,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又没有人会看见。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表面上却没敢显露出丝毫的动摇,仿佛只要我稍稍睁大眼睛,他就能察觉到我现在大胆而可怕的想法一样。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这样敏锐得吓人,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所有人隐秘的心思。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的一件事,似乎是我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母亲大人意外的跟我们一起出发,在车上询问我第一天上课的感受。
我绞紧了校服的裙摆,最后不情不愿的说着违心的话。
‘嗯…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们也很亲切……’
其实一点也不好,因为我的东西是被几个仆人一起送到教室的,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异类,老师的态度也热情得奇怪,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不舒服。
‘嗯,那就好,在学校要乖乖的,认真学习……’母亲大人一手翻看着时尚杂志,嘴里漫不经心的叮嘱道。
她是不会发现我的小情绪的,就算真的说出来自己的感受,也会被她训斥为‘不懂事’,所以我把话语默默地憋在了心里。
等到走进校门之后,身后家里的汽车刚开走,转头他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其实你一点也不想上学的吧,’他得意洋洋的宣布着自己的发现,‘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既然这样就不要勉强啊。‘
小男孩眉飞色舞的跟我描述着他刚想出来的逃学计划,不由分说的将我拉到了学校后山的围栏前。
’是我硬要你陪我出去玩的,所以不是你的错哦。‘他笑嘻嘻的摸乱了我的小辫子,随后双手一举,就将我举上了墙头。
’啊…’我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立马止住了声,生怕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那时候的他也和现在一样,自说自话的态度一点也没变,让人忍不住有些气得牙痒痒的。
我转变了想法,我想就着这居高临下的姿势,将他吻得喘不过来气,我想狠狠地惩罚那一脸胸有成竹的自大,想看他那镇定自若的神情破功,会是怎样好笑的模样。
可是我不会,我连接吻都从未有过,更别说实现我一瞬间的妄想了,但意外的是,我对这样的事一点抵触的心理都没有,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好像我们的关系真的亲密到干什么都行一样。
又一阵长久的沉默,他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我,我猜他可能在观察我,想从我脸上一丝一毫表情的波动猜到我的想法,所以我绷紧了脸,露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但很快我就发现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我的脸颊不是什么时候变得滚烫得吓人,呼吸也有些不受控制,我猜现在在他眼里我一定很可笑,可我根本控制不住这些生理上的变化,就连胸腔里的心脏也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好像我真的在准备做什么紧张羞涩的事情一样。
不是的,只是尝试一下而已,肉贴着肉,跟牵牵手摸摸脸都是一样的性质,人身上哪里的皮肤不是皮肤,嘴唇上的皮肤跟手上的皮肤也没有很大的差别……
越是这么想着,我的心脏却跳动得越来越快,似乎是被我传染,他好像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握着我手腕的手变紧了些。
不自觉地,我渐渐俯身靠近了他,发丝从我的肩头滑落,垂在了他的胸膛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空间里只听得到我们仓促的呼吸声,带着潮湿的水汽和不明不白的暧昧,在这隐秘的角落,在众人视线之外,在道德伦理的边缘。
他望着我的眼眸变得极为幽深,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好像封存着庞大而漆黑的深渊,而我正渐渐逼近那边缘,再往前走一步就再也无法脱身,他的嘴角也不再上扬,微微的抿着,像是正紧张期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血色好像变得极淡,显得十分的苍白且柔软。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新生的羔羊,正毫无畏惧地走向一片漆黑的密林,密林之中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新鲜甜美的果实,也许是荆棘遍布的泥沼,可这一切我都不害怕,好像自降生之日起就从未学会畏惧,大胆而懵懂的向着他越靠越近。
呼吸变得滚烫,脸颊也变得滚烫,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那截皮肤也变得滚烫,我猜他大概也有类似的感觉,才会在廊灯的照射下,脸颊浮上了一层浅薄的红。
我的呼吸有些微微发抖了起来,再往下一厘米我就会碰到那干燥柔软的嘴唇,我会一脚踏进那座深渊,那片密林,我会打开一个未知的糖果盒,会尝到不知是毒药还是蜜糖的味道……
突然间廊外传来的脚步声变得十分清晰,仿佛瞬间响在了耳边,我猛然弹坐起了身子,惊疑不定的望向了门的方向。
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发现,只是偶然路过的一阵脚步声,所有响在耳边的声音都只是我的幻觉,可我还是止不住被惊吓的感觉,睁大了眼睛半天没能回神。
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用手肘支撑着爬起了身,盘腿坐在了台阶上,有些挫败的揉了揉自己一头凌乱的短发,许久才轻声说道:“走吧。”
也许是倒躺着太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没时间理清自己烦乱的心思,下意识的起身跟上了他离开的步伐。
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路过的仆人仅仅只是路过,甚至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曾经在那昏暗的楼梯上独处了那么长时间,可再次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我还是有了一种做了什么错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心虚感,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只能一遍遍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他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左手不停地整理着自己被抓乱的短发,动作不像平时那般率性而随意,反而有种机械的重复感,他侧身背对着我,我看不清现在的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可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也不是什么从容的样子。
整理好的衣裙并不能让我感到些许的放松,手上没了动作之后,顿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低声地说了句:“我…我先回房间了。”
说着我就连忙转身,不敢去看他到底怎样的反应,大脑里一片混沌,只剩下自己一遍遍不敢置信的发问。
我刚刚干了什么?
我竟然真的打算干了什么?
他是怎么想的,他明明说他是开玩笑的,我都干了什么啊,他现在该怎样看我,一个变态?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我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正在我匆忙的抬脚走向走廊那一头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喊住了我:“等等!”
我站定了脚步,却没敢转身,只听得他在身后吞吞吐吐的说着:“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你不是说想看卡迪尔的民主论三部曲吗,那个…我给你找到了,刚拿回来,就在房间里…所、所以说……”
他紧张得都不像平时的他了,话语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还有隐藏得不是很好的试探,好像很害怕我说出拒绝的话语一样。
“所以说…要不要到我房间去拿一下?”
他终于把话说完了,语气到最后反而变得坚定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想法终于改变,让他也随之下定了决心。
我呆愣的站在那,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才好,明明思维完全是僵直着的,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比脑子快了许多,已经转过了身去。
“这…这样吗,那我跟你去拿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