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芷锦》陌上菡

8、第八章

　　王皇后的坤和宫位于皇宫中央偏西，距离元帝祁琏所住的乾宁宫不远。坤和宫为二进式宫殿，前殿名曰坤和殿。坤和殿坐北向南，面阔五间，明间设宝座，左右有帘帐与次间相隔，东侧梢间置有拔步床，为寝室，西侧设暖阁。

　　芷锦和成玉在宫女的带领下到了坤和殿，两人候在殿外等候通传。

　　不时，王嬷嬷从殿内走了出来，引着两人进了西侧的暖阁。

　　皇后王昭和歪在暖阁的炕上，穿了一件家常的月白襦裙，齐眉勒着凤穿牡丹的抹额，发梳高髻，其上只插了几支式样简单的朱钗。

　　芷锦和成玉依次上前向皇后见过礼。

　　“起来吧”，王皇后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神色淡淡的扫了芷锦一眼，缓缓开口道，“在本宫的坤和宫当差，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一顿，目光微微一凛，“不过有一点，本宫宫里的人，一定要对本宫忠心，要你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得生二心，不得问不该问的，记住了吗？”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芷锦躬身道。

　　成玉端端行了个礼，“奴婢成玉为娘娘可上刀山，可下火海，万死不辞，单凭娘娘吩咐！”

　　起身，双眸满含期盼之色看向皇后。

　　面对成玉看向她的目光，王皇后乍看上去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眉头有些不悦似的微微一皱。

　　“行了，本宫没什么要说的了，人也见了，嬷嬷带她们下去吧！”王皇后淡淡道，身子向后一歪，靠在了摆在炕头的大迎枕上。

　　王嬷嬷忙示意芷锦、成玉行礼告退。

　　三人从坤和殿出来，一路沿着游廊绕过东北角的屏门进了坤和宫的后院。

　　后院格局同前院基本一样，一正殿、两配殿均面阔五间，两侧配有耳房。王嬷嬷领着芷锦和成玉到了东配殿边上的一间耳房前。

　　王嬷嬷停下脚步，回转身，“你俩以后就住这间房”，瞧了瞧芷锦和成玉，“虽然皇后娘娘宽厚，没有刻意要求你们什么，但你们自个心里要清楚，在坤和宫当差不比别处，时时事事要求都严格”，一顿，“凡进坤和宫当差的宫女都要先验身，房里准备好了热水，你们先进去沐浴更衣，等一会我来检查。”

　　芷锦和成玉各自行礼称是，目送王嬷嬷走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耳房。

　　耳房不大，却收拾的很整齐，南北两侧各有一床，床边都放着一个沐浴用的木桶，芷锦和成玉带来的细软则分别被人码放在两侧的床上。

　　芷锦走到放着自己包袱的床边，侧身坐到床上，见一旁木桶里的水氤氲着热气，偏探身向前，将手伸进木桶里摸了下水温。

　　手摸到水觉得微微有点烫，但若是洗个热水澡这个温度倒恰恰合适。

　　芷锦用手一下下撩着木桶里的水，心里一时想着王嬷嬷一会来验身的事，一时又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沈丛那张狰狞的脸。

　　在宫里当差，命都是悬于一线之间的，清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何必还要去在意，她又有什么资本去在意？

　　芷锦苦笑了下，飞快的站起身，转身背对成玉的方向，褪了身上了衣物，赤身进了木桶。

　　芷锦缓缓蹲下身，将自己完全浸入到水中，感受着水温柔的蕴热着自己的身体，暖意从四肢百骸汇聚到胸口，驱散了心中淡淡的悲伤恐惧。

　　芷锦在水里泡了好长时间，直到水凉下来，方才出来。芷锦用长巾子拭干身上的水，随手从床上的衣物里捞了件对襟褙子裹到了身上，转身，想寻一把梳子梳梳头发，却见对面的床上，成玉裹着一身大红的丝袍坐在床边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

　　芷锦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自顾自的找她的梳子。

　　“狐媚子”，成玉瞪着芷锦，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芷锦却听得清清楚楚。

　　芷锦待人，向来是别人对她好，她还以好，别人对她恶，她报以恶。对于成玉，芷锦从头一次见到便不喜欢，在尚宫局一起住了那么久，每次看见她趾高气昂的对小巧说话，她对她的厌烦便多一分。

　　直到今日，听见她骂她那三个字，芷锦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你说谁呢？”芷锦沉着面色，向成玉的方向走了几步，斥道，“你敢再说一次试试！”

　　成玉是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脾气，在家里人人都宠着她，进了宫，仗着成尚宫给她撑腰，又到处作威作福，向来没人敢跟她说个不字，可偏偏芷锦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她，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说你啊！就是说你！狐媚子，狐媚子，狐媚子…”成玉挺直了腰背，微仰着头不屑的看向芷锦，“你能把我怎样？别以为生了这么个身子长了这么张脸，又侥幸来了坤和宫，就有机会爬上龙床了？做梦！”

　　成玉嚷的声音有点大，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怎么回事？谁在嚷嚷？”

　　王嬷嬷推门走了进来，见芷锦和成玉面对面站着，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成玉和芷锦两人一时都没有回答。

　　王嬷嬷更气了，“进坤和宫第一天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说是谁挑的头，我非要重罚，若是不说，信不信我把你俩一起送到掖庭司去！”

　　掖庭司是后宫负责专门处置犯错宫女的地方，传言司内刑法花样繁多，凶残无道。

　　成玉觑了王嬷嬷一眼，见王嬷嬷怒容满面，忙凑上前笑道，“嬷嬷误会了，奴婢和芷锦不是在吵架，不过是闲话几句，就是声音大了些。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哦？只是闲聊？”王嬷嬷瞧了瞧成玉，又转头看向芷锦，“你怎么说？”

　　芷锦沉思了一会，决定实事求是，事情是什么样，她便说什么，虽然自己的所言所行在王嬷嬷眼里不一定合规矩，说出事实她未必能幸免于罪，但相较于骗人，她倒更愿意挨罚。简单讲了事情经过，行了一礼，又道，“虽是成玉出口在先，但奴婢亦有不当之处。嬷嬷要打要罚，奴婢毫无怨言。”

　　王嬷嬷赞许的点点头，再次看向成玉，目光一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挑事在先，撒谎在后，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我…”成玉张口结舌，说也说不清楚，“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着王嬷嬷的腿，呜呜的哭了起来，“嬷嬷…我…不要赶我走…”

　　“你起来”，王嬷嬷有些嫌弃的踢了踢成玉，“我还没说要怎么罚你呢，你倒还先哭上了！”

　　成玉被王嬷嬷踢开，仍跪坐在一边继续哭。

　　王嬷嬷有些不耐烦，喝道，“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撕烂你的嘴，起来！”

　　成玉吓的一颤，紧抿着嘴站了起来，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可眼泪却仍不受控制的一滴接一滴滑落。

　　王嬷嬷将房门关好，回头对两人道，“都把衣服褪了，我验完你们的身子，再说怎么罚！”

　　芷锦和成玉沐浴后都是只裹了一件外衣，这会说褪衣服，也不过只是脱件外衣，用不了多少时间。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透过房间东侧窗棂上糊着的轻薄桃粉色纱帐打进来，落在两个姑娘赤.裸.的身上。

　　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身躯。

　　王嬷嬷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两个人。

　　成玉向来爱穿束腰的衣衫，人人都知她腰肢纤细。可这会褪了衣服之后，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竟然不那么明显了，而除了腰之外，前胸、后臀都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可芷锦却不一样了，一身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皮肤，身前山丘丰满，身后浑圆隆翘，长颈，蜂腰，长发乌黑飘逸，眉目清秀美艳，再加上那微有些羞涩的神色。

　　这样的一个姑娘站在那，别说男人，连王嬷嬷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竟都看的有些痴了。

　　“行了，把衣服都穿上吧！”王嬷嬷吩咐了一句，随意在房了两步，等两人把之前脱的外衣重新穿上，又开口道，“身子验过了，再说回之前的事。”

　　“我才说了坤和宫不比别处，在这里事事时时都要求严格，你们转头就给我们在房间里吵架！这事论起来你们都有错。”一顿，瞧了芷锦一眼，“不过芷锦是出于自卫争吵，认错态度也好，这次的事便给个警告，不处罚了，下不为例！”转头看向成玉，“成玉作为争执的挑起者，不但不主动认错，还试图蒙骗过关，实在可恶。不过念在初犯，这次也从轻发落，罚去西配殿的佛堂思过，跪够三个时辰才许起来，今个晚饭不许吃，明个早饭不许吃。下次如果你再犯错，再想蒙混过关，就直接先打五十大板再送去掖庭司，听见了吗？”

　　见成玉仍低着头站在那，王嬷嬷又忍不住大吼道，“还不去？还要我请你去吗？”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成玉手忙脚乱的又是行礼，又是往外走，一脸狼狈，丝毫不见常日里盛气凌人的样子。

　　成玉走后，王嬷嬷一改刚刚怒气冲冲的模样，冲芷锦一笑，轻声道，“折腾了大半天，你一定也累了，先歇息一会，等会午饭好了，我让人来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