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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出版后更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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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六月,唐瑜走在久违了的校园,路过似曾相识的教学楼宿舍和道路,身边不时走过一些欢声笑语的师妹师弟,一种熟悉而又陌生感觉袭上心头,心里微微有感叹,一转眼她居然已经从法国留学归来,而曾经,她在这个学校所经历的喜怒而乐,却好像只是发生在昨天。
这是她从国外回来的第二天,她事先去过扶青师姐的公司,把礼物送给她,又回校专程拜访辅导员,然而走到系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大概是新调来的老师,她说明了来意。
那新老师说:“新办公大楼落成,今天正式启用,举行仪式,领导们都去参加剪彩仪式了。”
“哦,那大概要多久?”
“你有什么事?”
“我能在这里等他吗?”
那新老师抬手看看腕表,说:“仪式完了,可能就是吃中饭了,到时候老师也许不回办公室了。”
“哦,这样啊。”唐瑜一阵失望,从前在学校,得到辅导员颇多指导和照顾,想着自己留学的机会也得益于他的推荐,她在法国的时候一直想着回国要对他说声谢谢。
新老师看她失望的神色,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正好现在也要过去新办公大楼那边送一个文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新的办公大楼设计新颖,远远的看见图书馆门口有一群人,下面有扛着摄像机的人走来走去,走得近了,看见许多她熟悉的校领导的身影,她突然停住了,她看着中间那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不由自主问道:“那个人是谁?”
秘书注意到她说的那个人,解释道:“那个人就是捐赠办公大楼的人,建设加装修一共用了一年多时间,今天正式启用,所以领导邀请他来参加剪彩。”
唐瑜站在这里突然就走不动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法国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他,她就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着人群中的那个人,一颦一笑,英俊,熟悉,过去卷土重来,历历在目,想起离开他的几百个日日夜夜,突然眼眶湿润起来。
她怕自己失态,站了一会,把东西托给一个低年级的师妹让她转交给辅导员,自己转身离去。
她在法国一直跟扶青师姐有联系,当时结业后无意深造准备回国,扶青就叫她到她的新开的翻译公司去工作。
扶青和几个B外国语毕业的研究生合办了一个翻译公司,招了不少语种的人,唐瑜在法语部,她的具体工作是做文件翻译,有需要也做陪同,公司不大,因为基本上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办公,要么出去做陪同,唐瑜也是带文件回家做,做好了交过来。
她回国第二个月的一天,主管英语的周大姐也在公司看到她似乎有点惊讶,唐瑜对她笑一笑:“怎么,我今天就不能来公司?”
周大姐笑:“今天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啊,怎么没跟男朋友一起出去。”
她笃定的口气让唐瑜微微有点狼狈,“大姐,我,我没有男朋友。”
周大姐眉毛一挑,转过脸来看她:“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男朋友不要太多,你别跟我开玩笑。”
因为平时也不在办公室办公,唐瑜也不是那种外向开朗的性格,因此她的事除了扶青甚少有人知道,公司里别人不知道她没有男朋友也是常理,只不过周大姐不可思议惊叹的语气更加重了她的难堪,仿佛没有男朋友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证实了她所言非虚。
这下换周大姐不好意思了,她说:“嗨,你这么漂亮,又能干,要找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怎不叫人惊讶,她今年二十三岁,年轻美丽,从法国留学归来,工作稳定,公司里没有她这样条件的女孩子有时候都忙于约会而耽误翻译的文件不得不连夜找同事救急,而她条件优异却在情人节的这一天孑然一身。不过一转念,也许刚刚分手,也许暂时不想恋爱,毕竟二十三岁年纪并不算大,因此那大姐很快又收回自己的惊讶。
唐瑜从公司回来是晚上八点,这正是这个城市夜生活最繁华热闹的时分,为了配合中国情人节这个特别的日子,许多橱窗里都装扮得非常温馨,这不是属于她的热闹,她赶着坐地铁回她的出租房。地铁里等车的年轻人成双结对,俪影双双,唐瑜上车的时候,见门边还有个位置,刚要去坐,谁知道一个女孩子强悍的抢先把屁股顿了下去,嚣张的招手叫男朋友:“快来,我这里有个位置,你过来,我正好坐你身上。”
男孩子显然没有女孩子脸皮厚,方才那一幕他也看在眼里,他脸色尴尬,那女孩子显然等不及了,“快过来啊,磨蹭什么。”男孩子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一会儿他们就换了位置,女孩子甜甜蜜蜜的坐在男朋友身上诉说着一会儿的计划。
唐瑜只得背靠着一个扶手,只觉得烙人。
车子高速运行起来,不知道前方遭遇到什么,列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由于惯性,一车人东倒西歪。车窗外的隧道壁上亮起了好一溜的应急灯,唐瑜被撞出去老远,不小心踩到一个中年女人的脚,连着陪了好几个不是,大家都在低声咒骂着,只有先前跟她抢座位的女孩子牢牢的抱着男朋友没有受到冲撞,等她重新站好的时候,她记得牢牢的抓着扶手,她只有她自己。
过了不久,扶青师姐生日,她给唐瑜打电话邀请她去参加聚会,说正好公司里很多同事你都不认识,大家借此认识一下也是好的。扶青帮过她不少忙,从之前在大学的兼职到后来回国的工作和房子,扶青都出了不少力,那天她早早的带着礼物去了,在餐厅吃过饭,几人又转场钱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唐瑜不能扫兴。
到了钱柜,唐瑜坐在一个角落里,尽量不引人瞩目,气氛非常好,年轻的同事唱王菲,你的甜蜜,变成我的痛苦,离开你有没有帮助,我也不想这么样,起起伏伏,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年纪稍长一点的,唱万芳,唱蔡琴:某年某月的某一年,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她淡淡的来,让她好好的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 屏幕上是蔡琴,好像是她在昆明演唱会上的场景,她一边唱,所有的观众也跟着一起唱,可蔡琴却唱着唱着哭了起来。
唐瑜终于忍不住,她突然从包厢里冲出去,一个人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抬起头,不由愣愣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扶青师姐,扶青看着她湿漉漉的脸,眼神如水一般清澈,好像她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她知道她曾经受伤,也知道她现在已经痊愈,只不过伤得太厉害痊愈的伤口被触到的时候还会痛。是的,扶青知道孙文晋,知道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她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小瑜别哭,一切都过去了。”
唐瑜突然扑到扶青的怀里泣不成声,在法国那么多日子,回来这么久,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从来不曾哭泣,但是一哭起来居然停不下来,扶青怕有人进来,只好把她带到旁边一个没人的包厢里去。
唐瑜抽抽噎噎的哭着说:“师姐,他不要我,他根本不要我,他不许我生孩子,他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师姐,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怎么能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好不容易安抚住她,扶青带她一起出包厢,那个大姐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们从一前一后一个没人的包厢出来,唐瑜还眼睛红红的,心里暗暗留了意。
第二天唐瑜到公司来拿稿子的时候,那大姐特意把她拉住了,神秘兮兮的问她:“小瑜,你是不是还没男朋友啊?”
“嗯。”不知道这个大姐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的私生活,她有点不好意思。
“是这样呢,我现在认识一个男孩子,他今年27岁,现在在实验室工作,脾气性格都非常好,我看你没男朋友,不如改天我帮你约他出来见见面,”
唐瑜不知如何拒绝,只是低头不语。
那大姐也尴尬起来,她忙说:“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喜欢乱爱做媒的人,其实呢现在喜欢做媒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一不小心人家变成了怨偶,到时候媒人两边都不讨好,我呢,这个也是……”她仿佛想证明自己跟外人不同,但是说来说去才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她急了:“是这样的,那个男孩子就是我表弟,他这个人长的是没话说的,人品也好,但就是害羞,他见了女孩子就说不出话来,所以就把恋爱给耽误了。我想着你现在也没男朋友,不如你去见见他,也许这是缘分呢。”
这时扶青突然出现了,她笑说:“是不是你在B大实验室里干的那个表弟,我见过,小伙子人真的不错。”
大姐知道唐瑜是扶青的师妹,而且平日里也跟扶青甚为亲密,她这样一说,她得到了肯定,更高兴了,趁火打劫道:“是啊,扶青她见过的,他父母在国家部门工作,是B市人,自己也已经买了房子,条件是真的很好的,这样吧,明天周末,不如我明天帮你约他出来一起见见面,扶青也一起去,帮你一起参谋。”说到这里,唐瑜一直没表态,大姐才不好意思的说,“其实,要是你不愿意,做个朋友也没关系,也就是见见,扶青,你说是不是?”
扶青爽快的答应了:“呵呵,好啊,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自说自话居然就把事情给定了,唐瑜抬头看一看扶青,她对她笑一笑,拍拍她的肩膀。
大姐喜上眉梢:“那事情就这样定了,我先去安排,一会儿再打电话给你。”
相亲地点定在学院路的一家星巴克,因为唐瑜正好住在学院路附近一个社区里,而这里离相亲的那个男孩子工作的实验室也近,那男孩子叫程朗,182的个子,高瘦,面容清秀腼腆,看起来一点不像27岁的人,带点孩子气,一开始就一直是周大姐和扶青插科打诨的调笑搞气氛,等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两个纷纷告辞。
这下只剩下两个人,唐瑜不是多话的人,程朗又腼腆,两个人坐在一起,唐瑜只得负起找话题的任务来,然而一问一答,不久又冷场了,星巴克此时客人不多,两个人坐在安静的咖啡店里,中间只有尴尬的空气在流淌,两个人都如坐针毡,唐瑜只好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说着她叫服务生买单,这时那程朗才站起来抢着买单说,“我来,我来。”一边忙从包里拿出钱包,急得额头都微微有汗珠渗出来。
唐瑜看着他这个样子又觉得很好笑,不由冲他一笑,也就默认他买单。
程朗开着一辆别克,星巴克离她住的地方不远,按照唐瑜的指示车子不多时便拐进了她住的那个小区,他下车替她开门,她谢过他,便道了别。回家不久,扶青的电话就来了,问她情况怎么样,唐瑜想起他付账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她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
“我现在跟周大姐在一起呢,刚才周大姐还训他怎么就没想过要请你去吃饭,居然喝了咖啡就送你回来,真是有够木的。”
唐瑜笑笑,其实这场相亲宴她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真的舍不得拒绝扶青的好意,她现在每天一个人,除了去公司取稿子交稿子她每天都在家里,没有人会来管她的事,很多女孩子烦不胜烦的说家里逼着自己去相亲,可她连个逼她去找幸福的人都没有,她舍不得推辞扶青的好意。
说到最后扶青又问:“对了,你觉得程朗怎么样?”
还怎么样,恐怕程朗今天也够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被周大姐赶鸭子上架。然而唐瑜没想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她突然接到程朗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我请你吃饭。”
瞬间,唐瑜面前浮现起昨天尴尬的氛围,但人家打电话来邀请她也不好拒绝,特别是他那样一个腼腆的男孩子要打电话来约自己应该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她答应了。
程朗开车来接她吃饭,见面了依然很尴尬,吃了饭两人出了饭店,程朗说:“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去酒吧坐坐吧。”
B城酒吧很多,两个人到后海找了个酒吧进去,人比较多,有歌手表演,这样也好,省的互相找不到话题尴尬,他们就坐在吧台,要了酒唐瑜静静的坐着,歌手在唱陈升的《风筝》,英俊年轻的酒保在表演花式调酒。唐瑜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简单经典的设计,合体的剪彩,袖子半挽,长长的卷发拢在一侧,听着音乐,漫不经心的看一眼酒保表演,不用再为找话题而努力,就这么安静的待着,反倒从容自在起来。偶尔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程朗,总是让他心里一紧,异常酸软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千帆过尽的人沉浸在往事里,又好像是凋零后的萧瑟茫然。说不出这种滋味,只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一颦一蹙,一点点萧瑟,一点点渴望,一点点沧桑,这样年轻,美貌,精致,不知道为何却有这样的眼神,程朗有时候趁她出神,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她,在她转过眼来之前又迅速调转头去。
这次回去,扶青又打电话来给她:“怎么样,今天你们又出去了?”
看来这个程朗是什么事都跟周大姐汇报过了,她笑笑,其实她不坐班,一个人在家时间太多,也不知道怎么用,今天程朗陪她过了大半天,回家就是睡觉,比起平时今天的日子可好过多了,想起来也很感谢有这么个人陪着自己。
但是接下来程朗再打电话约她,她就不怎么出去了,找着各种接口,程朗起初还当真,渐渐的听出她的推脱之词来,五天后唐瑜突然接到扶青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对程朗不满意?
唐瑜问:“怎么了?”
“周大姐的姑姑说,她儿子很喜欢你的,可是最近他打电话给你,你都不肯出去,程朗就一个人在家里闷闷的,她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对他不满意?”
唐瑜一听就觉得好笑,程朗27岁的人了居然还拿这样的事跟妈妈说,不过想了想,她说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她给程朗打电话,约他第二天到星巴克见面,可是第二天她却感冒了,B城进入秋季,起风了,又降温,她去超市买东西没穿够衣服,回来就开始发烧。
昏昏沉沉的一天没吃东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想起跟程朗的约会,她挣扎着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不能去了,程朗忙在那边问:“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有没有去医院。”
唐瑜失笑,大概认为程朗以为她在骗他:“我没骗你,我真的发烧了。”
结果程朗说:“那我一会就来看你。”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人敲门,唐瑜起身去开门,程朗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大药房的名字,
唐瑜恹恹的,请他坐,又要去给他倒水,程朗抓着她说,“不用了,”看她脸色白得像纸,摸摸她的额头“你烧得太厉害了,我帮你买了点退烧药,你先坐,我帮你去倒杯水。”
程朗带过来的塑料袋里有一瓶药,上面写着“美林布洛芬混悬滴剂持续八小时退热”她再看看说明,程朗也已经端了水来,她说:“你买错了,这是小儿退烧。”
程朗端着水,一只手挠挠头:“我想,是药都有副作用,小孩子的药,应该会注意点,副作用不会那么大。”
唐瑜当即就笑了,觉得他真可爱,吃过药,不多久药效发挥她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晚上几点,她被饿醒来,自己已经睡在床上,卧室门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点光来,她推开门,程朗居然还在,在沙发的那一头静静的看书,空气里有食物的清香,勾引得唐瑜的肚子咕噜一声,程朗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你醒了。”
唐瑜不好意思,她居然就这么在一个外人面前毫无顾忌的睡了过去,还饿得肚子叫:“嗯。”
“我给你做了点小米粥在电饭锅里温着,我现在帮你去盛。”等他端好粥过来的时候,唐瑜坐在沙发上接过,又是低声道谢,尝一口,小米熬得久了,入口即化,顿时唇齿溢满了清香,程朗笑眯眯的看她喝粥:“吃了退烧药,只要有食欲了,病也就容易好了”
她吃完粥,看看墙上的钟,又看看窗外大雨如注,程朗这才不好意思的说:“刚才看你吃过药就睡,也没吃东西,怕你饿,就先做了粥,没想到这么晚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第二天唐瑜醒来后,只感觉浑身一轻,手脚也有了力气,不由感谢程朗,去公司交稿子,周大姐看她都是笑眯眯的,扶青拉她到办公室问:“我听说,昨天程朗在你家呆到晚上三点才回去?”
扶青满眼都是笑意,唐瑜怕她乱猜,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诉了扶青,当说到程朗那句“我想,是药都有副作用,小孩子的药,应该会注意点,副作用不会那么大”扶青满意的点点头,说:“这样的男孩子,还真不错,知冷知热的。“
唐瑜的脸瞬间就红了。
扶青认真的说:“程朗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知道,程朗他虽然是在实验室上班,但他父母都是国家干部,他爷爷当年还是什么部门的一把手,出门身边就带着警卫。他又长得帅,性格温润,你是不知道他家的人给他介绍了多少女孩子,家世显赫的,漂亮能干的,小家碧玉的,他统统看不上眼,所以这么久一直没谈成,他都快成了他家里人的心病了。以往都是他看不上人家,哪有人家看不上他,我看他这回碰上你,是真的动心了。”
她笑笑,恍然间她居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还记得从小自己被抛弃,总是渴望有个安定的家,哪怕只是一间固定可以回去的小房子也行,可一转眼,她现在已经23,她已经有能力去组建一个家庭,只要找一个合适的男人。
扶青说:“程朗真的不错,说实话,结婚后你就能体会到这样男人的好处了。”
然而正式直面结婚,她突然惶然起来,程朗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且很多女人都是这样结婚的,她又岂能例外,这样一想,记忆中的那个人,变得无比的遥远,原来是真的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遥远,她除了在人群之外远远的仓惶的看他一眼,连再见他一次都难,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好像她的生命中,原本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这是一种深远的茫然,仿佛有点害怕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自从上次生病,唐瑜又请程朗吃过一次饭,程朗帮她修过一次保险闸,渐渐的在一起见面频繁起来,程朗给她送过花,小心翼翼的牵过她的手,过马路的时候会走在她的右侧,熟了,也不似先前那么腼腆,程朗有时候还会说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给她听,虽然没有正式谈论过两人的关系,但是唐瑜算是默认了两人在一起。其实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好,做了饭,不怕吃不完,无聊的时候有个人说说话,累了,有个人可以靠。扶青说结婚后就能体会到这样男人的好处了,其实有哪一个人的生活到最后,不是平平淡淡,平平淡淡才是真。
年底,程朗想带唐瑜去参加程爷爷八十寿庆,唐瑜总不肯答应,程朗不敢勉强,只得求助扶青,扶青打电话给唐瑜,她无奈的说:“那样的公共场合,我还没做好准备。”跟程朗在一起时间一长,对他家族也了解更为详细,知道他爷爷仿似过去是个什么大干部,现在虽然退休下来,可影响仍然很大,他的生日宴会必然是亲朋友好有济济一堂,她跟程朗一起去,可不是公开向大家宣布他们的关系。
扶青说:“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程朗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了解……”突然想到什么,转而一叹道,“小瑜,要是过去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以后的路还怎么走下去啊?”
程老生日宴那天,唐瑜终究是去了,化了点淡妆,穿一件宝蓝色的孔雀裙,额前的短发被发型师撩起来用一只皇冠一样的水钻发卡歪歪的夹在头顶,一点点俏皮,一点点优雅,一种年轻特有的美丽瞬间彰显出来,程朗对她今天的装扮特别满意,不喧声夺人,但是又别致明丽。
程老生日宴不少社会名流成功人士都来参加了,唐瑜被带到一个穿着唐装的白发老人面前,程朗介绍:“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唐瑜。”
老人打量她一下,拍着她的手说:“好,好,好。”
但很快,又有人过来给程老拜寿,程朗和唐瑜散落到人群中去,程朗看出她的紧张没特意给她介绍亲友,反而带她坐到包厢里去,包厢里也摆了好几桌,仿佛是特意安排给年轻人的,等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开席了。席上程朗的发小比较多,都在拿他和唐瑜起哄,给他们敬酒,程朗脸皮薄被臊得不行,又不会赖皮,敬酒的都来者不拒,自己喝了不少,偏还要给唐瑜挡。一桌子人喝得面红耳赤,程朗更是两脚像踩在棉花里一样,腾云驾雾一般,唐瑜不得不扶住他。
门口诱有人大笑着进来:“听说小程朗终于找女朋友了,哥哥我来瞧瞧?”
包厢门口一阵骚动,几个人正端着酒进来,后面一个男人端着高脚酒杯,浅浅的笑着,姿势非常优雅自若,可是唐瑜转过脸来,端着酒的男人神色一变,酒被泼出来大半,看见唐瑜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包厢里的客人,狼藉的酒桌,身边的人,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虚幻,只有她那张小小的脸被聚焦,淡蹙的眉毛下面大大的眼睛里惶然懵懂的目光,嘴唇微启,像是做梦一样看着他。
他身边有人忙抽纸巾给他擦拭酒渍,幸好没洒到胸前,只是手腕上白色的衬衫被燃成酒红色,一个女声惋惜的说:“你这真丝料子最是矜贵,恐怕衣服洗不干净了。”
她瘦了很多,原本圆润带点婴儿肥的下巴,现在变得尖尖的,更显出眼睛大,长发烫成大波浪披散下来,化了一点点妆,看起来成熟很多,可是她那仓惶暗惊的神色,她那懵懂惶然的目光,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孙文晋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程朗反映过来对他们问候:“陈释哥,文晋哥。”
陈释一双眼落在唐瑜为了扶住程朗而半抱着他腰的手上,程朗也整个身子三分之一靠在她身上,关系顿时明了,他应一声,又对唐瑜微微一点头致意,孙文晋回神,接下来几个人忙着介绍,当正式介绍到她是程朗的女朋友时,身边一阵起哄,孙文晋象征性的对她点了点头,“唐小姐,你好!”他低垂着睫毛不敢看她,但此时唐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一片哀伤,看得孙文晋心轻颤,她的名字在心头翻滚,哽咽。
孙文晋陈释都不敢在包厢里多呆,匆匆说了几句,等唐瑜意识过来,他们早已退场。
散席后,好不容易送走宾客,程朗的酒也醒了大半,他要带唐瑜去见亲友,这是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的,但是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不是现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下去的时候,却偏偏突然看见了他,这天晚上,她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