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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 ...

  •   水镜要溃散了?

      这消息让陆镜一愣,随即嗤之以鼻:上霄峰和子扬可都没说过水镜本身存在什么危机,这些白鹤居士为了蛊惑人心,真是什么理由都找出来了。

      “因为何故?夫人请讲。”他决定先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江夫人思忖了片刻:“陆公子应也知水镜的来历吧?”

      陆镜点头:“三百年前山海帝后与不尽书交战,最后将不尽书的追随者封入另一时空,以伏魔大阵和镜灵将这时空把守。这个时空,就是水镜。”

      “没错。水镜是与现世互为镜像的另一时空,建木根植于隔开两个世界的结界中,因而成为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水镜的存在完全依托于伏魔大阵和镜灵,可创下伏魔大阵的山海皇后,毕竟已过世三百年了。”

      江夫人拈子沉思,良久在棋盘上放下去。

      “陆公子,你知道若阵主死去太久,她留下的御灵和阵法会怎样么?”

      陆镜也落一子:“我不长于布阵御灵,请夫人明示。”

      “阵主死去后,御灵会渐渐衰弱,阵主布下的结界也会终归虚无。”

      想起那绿了的采墨,陆镜对江夫人的话信了几分:“那水镜若归于虚无后,镜中人会怎样呢?”

      “会随水镜湮灭。就像当初水镜被山海皇后凭空召创出来一样。”江夫人轻叹口气:“陆公子,我们与你们不同。镜中人本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侥幸从三百年前的大劫中逃脱,绝没有把同伴弃之不顾的理。因此数百年来我们才不断地进入水镜中,想把昔日同伴与他们后人从这方幻境中带出去。”

      原来这就是白鹤居士屡屡进入水镜的理由?这答案显然出乎陆镜的意料了。

      “可若强要破镜而出,水镜内外的两个世界都要覆灭。你们如此行动还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们才要迎回我们的书尊主。他有经天纬地之能,可护持可复生,是一定可以在破镜时庇护水镜子民的。”

      话说到这份上,陆镜是不打算再与这白鹤居士打马虎眼了。

      “夫人这话恐欠妥当。那不尽书若真这般厉害,怎么自己反倒被先皇帝后镇住了?他的复生术又在哪里?”陆镜嗤笑:“他若真能复生,为何不先复活了自己,反倒让弟子们寄希望于一个死人?”

      “总之夫人这番话,我是不信的,也断谈不上与夫人合作。倒是有一桩事请夫人听禀——昨夜有人夜闯无忧湖被侯府拿住,原来是夫人的夫郎。想来夫人寻不见夫郎,心中必也焦急得很吧?不如夫人这就随我回侯府,与尊夫团聚了吧。”

      陆镜把“少废话跟我走”说得冠冕堂皇。他已暗做准备,预计着会与这白鹤居士有一番恶战,没想到江夫人却只轻轻摇头。

      “陆公子眼下是不信我话,待将来时机来临,便会知我所言不假。令亡者复生,不过是我家尊主万般神通中的一种……李郎既在侯府,我便与公子一同去吧。”

      说着江夫人唤回御灵女童,便起身出门去了。陆镜没想到她竟答应得这样爽快,讶异了一会,忙带她回侯府去了。她不是被拘捕来的,陆镜对她也就以礼相待。他牵江夫人的白骆驼,按她的话特意从无忧湖畔经过。一路上,江夫人不住看那湖中的双塔,倒让陆镜心中一动。

      那塔下,似乎藏着什么……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晚上所听到的塔底咆哮。李邈的那些化身,正是自咆哮发出后出现的。而塔下那东西,就是江夫人所说的开明兽么?

      他们进入侯府,薛南羽正坐于书房中。见陆镜回来,长公子笑着想要开口,一转眼却看到了随后一步进门的江夫人——白衣蒙面,不是在梦中传授他调息之法的女人又是谁?

      原来梦中人是真实存在的。可为什么白鹤居士会出现于他的梦中?

      薛南羽心中一惊,满面笑容就沉下去了。倒是陆镜抬手对他说道。

      “子扬,这一位是来自彩石阁的江夫人。嗯,也是十二年前的白鹤居士。”

      这四个字让长公子的神情更冷几分,江夫人却微微笑了。她柔和轻盈地说着。

      “我与长公子曾见过面的,在十二年前,海棠花开的时节。”

      “你们见过?”陆镜有些惊讶:“十二年前,子扬应还在外面的流云郡呢。”

      “不在外面,亦是在水镜里。”薛南羽淡淡说道:“说起来我与江夫人也算旧识了——子安,你先回避一会,我和江夫人有话要谈。”

      陆镜想一想:“好。我就在外面,你若有事,随时唤我。”

      于是他出去了,书房中只剩下薛南羽与江雪二人。薛南羽目不转睛看了江雪片刻,说道。

      “十二年未见,夫人的气息样貌,都已改变了很多。”

      江雪也抬手摸摸自己蒙着面纱的脸,话音中略带一丝伤感。

      “十二年过去,我能留下一条性命已是不易。皮囊相貌这样的身外物,又哪能再计较呢?”

      随即她略感宽慰。

      “十二年过去,公子长高长大,已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人——我如今看见公子,真觉得欣慰得很呢。”

      你欣慰个什么?我与你们,其实没半点关系!

      薛南羽目光阴郁地暗暗腹诽,抛出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株梅树下出现的幻象是什么?”

      “那是昔年栽树人留下的一缕残魂。”江雪明白他问的是那树下的吹埙女子,耐心地对他解释。

      “这残魂与山海皇后在活死人第留下的魂魄相似,都是要留下当初的法力和记忆。只是山海皇后没话对后来者说,那栽下绯雪的人却对世间还有牵念。”

      那吹埙女子,是切切问了陆镜自己孩儿的。薛南羽的眼睛微微红了。

      “她既对世间仍有牵念,为何我去那岛上那么多次都不得相见,别人去时她却偏偏现身、见了那人呢?”

      语意愤懑,长公子说这些事时神情颇为委屈。江雪不由笑了。

      “好孩子,她不是不愿出来见你,而是残魂一类,并不能何选择时出现、见谁或不见谁的——你们府中在那附近设了异兽,二十多年来一直镇守此间灵气,她于是也就被压得死死的……那一夜是镇兽松动了,又恰好她一直等的人来,她才终于得以现身。”

      “她一直等的人是子安?为什么?”

      长公子是真惊讶了。在他心中,早逝的娘亲最想见的人应是自己,他时时到那湖心岛去,也是因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譬如说自己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水镜内外会有同样的星命等着自己;譬如她为何早逝,父亲分明说过她是个灵力禀赋超群的女子,生育这种事,本不应把她置于死地;再譬如流云郡与父亲的经历究竟如何,水镜中的流云侯虽偶有书信回郡,但那语气温度都不像一个活人,而水镜以外的流云侯,他最后的记忆,是父亲的头颅高高地被挑在宁国的军旗上……

      心中如翻江倒海,他一颗心猛然地砰砰狂跳起来。薛南羽胸中发痛,一把撑住椅背,眼前开始止不住地眩晕。江夫人一直留意他神情,上前一步扶住他。

      “好孩子,因为她一直等一个水镜外的人来。镜外的人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子安的脑子?”薛南羽的唇微微哆嗦:“撒谎!她要镜外的活人脑,能有什么用!”

      江夫人沉默一会,如他在梦中一半将手指轻按他的脉搏,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好孩子,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多年前有个姑娘,并不温柔,也说不上贤惠,却是生得很美,性情也很爽利。”

      这姑娘出身低微,是一个不入流江湖中门派的女儿,却偏偏爱上了个贵族公子。

      “那公子出身将门、世代封侯,镇守着一方名郡,不知怎么就和那姑娘互相爱慕起来。可待那公子花红表里的上门提亲,姑娘一家却不许。”

      “为何?”半晌,薛南羽问:“你既说这公子世代封侯,难道他上门求娶,还辱没了这姑娘不成?”

      江雪笑了:“自是没有辱没,反而是那公子的门户太高了。姑娘家人说公子将来必要娶高门贵女为正妻,自家女儿粗野惯了,不舍得她将来受主母的气,万万不肯放她嫁去。因此不管那公子怎样的赌咒发誓会立那姑娘为正,姑娘家人也没有答应。”

      故事发生到这里,倒没什么出奇的,无非是个棒打鸳鸯的故事。于是长公子耐着性子问。

      “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这姑娘便与那公子私奔了。”

      江雪看一看长公子的神情,笑了:“好孩子,你不必惊讶。声名狼藉有声名狼藉的缘故,那姑娘所在本不是个名门正派,那姑娘又因从小受宠最刁蛮的。她当时与情郎柔情蜜意,哪肯听家人的困守门中?一连杀伤了三个来拦截的堂兄弟,她终于与那公子逃得出去。”

      薛南羽不由吃惊:“她因家人不许自己出嫁,就要杀自己的堂兄弟?”

      “她若不杀他们,自己和自己的情郎都要被堂兄弟杀掉呢。”江雪微微冷笑:“好孩子,你不知道,在那门派中,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是从小对兄弟姊妹用毒用药胜出的。莫说堂兄弟,就是杀亲兄弟也稀疏平常得很。她的堂兄弟追她出来,同样是存杀心下狠手的——总之一夜恶斗,那姑娘与情郎逃出山,被山外一直候着的侯府侍卫接应,这才终于脱险。”

      连堂兄弟都能杀,想要一个陌生人的活脑就没什么出奇的了。薛南羽闭了闭眼。

      “后来呢?”

      “后来这姑娘便与门派失去了联系,门派中再不知她的生死。直至后来门中再派出人到侯府狙杀她,才发现她早已经死了。”

      “……”

      听到这里,薛南羽不由有些痴愣。他想象着风雨如晦,一名女子与她的情郎私奔出去,于暗夜中抽刀的样子——不不,或许不是她抽刀,而是她的情郎一路苦战地护她出去。江雪既娓娓地这么与他说,故事中的情郎又是将门封侯的身份,那名私奔出逃的女子,必然就是他的娘亲了。

      薛南羽不由得神色黯然:“那姑娘究竟是如何死的?”

      江雪目光平静:“是那贵公子亲手杀死的。”

      “!!!”

      薛南羽面色苍白,声音也开始发抖。

      “不可能!他……他明明对她用情至深!这么多年来,他不纳妾室,也没有再娶!”

      江雪抬指竖于唇前,冲长公子嘘了一声。

      “他不纳妾,他不再娶,和他会不会亲手杀她,可是两回事。其实他两从相识开始就是一场局。那姑娘的门派设计让公子遇到了她,设局让公子爱上了她,再一步步到上门求亲的地步。那姑娘的门派之所以执意不应婚事,也不过是逼姑娘杀出门去,从而把她往公子身边推得更近一点而已。”

      “这……”薛南羽目瞪口呆:“这也太过荒谬!爱谁不爱谁,难道还能被设局?况且既然要把她推得更近,为何不直接许婚,反而弄这种拒绝截杀的玄虚?”

      “别处或许不能设局,但在那姑娘的门派,炼出点迷.情药物是最简单不过的事。至于为什么要拒绝截杀——薛公子你想一想,譬如说你有一个心上人亦是爱极了你,为你不惜杀弟弑兄、无处可去,即便将来有一天你在她身上发现些蹊跷,你看她已无后路,能忍心把她逐出府去么?”

      “我……”

      薛南羽不由语塞,无语了半晌才苦笑着道:“我不能。”

      “对极。”江雪颔首:“你,还有和你一样家世良好,自小儿讲仁义廉耻的公子们,都是不能的。这也是姑娘门派欲擒故纵的原因。”

      “可……可这样一来即便不把她驱逐出府,有朝一日她的夫郎得知自己被算计、再想起她所做的背人伦的恶事,还会好好待她吗?”

      “所以她死了呀。”江雪轻快地回答:“她悄无声息地在侯府里死了,可门派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的门派设这场局,就是要她进侯府来盗宝的。那公子有家传的宝物,非缔结婚姻不可得……那姑娘一诞下孩儿,门派想要的就成了。至于这姑娘是否还能活着,就不是她门派所关心的事了。”

      “那……那姑娘门派想要她盗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预料到即将知道一个可怕的答案,薛南羽的声音干巴巴的。江雪轻声回应。

      “那宝物就是侯府血脉。他们设计让那姑娘入主侯府,生下带有侯府血脉的孩儿。”

      她看一眼薛南羽,低声又道。

      “那个孩儿,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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