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糖韵

42、第 42 章

　　---------孙权-------------------------------------------

　　“你三点的时候，在哪里？”唐惊风终于直面孙权了。

　　“江边。”

　　“下那么大的雨，你为什么还要去江边？”

　　“烦躁。”

　　“你……”本来唐惊风还想问他烦躁什么，就被孙权打断了。

　　“别问我，去问你们城主，她和夜狼都可以证明我三点左右的时候在哪里，因为我和他们两个在一起。准确一点说，我和你们城主在一起，至于那个夜狼，我倒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用刀，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孙权说不上是真这么认为，还是对被刀制住的事情耿耿于怀。

　　唐惊风先是惊异，后是好笑，“孙校长是不了解夜狼，他要是真出手，绝不会留下活口。像对付叶天源这样水平，韩辣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夜狼，更用不着夜狼出刀。”

　　“唐老爷，现在可能不是赞赏你们家夜狼的时候。”孙权恨恨地抬了一下眉。

　　唐惊风立刻回归正题：“孙校长应该是在两点半以后离开东朱楼，叶天源比孙校长晚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孙校长，你出来的时候没有遇见别的人？”

　　孙权突然眼睛一亮：“我好像……看到了，司马师。”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你确定？”

　　孙权沉吟片刻，摇头，“不能。”

　　“那校长为何觉得是司马师呢？”

　　“司马师的气息……比较特别。”

　　“总之你确定看到了人，对吧？而且肯定不是东朱楼里的任何一个。”

　　“恩，是的。”

　　“好，我知道了。”

　　“你有眉目了？”

　　“一切尚在猜测阶段，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所以不能多言，以防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恩……唐老爷……你费心了。”

　　“孙校长说笑了，土豆中毒事件你愿意承担一半的责任，天源断臂的事，我们当然要全权负责。”提到叶天源，唐惊风心里也不好受，正如殷镜所说，右手是刀客的命……那个前两天还在上蹿下跳讨戚米欢欣的大男孩，醒来之后……才真正是痛苦的开始吧。

　　叶天源醒来的第三天。

　　那么大的出血量，如果不是殷镜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戚米妙手神医，现在就该是他的头七了。

　　“天源，吃点东西吧。”灵夕常常过来照顾他，好不容易叶天源醒了，虽然他没有惊慌失措然后大哭大闹，可是他拒绝进食。所以，今天也是他绝食的第三天了。

　　灵夕一手端着粥，舀了一勺要喂叶天源，可是床上的人只是麻木地“直视”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天源，就吃一点点，一点点，乖，好不好？”灵夕带着哭腔恳求着说。

　　叶天源还是没有反应。

　　“天源，一点点，这粥不烫的，是你最喜欢的桂圆莲子粥，补血又甜甜的，尝一口，好不好？”这三天来，灵夕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哄他开口。事实上，叶天源不仅仅是拒绝进食，醒来后他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灵夕，不要劝了，他想饿死就让他死，饿死了我再救就是了，反正我没事，他爱折腾他自己就让他折腾去。”戚米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灵夕转过头去怒目相视，“我不想和你在天源面前吵，请你不要说这种话！”

　　戚米耸耸肩离开了房间。

　　“天源，吃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你真的会饿坏自己的！”灵夕眼角还是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她和叶天源也算青梅竹马，两人一起训练，一起保护孙家的安全，就像孙策和孙尚香最亲近一样，他们两个人也情同手足。现在看着叶天源一蹶不振甚至一心求死的样子，就像有人用刀在剜灵夕心上的肉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了灵夕的泪水，用左手推开了灵夕，他看着灵夕，眼神飘忽，带着绝望的气息又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变得沙哑：“我只想用自己的右手吃饭，自己的，右手。”

　　灵夕拿着碗的手开始发抖，她强笑着对叶天源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放下碗走出房间，她再也不能抑制地放声大哭。

　　听到灵夕的哭声，叶天源侧过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肩，握紧左手，他很迷惘，很无助，他的生命还有意义吗？当一个刀客无法再用右手握住刀，一切还有意义吗？他不能再保护孙家，更不可能协助孙权发展他的宏图霸业，他甚至难以自理生活！他好恨！凭什么这一切要他来承受！

　　他挥手摔碎了桌上的碗。他恨对方没有取了他的性命却令他生不如死！他恨殷镜没有早一步让他还有保住手臂的可能，没有晚一步干脆让他不翼而飞！他恨戚米，恨这个自己喜欢的人，救回了他的性命却又将他的狼狈和悲惨一览无遗！

　　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用左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有泪水从两旁滑落……

　　还好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们不会因为面对别离而伤感，更不会因为我的右手而一起悲哀……
　　因为叶天源的关系，白帝城这几日都愁云惨淡。

　　雨还是没有停，或大或小地下着，也许是某个神仙忘记关掉厕所的水龙头。

　　第三次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除了叶天源和戚米。

　　唐惊风朗声道：“雨仍然没停，各位务必注意安全！”

　　“唐惊风，叶天源出了事，你们怎么还给不出交代？”司马懿懒洋洋地问道。

　　“一切还在调查中，不劳您费心了。”依照之前的约定，在南宫磊在场的地方，唐惊风都没有点出司马懿的名字。

　　“怎么能不费心呢？你们是不是趁着桥炸了通讯断了，想把我们所有留在白帝城的‘贵客’都一网打尽呢？”

　　“你放什么屁呢！”尹彦立刻就拍桌子瞪眼。

　　“阿彦！”夜妤拉住了她，现在司马懿是故意挑衅，阿彦的冲动只会中了他的计。
　　“城主，你的手下可真不懂礼貌。”司马懿没有因为尹彦的粗俗而动怒，只是言辞之间都充满了鄙夷。

　　前一秒罗刹女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后一秒她就已经坐在了司马懿面前的桌子上。她翘着二郎腿，用众人从未见过的妩媚笑容看着司马懿。

　　“她这是做什么？”孙权一惊。

　　所有人都惊讶又好奇地盯着罗刹女看。唐惊风暗道不好。
　　她娇笑着，像一朵正在绽开的蔷薇，声音轻柔如往昔，缓缓地说：“只有对人，才需要礼貌。”。

　　司马懿瞳孔张大，“你！”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们城主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两步并作一步，唐惊风立刻上前圆场。

　　罗刹女一语让在座皆惊，连江羽诺的瞌睡都被惊醒。虽然他们一直不知道司马懿和司马师的来历身份，但是白帝城也是将他们奉为上宾对待，没想到罗刹女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唐惊风的模样，江晏澈推测司马懿和司马师的身份必然不低，起初他以为他们是白帝城的人，后来又以为他们是孙权的同行，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眼下身份什么的却又不太重要了，那朵白色的娇艳蔷薇让江晏澈不愿移开自己的目光。言沁冷冷地注视着江晏澈的表情。失望、害怕还是心痛？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准确地表达出她的心情了。

　　对于罗刹女的脾气，虽然非自愿，但是孙权好歹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她对司马懿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太值得大惊小怪。名字是禁忌，现在手下也是禁忌之一了，真是个护短的家伙。不知为何，即使经历了上一次之后，孙权还是无法害怕或者与她对立，他的心里只有不断接近不断了解的欣喜。

　　戚米在叶天源的房间里放满了花，不知道这么风雨交加的天气，她从哪儿搞来的。

　　“拿出去。”叶天源丝毫不想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的玩意儿。如果把戚米房里的骷髅骨架拿过来，也许他就不会反对了。

　　戚米没有理他。

　　“我说拿出去。”几日未进食，叶天源体力不足，想咆哮都没有力气。

　　戚米看了他一眼，还是继续搬花。

　　“你听不见吗！”叶天源现在非常生气。

　　“你说话我就要听吗？”戚米挑衅地问道，“灵夕小姑娘天天叫你吃一口，求着你吃一口，你听了吗？”又放好一盆，她转过身来看着叶天源，“你说我就要听？别人用心为你好你就无视？你以为你是谁？”

　　听了戚米的话，叶天源笑了起来，“是啊，我以为我是谁！你是神医，我现在是个废人，我能是谁！”笑够后他冷冷地问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死！”

　　“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废人？你不能走路不能跑步了吗？你还可以踢球哎，你好得很！”戚米反驳道。

　　叶天源现在心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喜欢的感情了，他盯着戚米，像看着一个仇人。

　　“哦，你要说你少了一只手？所以呢？影响你吃饭了影响你刷牙了还是影响你摔碗了？人家小姑娘辛辛苦苦熬了三个小时的粥，因为看见你一蹶不振的样子想去哭一下，你就把人家的辛苦全摔了。你不要以为你受伤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把别人的真心和关心都放在脚底下踩碎！”戚米也越说越气。

　　“你懂什么！”叶天源不想和她争辩，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一个失去右手的刀客的悲哀！

　　“我是不懂，你倒是跟我说呀，你要怎样？要死？”戚米冷笑，“我见过的伤残多了去了，你不过就是失去惯用的右手，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有了手。哦，你还要不要见见更惨的？人彘你知道吗？就是四肢都没有了！一只右手怎么了？比起那些连命都没有了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就算失去一条手臂，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担心你，鞍前马后照顾你！你知道有多少人就算四肢健全地活着也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护然后孤零零的死去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在受伤之后有人能够听见他们的呼救救回他们的命吗！什么都不懂的是你！”
　　戚米手中要是有一杯水，一准朝叶天源泼去了。

　　叶天源闭上眼睛，不再看戚米也不想再听见她。他知道现在在戚米眼里，他根本就是个懦夫。但是他不想争辩，失去右臂，戚米更不可能喜欢他了吧，他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了，为孙家效忠的能力也没有了，活着或者死去，还有什么差别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